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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3章番外【觉】

    “不要!”芮盈尖叫着睁开眼,眼尽是惊恐之色,额间冷汗涔涔,直到看到老旧发黑的屋梁时才渐渐缓下神色。·

    隔了一会儿,隔着里外屋的帘子被人挑了开来,一个年青男子走到芮盈床边,将拿在手里的碗放下后温言道:“你又做恶梦了?”

    那名男子瞧着约摸二十来岁的年纪,身上是一袭浆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蓝衣,五官不是很出色,却干净耐看。

    “嗯。”感觉到温热的面巾正轻轻拭去她额间的冷汗,芮盈疲惫地闭一闭眼。

    “你这样天天做恶梦可是不行,改明儿,我去求求那城头的毛大夫,让他给你开一贴定惊宁神的药。”那人这样说着。

    “不必了。”芮盈说道:“上回为着救我,你去求他已经挨了好一顿白眼,只是恶梦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上次与娘说话的时候,声音大了些,倒是被你听去了,其实我都习惯了,没什么的。”

    见芮盈不说话,他又道:“先把药喝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将芮盈扶了起来,将旁边叠好的粗棉被子塞到芮盈背后,让她好倚着,随后又端起木凳上的粗瓷碗递过去道:“喝吧,已经放了一会儿不烫的。”

    芮盈没说什么,只是接过药碗慢慢喝着苦得足以让人想吐的药,直至一碗药见底方才放下碗。

    “你肯吃药就好了,伤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男子看芮盈将药喝完,心里甚是欢喜,又从怀摸出一个小布包来,打开后,里面是三颗枣子,虽然只有小指大,却很红。

    “把这个吃了吧,可以去去嘴里的苦味。”说到这里,男子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本来是想给你去买些蜜饯来的,但是……那掌柜说最少也要买一两,不够钱买,只能给你摘几个野枣子来,快尝尝,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着呢,若是喜欢,我明儿个再去摘,过个一天,红的枣子应该会更多了。”

    “谢谢你,石生。”芮盈尽管没什么胃口,但看他一脸期待的样子,便接过一个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立时充斥在舌尖,她点头道:“很好吃呢。”

    石生把剩下的那两个塞到她手里,“喜欢就好,多吃些,这样伤口才会好得快,明天我去多摘一些来。”

    芮盈摇头道:“枣子树那么高,摘上去甚是危险,还是不要去摘了,这些药于我来说并不苦。”

    是啊,纵是再苦的药都及不上心的苦。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她的人生天翻地覆,十九年相伴,以为可以白头老到,以为可以一世不疑,结果换来的却是一场杀局,一场毫不留情的杀局。

    轩辕晔,他好狠的心!

    每每想到这个,就像有人拿着刀子狠狠戳在她心间,一下接一下,带着令人窒息的痛,永无休止……

    当日她趴在那匹受痛发足狂奔的马背上晕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已经躺在这里了,是石生救了自己。·

    那日,他原是去山上砍柴,却在山脚下发现了满身鲜血,昏迷不醒的她,至于驮她的那匹马已经不见了踪迹,如今她所处的地方是离通州大约百余里的一个名为青江的小镇。

    石生将自己带回来后,又请了城头的毛大夫来看,大夫看了之后说她流血过多,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能不能救回来得看阎罗王肯不肯放人。所以他只开了五天的药,说是如果五天还没醒的话,再吃药也没用了。

    前面几乎喝不进药,是石生他娘拿着筷子撬开她牙根生生灌进去的。至于敷在伤口的药,是石生进大山去采来的草药,可以止血去肿;毛大夫的金创药虽然很好,但太贵,他们给不起钱。

    她命很大,在第四天时有了起色,之后又请毛大夫来看了一次,他连连说是奇迹,很少有人得了这样重的伤势居然还可以活下来。

    第七天的时候,芮盈终于从昏迷醒转,她醒后只低低地说了一句话,“你们不该救我”。之后任凭石生母子怎么劝都不肯吃药。

    轩辕晔的狠心绝情,令她心哀若死,万念俱灰。

    原来,不论自己伴在他身边多少年,不论自己付出了多少,在他心都是无足轻重的,随时都可以舍弃。

    生,对此时的芮盈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折磨,每一次呼吸都是锥心之痛;死,反而变成了一种解脱。

    石生劝了很久,可是芮盈始终不肯听,待到后来,他似有些生气了,薄怒道:“我辛苦将你背回来,又将家里仅有银子给你延医问药,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样回报救命之恩的吗?”

    芮盈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有一滴清泪从眼角缓缓滑落,她想到了容远,自己性命是他拿命换来的,若这样死了,如何对得起容远。

    泪,汹涌而落,三月春光从窗缝间泄入,拂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有与春意格格不入的无尽的哀凉在其。

    石生慌了手脚,只道是自己说得太重,连忙摇手,让她莫要往心里去,却见芮盈苍白的嘴唇动了一下,有细微的声音发出,太轻,以至于他要俯下身去才能听到,“把药拿来吧。”

    活下去!哪怕再艰难也要活下去,因为这是容远的愿望,是那个守护了她一辈子的男子临死前唯一的愿望!

    只是,每一夜,她最会做恶梦,梦见容远被那些人残忍的杀害;梦见轩辕晔命人追杀自己;梦见自己无休止的逃跑……

    “待会我让我娘进来给你把背上的药给换了。”石生没有就枣子问题再多说什么,因为不论芮盈怎么说,他都会去摘的。

    刚救她回来的时候,她背上那道伤口是最要命的,从肩胛骨一直到腰际,狰狞可怕。敷了好几天的草药才渐渐有愈合的趋势,在最初那几天为怕伤口裂开,只能趴在床上,连侧个身也不行。

    石生的声音将芮盈自沉思拉了回来,抬头,恰好对上石生的眼眸,他的眼神干净而纯粹,就像黑夜闪烁的星辰,没有一丝杂质;除却孩童之外,她从未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如此干净清澈的眼神。

    “石生!石生!”外面响起一个老妇的声音,却是石生的娘。

    石生答应一声,拿了空碗出去,在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回头带着几分期待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这个问题,他之前曾问过,那次芮盈没有回答,这一次,他等了很久依然没等到芮盈的回答,失望地转过头,就在离去时,后面有声音传来,“我姓李,名芮盈。”

    石生脸上浮现出欢喜的笑容,低低念了一遍后郑重地道:“芮盈,我记住了。”

    在他出去后,芮盈却陷入了沉默之后,那些人没有亲手将她杀死,必然不会罢休,指不定此刻就在外面搜寻她的踪迹,所以钮祜禄芮盈这个名字是绝对不能再用了,从今往后,她是芮盈,一个劫后余生的女子。

    只是,眼下有石生母子收留她,那以后呢,她又该何去何从?

    回家吗?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她否决了,轩辕晔立意要除她,那么她若回去,只会给阿玛他们带来无尽的灾劫,也许在以后自己可以偷偷回去一趟,让阿玛额娘知道自己尚活着,但绝不是现在。

    可是不回家又能去哪里?想了许久,芮盈抬手覆在有些发疼的额头上,她想不出啊,茫茫人海,竟然想不出何处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过了一会儿,石母进来替她换药,石母年近六旬,眉眼很是慈祥,尽管家贫困,但她与石生身上穿的衣服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她在快四十时方才得了石生这么一个儿子,原本是一件很欢喜的事,哪知石生的父亲第二日就因为犯事被衙门抓了起来,没多久县太爷判下案来,说是石父杀人,依律判以斩首之刑。

    石父死后,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石母靠着替人浆洗衣服,还有编篓子赚来的钱含辛茹苦将石生拉扯长大,那双手常年泡在冷水里,一到冬天就开裂生疮,后来石生大了,心疼石母,就让她不要再替人浆洗衣服了,可是石母说要趁着自己身子还硬朗多攒些银子,好给石生娶媳妇。

    石母解开缠在身上的纱布,将原先敷在上面的草药拿旧,伤口已经开始长出粉红的新rou,在痊愈的时候是最痒,像有无数只蚂蚁在不断地爬一样,让芮盈很想去抓。

    石母将新鲜捣烂的草药仔细敷好后道:“看这情况再敷几次应该就没问题了,不过留疤是免不了的,幸好在后背,寻常不会有人见到。”

    “谢谢石大娘,若不是有你和石生,我早已死在外头。如今还让你们这样照顾我,实在过意不去。”芮盈费力地拉下衣裳道。

    石母不在意地挥挥手道:“说这些个见外的话做什么,既然被咱们看到了,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你好生养着就是了。”说到这里,她掀开薄被去看芮盈且纱布紧紧缠起来的脚,让芮盈试着动动看,左脚尚好,右脚刚一动就感觉到一阵剧痛,石母叹了口气道:“你背上的伤只要愈合了就没什么大碍,麻烦的还是这脚上的伤,伤筋动骨,好起来可不容易,万一没好全,这走起路来怕是不太方便。”

    芮盈抚着至今仍红肿的右脚踝轻声道:“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若真要变瘸子,那也没办法。”

    “说得也是。”石母如此应了一句,但还是这样好看的一个姑娘若是瘸了未免可惜,“我听石生说你姓李是不是,那往后老妇就叫你李姑娘吧。恕老妇多嘴问一句,究竟是何人与你这样过不去,要施此毒手?”当时石生把她背回来的时候,可真是吓了一大跳,好端端一个姑娘,又是脚伤又是刀伤的,弄得惨不忍睹。

    想起刀疤脸将军要杀自己时的那番话,芮盈心头瞬间大痛,像有一枚钢针在用力扎进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一般,痛彻心扉!

    忍了许久,终还是没忍住那一滴眼泪,划过脸颊流到嘴里,苦涩难奈,犹如她此刻的心情。石母见状,忙道:“莫哭,有什么委屈尽管与大娘说,别憋在心里。”

    芮盈不想让她替自己担心,勉强道:“是仇家,他想要我的命。”

    她的回答在石母意料之,点点头道:“那你的家人呢,他们在哪里,要不要我让石生去通知你的家人,也好让他们放心。”

    “不用了。”芮盈神色黯然地道:“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石母听她这样说,只道是家人都被仇家害死了,心下愈加怜惜,拍着她的手道:“别难过了,把身子养好才是最要紧的,其他事慢慢再做计较。我以前听那些读书人说过一句话,叫什么大难什么,后福什么来着,瞧我这记xing,刚刚还记得的,偏偏现在就想不起来了。哎,到底是什么呢?”

    芮盈见她在那里想得辛苦,逐道:“可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

    石母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对,就是这句,凌姑娘,听你这谈吐,可是读过书?”

    “嗯,识得几个字。”芮盈的回答令石母心一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你可否教石生识字?”

    “石生?”芮盈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略有些诧异。

    石母叹了口气道:“石生小时候很喜欢读书的,只是家穷苦,给不起上私塾的银子,至于社学……虽说有通晓经书的先生授课,但那是给身家清白的人上的,咱们这种jian籍,哪有资格进。还记得有一回石生去社学外面偷听,被在里面上课的学子发现了,纠集在一起狠狠打了他一顿,还扬言说以后要是再看到他去社学附近,就见一次打一次。他怕我担心,就再也没去过,可是我晓得他心里一直盼着可以有机会读书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