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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番外【怀】

    她不想死,她要活着回去,回到皇宫,夺回自己拥有的一切;昔日,钮祜禄芮盈可以东山再起,她又怎会输给她,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正是这个念头支撑着安云桥,蓬头垢面地捧着个破碗向过往的行人乞求,甚至与狗争食,为的只是狗盆那·

    没有人知道她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婉嫔娘娘,没有人知道,仅仅在不久之前,她还前唿后拥,享尽旁人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

    一年……两年……三年……

    安云桥开始渐渐绝望,麻木,这三年,她除了努力不让自己饿死之外,过的日子与狗无异,这样的她要怎样才可以回去。

    当希望被断绝之后,安云桥开始生出轻生之念,但是接连两次轻生都会遇到同一个人被救下。一次是巧合,两次便是蓄意了,在第二次被救时,她问他,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跟着自己?

    那人告诉她,从她被赶出后宫的那一日起,就一直有人跟在她身后,就的就是不让她死。

    “是谁让你这么做?”安云桥心里生起一丝希望之火,难道是轩辕晔,他对自己犹有余情,所以派人保护自己;可惜那人的回答令安云桥瞬间明白身在地狱,再回不到天堂的事实。

    “这是熹妃娘娘的吩咐,她说要让你好好的活着,去受尽世间一切苦楚,在罪孽还清之前,绝不允许你死。”

    “李芮盈……”安云桥失魂落魄地吐出这四个字,终于,她终于明白当初李芮盈为什么要替她求情留下这条命,不是愚蠢,而是她认为,死罪太轻,非要让她活着受罪。

    是啊,死罪岂有活罪来得难熬痛苦,这三年来,每一日皆是苦不堪言,生不如死。正因如此,她才想以死解脱,可原来,连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那人在说完这句话后就飘然远去,然安云桥知道,他一直在暗监视着自己,只要自己一有寻死之意,他就立刻会出现。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是安云桥此刻真实的处境,早在替她求情的那一刻,芮盈就已经替她铺好了今后要走的路。活着,活着赎罪,直至罪满的那一天!

    人就像一枚枚棋子,而人生就是一场棋局,输与赢,只看掌握棋子的人是自己还是别人。

    这一局,安云桥无疑是输了,因为她已经被彻底剥夺执棋的资格,被迫成为别人手的傀儡棋子。

    她绝望,所以不吃不喝,希望可以用这种方法来死去,可是安云桥低估了芮盈,从第二日起,那人就将一株株百年老参炖成的参汤,强行撬开她的嘴巴灌进去。

    有参汤补充元气,就算她几个月不吃不喝也不会死,明白了这个事实,安云桥无奈地恢复了进食,在麻木继续着与猪狗一样的日子。

    安云桥不敢想,因为她怕自己只要稍稍一想,就会痛苦的发疯,曾经何等得意,何等风光,如今一切已成梦幻泡影,不可抓握。

    在一次大雪纷飞的乞讨,她看到了被她派人害死的傅从之,早已濒临崩溃边缘的安云桥终于疯了,以为是傅从之从阴间来向她索命,跌跌撞撞地在雪地上跑着,留下一连串芮盈的脚印,嘴里还不住地大叫,“鬼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错了,我知错了,从之,你不要吃我!”

    “怎么了?”傅从之目不能视,只能听到前方似有sao乱,当下侧头问紧紧牵着他手的阿意,似乎有人在大喊大叫,他隐约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是安云桥。”尽管安云桥满面脏污,阿意还是认出了她,“她似乎疯了。”

    傅从之听了一阵沉默,安云桥因为借种生子一事东窗事发被赶出王宫的事,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遇。

    “你要去看看她吗?我看她那样子似乎疯了。”改做妇人打扮的阿意在沉默片刻后,这般问着,尽管已经过去多年,一切皆以物是人非,她与傅从之更是成婚做了夫妻。但那毕竟是傅从之深爱过的人,再去寻她也是情理之的事。

    “不必了。”思索片刻后,傅从之轻轻地摇了摇头,“在她心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何必再去纠缠。至于我与她的情份,早已焚毁在那场大火。我现在在意的,唯你而已。”

    阿意心下感动,仰头轻问道:“你不嫌弃我脸上有疤吗?”

    “若要说嫌弃,也该是你嫌弃我这个瞎子才是。”傅从之反手握住她略有些发凉的小手道:“走吧,我们回家去。”

    “嗯,回家。”阿意重复着这个令她欢喜高兴的词,扶着傅从之一道回他们两个人的家,在漫漫大雪留下两道不离不弃的脚印。

    五年后,疯颠无状的安云桥在饥寒交迫死去,尸体被人随意扔在乱葬岗上,任野狗啃食。

    安云桥的一生至此彻底落幕,而芮盈还远远没有,她要走的路,要绘制的画卷还有很长很长,一个安云桥仅仅是她人生的一小段插曲罢了。

    在除掉安云桥后,芮盈难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只是不晓得是否春困的原因,在入春之后,她极是容易犯困,经常刚醒来没多久又打起了哈欠。

    有一次轩辕晔来看她,听闻她这样嗜睡,笑称其可是怀了孕,才会这般睡不够。他原是一句玩笑话,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召大夫来把把脉,哪知这一把,竟真的是喜脉。

    芮盈没有想到,自己盼了许久的孩子,竟来得这么突然和悄无声息,相较昔日怀霁月时,这次除了嗜睡之外,再没有其他症状,恶心呕吐,食欲不振更是半点都无。

    而这也是她即使知道自己月事逾期近半月未来,也没有往有孩子这方面想的原因。

    在芮盈还没有回过神来时,轩辕晔已经伸手抚上她平坦的腹部,眼尽是温柔的笑意,“芮儿,你这里又有了咱们的孩子呢!”

    这句话令芮盈想到了早夭的霁月,鼻尖一酸,涩然道:“霁月无福,连父亲都没有看一眼就匆匆去了,如果她活着,如今也有五岁了,都怪妾身这个做额娘的不好,没好生保护她。”

    提到霁月,轩辕晔亦是默然,许久,他在芮盈额头轻轻印下一吻,抵额道:“过去的事别再想了,这个孩子一定不会像他jiejie那般福薄,定会平安长大,开口唤你我一声父亲额娘。”

    “真的吗?”芮盈仰头,目光有挥之不去的害怕,一直盼着能再怀孕,可真到了这一刻,却又忍不住害怕。

    “相信我,一定可以!”

    他的话令芮盈彷徨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是啊,上一次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那么这一次,她一定要保护好他,让他平安喜乐地来到这个世上。

    在温存了片刻后,轩辕晔忽地挥手示意水秀等人退下,连轩辕晔自己从不离身的周庸也被挥退,显然他有话要单独与芮盈说。

    “芮儿,你老实告诉我,李卫……是不是你故意安插在安云桥身边的?”这一刻,轩辕晔的声音仿佛能够滴水成冰,不等芮盈说话,他又补充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回答。”

    有诧异掠过眼底,却不是很多,从一开始,芮盈就没有想过这件事可以彻底瞒住轩辕晔,他是那么的精明多疑,又自小在深宫长大,见多了各宫娘娘主子尔虞我诈,为争宠夺爱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平日无事尚要疑三分,何况此事有迹可寻。

    李卫一直是在她身边侍候的,突然有一天就被安云桥要走,而安云桥之所以会被废为庶人,恰恰就是因为李卫的倒戈相向。更重要的是,在出事后,芮盈还替李卫求过情,虽然婉转,但相信已足够轩辕晔起疑。

    只是李卫是为了替她办事而身处险境,要她眼睁睁着着李卫被安云桥牵连受害,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做过的事,再去后悔是无用的,何况她并不后悔,在片刻的沉吟后,她抬眸,望着一直以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轩辕晔,“是,李卫确是妾身有意放在安云桥身边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令人揣测不出喜怒如何。然芮盈清楚,自己下一句的回答,必将影响轩辕晔今后待自己的态度。说到底,身边人为了恩宠与地位耍手段使诡计,始终是轩辕晔最不愿见的情况,芮盈可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她在轩辕晔心的地位已经到了可以无视这一切的地步,若是那位桥雨儿倒还有些可能。

    在紧张地思索了一会儿,芮盈有了主意,缓缓说道:“皇上可还记得咱们刚回京之时,皇后娘娘便与咱们说安云桥有了身孕?”

    这件事轩辕晔自然记得,只不知芮盈为何要在此时提起,却听得她继续道:“妾身无能,自五年前早产生下霁月后,就一直再没有过身孕,虽皇上不说,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妾身总盼着有朝一日能再为皇上生下一男半女,所以……”说到此处,她耳根子有些发红,带着几分羞涩道:“所以私下里曾寻机会问太医求过生子的方子,当时太医曾顺口叮嘱过几句,说想要求子,最好是趁月事后七天至十五天这段时间,因为通常情况下,这段时间以外是很难受孕的,尤其是月事过后七天内,基本不可能。”她与容远的关系是万万不能透露与轩辕晔知的,只能含煳地推到太医身上。

    飞快地将这段话讲完,芮盈摸了摸自己发烫到不行的脸颊,定一定神后方才继续道:“妾身隐约记得安云桥被禁足前一段时间,皇上只宠幸过她一次,难道她当真这么巧就有孕了?所以妾身去翻了彤册,发现皇上是在她月事后第四天宠幸的她,而照太医的话,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有孩子的,所以那时妾身就起了疑心。”

    “既如此,为何不直接与我说?”轩辕晔面无表情地问。

    芮盈不安地绞着手指低声道:“这一切都是妾身私下揣测,根本不知真假。何况此事是皇后娘娘亲口所禀,在事情未查清楚之前妾身怎敢妄下断言。还是后来在一次安云桥来净思居,觉得李卫机灵聪明,想要收他在身边侍候,妾身不好拒绝便答应了下来。但是在去之前,妾身曾再三叮嘱过李卫,不论是以前还是将来,他要忠心的主子都不是妾身或安云桥,而是皇上。这雍王宫从来就只有一个主子,不论是妾身这些人,还是李卫他们,自入这王宫门口起便应该生生世世忠于皇上一人,以报皇上厚待的恩德。”说及此,她颇有些欣慰,“李卫记住了妾身这句话,所以那日,他才会当着皇上与所有人的面拆穿安云桥的真面目;这份忠孝之心,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正因为如此,妾身才会替他求情。”她顿一顿忽地跪下来道:“当初妾身让李卫去安云桥的身边固然动机不纯,但皆是为了皇室与皇上的血脉着想,并无半点私心,而李卫更是对皇上一片赤胆忠肝,求皇上明鉴!”

    轩辕晔不意芮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细想之下气倒是消了不少,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疙瘩,“纵然如此,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该一声不吭,万一我没有发现此事,岂非要被安云桥瞒骗一辈子?”

    听到这话,芮盈知道轩辕晔已有意恕自己,当下心大定,面上却不敢露了分毫,恳切地道:“皇上教训的是,妾身事后想想也深觉此事有欠深思熟虑,幸而一切勉强还算如人意,不曾酿出什么祸端来。”

    轩辕晔轻哼一声道:“总算你还知轻重,罢了,这次就算了,只是下不为例,但凡有事皆要告诉于我,万不可再有所隐瞒。”

    “妾身谨记皇上教训。”芮盈感激涕零,然叹息却在心底悄然划过,毫无隐瞒吗?此生怕是都不可能了。

    “好了,起来吧,你腹还怀着孩子呢,没的跪在地上着凉了。”说到底,轩辕晔还是关心芮盈与她腹孩子的。适才之所以这般严厉,也是想看看芮盈究竟打算瞒自己到什么,还有藏得是什么心思,所幸她还知道轻重,没有一错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