第三十八章 请战
李浩仪走向城门口，辽东军士们跟自己的家眷告别后，浩浩荡荡跟在后面。 “纵队，两列！”“是！”军人的素质在他们身上复现，整整齐齐两列队伍依官阶年纪排开，颇有声势。辽东铁骑是李成梁父子的私人武装，平日训练及其严格，令行禁止，而且只服李家管，李浩仪恰巧与李如松家有一段渊源，这些辽东骑兵们才服服帖帖地跟在李浩仪后面。本事锦衣玉食还有地的辽东铁骑，在李成梁和李如松死后，也逐渐沦落为被上官盘剥的一般军队，李浩仪心里也不由感叹。 路过的人惊讶地发现，这只一位俊秀公子带头的队伍，一左一右跟着两员大汉，左边是千户钱庆源，右边是胡守备，在后面跟着一群衣衫褴褛但是骨气奇高的二三百人，穿的像乞丐，却不似乞丐那样目光涣散，他们的眼里，只有坚定。 李浩仪牵过自己的马来，把马的缰绳递到钱庆源手上，“钱千户，冲阵纵横，我不如你，此马虽劣，敢送英雄。”辽东兵常年与马打交道的，自然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出李浩仪这匹马，大大的好。钱千户惊的手足无措，“不可不可，将军万万不可，末将虽是骑兵，却世受李家厚恩，便是赤脚，几个毛贼，能奈我何？”胡守备也在旁边惊讶地说：“三儿，你这马可是自己到宣府花大价钱买回来的，五年没失过蹄，和你都熟了，临阵送马可不好。”李浩仪一见他们两都坚持，也就不矫情了，“诸君既无马，参将亦步行。”李浩仪随口作了首歪诗，在钱胡二将的护卫下威风凛凛地向巡抚衙门走去。 明初废丞相以后，无论从中央到地方的官员设置都体现了一个原则——分权，所以中央有六部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一省大权也分成了布政使管政治，指挥使管军事，按察使管监察，后来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大家都不干事，中央只得派特派员也就是巡抚来主管一省之事，万历年间皇帝不爱管事，官吏稀缺，从中央到地方缺了很多官，但是制度还是要遵循的。 刚走进城门，福喜福贵满头大汗跑过来，把敕令递给李浩仪，看到李浩仪身后的队伍吃了一惊，“少爷，这些是？”“回头给你们解释，你们休嫌辛苦，与我再跑一趟。”李浩仪下马俯在福贵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福贵看了李浩仪一眼，又看了李浩仪身后的队伍一眼，使劲点点头，跟着福喜又屁颠屁颠跑了。 “三儿，你让他们哥儿俩又干嘛去了？”胡守备好奇地问道，李浩仪嘿嘿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巡抚衙门。 “报，大人，杭州参将李浩仪庆春门守备胡勇已至衙门口，领两队人马，不知何事，说要见您。”一门子进衙门后堂飞报，浙江巡抚刘家豪正抚着自己的长髯，一边和客人下棋，门子飞跑进来，惊得他落差了一格，满盘皆输，不由气恼，“不知死活的东西，和你们说了多少次，要不动如山，其徐如林，没让你们报个道都这样风风火火的，是什么事，没见我在和许大人下棋么？”许大人知趣地起身作揖告别，“学生衙门尚有公务未完，巡抚大人留步。”“汉臣不送。“刘巡抚坐下来，看了跑的气喘吁吁的门子，气消了一半，“怎么了？” “大人，杭州参将李浩仪，庆春门守备胡勇，领着两队人马，在衙门口说要见您，未敢造次，让我先来通传。”门子顺了口气，赶紧回巡抚大人话。 “噢？倒是知道礼仪，上次那个王总兵见我招呼也不打，直接闯将进来，把我这里当菜市场了？来人，随我去中堂，马五，传他进来。”巡抚大人进里间换了官府，自去衙门正堂等他。 李浩仪和胡勇走进巡抚府，高高的门槛让李浩仪恨不得跳过去，胡勇毕竟身高量大，所以轻松地就跨过去了，看着李浩仪的样子好笑，李浩仪白了他一眼，老子腿也不短，你笑个屁。 “末将李浩仪／胡勇，参见巡抚大人。”李浩仪行礼还不甚熟，余光瞟了瞟胡勇，稍微慢了一点点也标标准准有模有样的行了个军礼。刘巡抚看着两个人都知礼数，打扰自己下棋的过错也就懒得追究了，“都起来吧。”刘巡抚挥了挥手，“坐，看茶。”马上有府吏端茶过来，李浩仪心里焦急，也不耐心喝茶，也不坐，上前一步，“大人，末将请战。”刘巡抚抬了抬眼，“战之何处？” “大坡村民为凤凰山山贼所劫，村毁人亡，死于当场者十数，若不除，久后必为后患。”李浩仪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连头也只是微微一低。刘巡抚惊讶了，明末的官员，不论文武官员，除了几个个别的，大部分都是能推卸责任就推卸责任的，就像杭州凤凰山匪患，祸延百年，打了复生，刘巡抚本是京官，礼部左侍郎，因为皇帝不爱批官，新官员很少，都查院的御史和外出特派的巡抚经常在外面巡几年，所以刘巡抚子巡抚浙江已经有些年头，京官也见过，地方官也见过，无不是虚与委蛇，互相推诿的，胡勇他也是认识的，一个粗人，武功不错，但一根筋，还向自己请战去辽东，去了不就成了炮灰，而现在站在下面的李浩仪，他也是前天才接到公文，因于李朝灭倭寇二百，手刃倭酋，宣扬国威，赐杭州参将，领明威将军。 而眼前的李浩仪，却和自己这些年在杭州见过的李浩仪不一样，以前自己便衣出行的时候，经常在街头遇到李浩仪买包子不给钱，跟杭州城里一群小纨绔去妙音阁听曲儿，虽无大恶，名声却是不好。而现在这个豪情冲天，请战杀敌的人，还是自己知道的那个李三吗？ “李参将，朝廷公文我看了，端的是个好男儿，凤凰山匪，祸延百年，本官亦是想荡平匪患久矣。”刘巡抚叹了口气，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金榜题名，雄起英发，跟着张太岳（张居正）相公建立一番大事业，时间流转，现在国家，江河日下了，唯有这东南，歌舞升平，不闻兵戈，为害两百年的倭寇也被戚继光剿灭了，资本主义萌芽正是于此时展开的，可是刘巡抚毕竟是个看着盛世转危的文官，匡扶天下的愿望在他心里一刻也没有平息过，可是渐渐地，在浙江这个舒适的地方，磨平了他的棱角与闯劲儿，成了一个因循守旧的官吏，不扰民，不贪污，他心就安了，但是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却请战要剿灭凤凰山匪，那是三千悍匪啊！ “那末将去了！”李浩仪抬头看了一眼刘巡抚，长髯飘飘，明代男子有这么一副长髯是很找人羡慕的，李浩仪也觉得刘巡抚颇为英伟，不由心里加了分敬意。 “等等，李参将，你手上无兵无将，如何平匪？”刘巡抚好奇了，你才接到的敕令，这么快手上就有人了？ “回大人，末将尚是白衣时，于路收编辽东兵三百，加之本府兰游击千人，将有胡守备、钱千户，小小凤凰山，末将还不放在眼里。”李浩仪自信地回答道。 刘家豪的保境安民，匡扶天下的心一下被点燃了，“我手上兵马有限，要巡防诸处，恐未有兵马与你。”刘巡抚有些难为情。 “不消巡抚劳心，末将只有一个请求。”李浩仪低头说道。 “你讲。”刘巡抚喝了口茶，好奇地问道。 “末将所收编辽东军三百，皆为辽东善战骑兵，战马于路上走失，骑兵无马不可行，末将请巡抚予我战马二百，剩下一百，末将自己想办法。”李浩仪来就是找巡抚大人要马的，不然他直接上山了，还请个屁的战。 “二百匹马……等等，你所收编的辽东骑兵，莫非李氏家将，辽东铁骑？”刘巡抚突然激动地问道。 “正是。”李浩仪语调没有任何变化。 “啪啦！”刘巡抚手一抖，茶杯摔到桌上，洒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