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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番外【悲凉】

    最激动的莫过于小路子,他红着双眼走到李卫面前,用力打了他一拳哑声道:“咱们还是不是兄弟?”

    李卫咧嘴一笑,同样用力握住他没有收回的手,“那还用说吗?咱们一辈子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兄弟!”

    “有福同享我信,有难同当我才不信。·”尽管心里激动得不行,但表面上小路子还是板着脸道:“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兄弟。”

    芮盈笑笑道:“瞒着你们是我的主意,怕被安云桥从瞧出破绽来,这女人太过小心谨慎,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令整件事前功尽弃。唯有在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们的失望悲伤才会是真实的,没有一丝破绽。”

    小路子也不过是嘴上抱怨一句罢了,对他来说,再也没有比兄弟归来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水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上前期期艾艾地道:“李卫,刚才我拿竹帚打你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不知道你是假背叛,还以为……”

    “还以为我真叛主求荣啊!”在一阵轻笑后,李卫正色道:“我李卫虽然自问胆子不小,以前为了填饱肚子,连供奉死人的冥果都抢来吃过,但叛主求荣这种没心没肺的事却是绝对做不出来。既然叫了一声主子,那么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永不背叛!”

    水月用力点头,“嗯,我相信你,而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你。”同样点头的还有水秀与小路子,经过这一事,令他们彼此感情更加深厚。

    “唉,这些日子真是委屈你了,又是罚跪又是遭人辱骂。”尽管刚才已经说过一次,但芮盈回想起来依然满怀歉疚。

    李卫赶紧欠身道:“奴才说过,只要能替主子还有小格格报仇,就算要奴才上刀山下火海也绝无一句怨言。何况这一次若无主子保着,奴才也不能安然站在这里啊!”

    安云桥被废赶出宫后,侍候她的那些人也纷纷倒了霉,长寿、柳儿、萧儿还有之前已经被打的半死的画眉皆被杖杀,其余人则赶去做苦役。唯有李卫,因他揭发安云桥有功,而芮盈又婉转替他求了求情,轩辕晔这才免了他的罪,让他重回雨墨殿侍候。

    “好了,一切总算是皆大欢喜。除了安云桥,往后也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云妃拍手说着,颇为欣慰,那厢德妃也是一般想法,唯独芮盈黛眉轻皱,并不见有多少展颜,引得云妃好奇地问道:“meimei在想什么?”

    芮盈幽幽叹了口气道:“jiejie可还记得以前我怀霁月时,你替我寻来的子母草?”

    此事云妃自然记得,只是不解她何以会在这时提起,直到芮盈递来一个四角香囊,“二位jiejie且闻闻这是什么香味。”

    云妃刚将香囊放到鼻下便立刻变了颜色,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之递给德妃,在她也露出震惊之色时,方才缓缓道:“麝香对吗?”

    芮盈默然点头,旋即又问道:“那二位jiejie对这个香囊可还有印象?”

    这个香囊不足巴掌大,四角垂流苏,绣工精巧,德妃拿在手翻来覆去瞧了许久,方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我仿佛在皇上身上见过,那还是meimei怀孕的时候。·至于香囊是谁所绣便不得而知了。”

    “jiejie记性真好。”这般说了一句后,芮盈将目光转向似乎想到了什么的云妃脸上,沉重地道:“昔日我之所以胎脉不稳,祸根便在这个香囊上。那时若无jiejie千辛万苦替我寻来子母草,霁月根本熬不到七个月就会落胎。”

    “香囊是何人所绣?”云妃冷声问道,麝香肯定是在轩辕晔不知情的情况下放进去的。

    “香囊是安云桥所绣,但麝香却不是她所放。”芮盈看一看李卫,后者当即将发现这个香囊的始末还有安云桥的话细叙了一遍,听得云妃与温如言连连皱眉,敢情当时连那拉氏也动手了。也是天恢恢,疏而不漏。怕是连那拉氏自己也没想过,此事竟然会在四年后被意外翻出来。

    许久,云妃幽幽说出一句话来,“看来,此时远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时候,否则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芮盈望着外面蓬勃洒落的秋阳未语,心却是明白的,只要这个王府还有女人存在,争斗就永远不会停下,而她所能做的,就是努力在这场永无止境的争斗保护好自己与身边的人,还有除掉所有曾经害过自己的人!

    一切,仅仅只是为了生存……

    再说安云桥,她被赶出府后,立刻回了佟府娘家,这些年因为她受胤宠爱的缘故,原本落魄的佟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京城置办了大宅子,生活富裕,还有许多下人侍候。

    到了那里发现大门紧闭,敲了许久的门才出来一个年男子,安云桥认得他,是府里的孙管家,想要入内,却被他拦在前面,当即不悦地喝道:“挡着我做什么,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让开,我要进去见父亲母亲!”当惯了高高在上的娘娘,即使此刻已经被废,言语间依然带着一股傲气。

    孙管家翻了个白眼,不紧不慢地道:“对不起,老爷夫人有命,谁来了都不见,所以大小姐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安云桥觉得荒谬无比,自己家门居然还进不去了?!

    她愤然拍开他挡在身前的手怒道:“这个不见可不包括我在内,狗奴才赶紧滚开,否则我要你好看!”

    孙管家皮笑rou不笑地移步继续挡着她道:“实在对不起,老爷特意交待了,说大小姐来了也一概不见。而且奴才也很好奇,已经被废为庶人的大小姐要怎么让奴才好看?”

    安云桥大吃一惊,她被废不过刚刚一天的功夫,姓孙的怎得这么快就晓得了,而且听其言下之意,仿佛阿玛额娘就是为此不肯见自己。

    不行,此刻除了佟家她再无处可去,何况这佟家能有如今的家业本全都是靠她才得来了,如今见她落魄了就想一脚将她踹开,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父亲!母亲!”她一个弱女子摆脱不了孙管家,只能在门口大喊大叫,希望可以让阿玛他们出来见自己一面。

    “大小姐,没用的,你是戴罪之身,见你只会连累安家。何况你不守妇道,与人苟且,又害死自己亲儿,令老爷夫人丢尽了脸,他们早已说过不认你这个女儿,就算你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会你的。”孙管家在扔下这句话后,趁安云桥没反应过来闪身入内,留她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大门外。

    她可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女儿,往日她得意时也没少帮衬家里,如今她落魄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不,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她不断地在门口大叫,可里面铁了心就是不开门,如此一直到傍晚时分,安云桥嗓子哑得发不出声来才不得不停下,又站了一会儿后方才黯然离去。

    安云桥并不晓得孙管家一直在里面透过门缝注意她,在她离开后,一路小跑去了正厅,一个粗眉黑脸的男人闭目坐在上首,身为主人又年纪一大把的安氏夫妇则陪坐在下首。

    孙管家在离正厅还有数步的时候放缓了脚步,似乎是怕惊扰到上座的男人。

    见他进来,安老爷忙问道:“那逆女走了没有?”

    “回老爷的话,大小姐已经离开了。”孙管家一边回话一边小心地睨着已经睨开眼的男人脸色。

    安老爷闻言松了口气,对那男人赔笑道:“毛爷您看,她已经走了,我们可都是按着您老的吩咐所做,没有见她。”

    那男人正是毛大,他点点头满意地道:“很好,我会如实回禀主子。记着,安云桥罪犯滔天,虽然皇上恕她一命,并不代表她就无罪;与她相见,只会害了你们安氏满门,甚至有可能让您二老不得善终。”

    安老爷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一定不会见这个丢人现眼的逆女,求毛爷替我说几句好话,千万不要让皇上因为那逆女而迁怒于我们。”

    “放心吧。”毛大伸了懒腰,坐了大半天,他身子都快僵了,“只要你们记着我刚才的话,保证不会有事。行了,我走了。”

    在送他到门口时,佟老爷目光一闪,小声地问道:“敢问一句,毛爷的主子不知究竟是哪位?”

    之前这个姓毛的在找上他们时,只说是传皇宫主子的命,若他们敢见安云桥又或者收留她,必会让佟氏一门不得安宁。

    已经一只脚跨出大门的毛大闻言又收了回来,眸光在渐暗的天色阴森可怖,看得佟老爷不自觉地低下头,后悔自己不该好奇问那一句。

    “不要问自己不该知道的事,这样才能活得长命一些。”森冷的声音在佟老爷耳畔响起,吓得他连连应声,等他大着胆子抬起头时,毛大早已走得不见身影。

    至于安云桥,被父母拒之门外的她无处可去,不得已只好与一群乞丐一起躲在天桥下过夜。等天亮后,她出城去了圆明园,吴德是圆明园厨房的管事,他一定可以帮自己。

    她揉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到了畅春园,守卫倒是肯替她通传,但吴德在见到她后,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甚至掩着鼻子后退几步,“哟,这是谁啊,怎么这么臭,想薰死人吗?”

    安云桥以为他不认得自己,赶紧抹了把脸,讨好地道:“表哥,是我,我是云桥啊。”

    “云桥?”吴德凑近了仔细打量一眼后摇摇头道:“云桥是皇上的侧娘娘,她怎么会叫我表哥,休想骗我,赶紧走赶紧走!”

    “表哥,真的是我,你看清楚一点。”

    “我都说不认识,你真烦。”吴德不耐烦地扇手挥去使劲往鼻子里钻的臭气,对守卫道:“赶紧把她撵走,别让我再看到这个疯子。”

    “不要!”安云桥慌忙道:“表哥,你给我点东西吃吧,我已经快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真的好饿!”

    “饿?”吴德忽地哈哈大笑,在安云桥的窘迫颔首道:“行,你等着,我去拿啊!”

    尽管恼恨吴德对自己的奚落,但为了肚子,安云桥不介意暂且忍耐下来,很快,吴德端了一盘香气四溢的八宝烤鸭来。

    安云桥咽着口气伸手去接,然在她手快要碰到盘子的时候,吴德突然手一抖,将整盘烤鸭尽数倒在地上,他端着油腻的空盘冷笑道:“你不是说饿了吗?还不快吃!”

    “你!”事到如今,安云桥怎会看不出他是在戏耍自己,睁目怒道:“吴德,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初若不是我,你能进圆明园,能在这里做管事吗?现在居然恩将仇报!”

    吴德也不装了,反讥道:“安云桥,你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我可是你表哥,你一朝得势,却要我对你卑躬屈膝,一口一个主子,连声表妹也不让叫。行啊,当时你能耐,可惜现在……哼哼,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早已过了你做威作福的时候了。这八宝烤鸭你爱吃不吃。”

    安云桥气得恨不能转身离去,但肚子却在不住地叫着,饿——像一个魔鬼,控制着她蹲下身,在不住地挣扎,伸手将烤鸭拿在手里,然后往嘴巴里塞去。

    “哈哈哈,婉嫔娘娘?”吴德放肆地大笑,“堂堂娘娘居然蹲在地上捡别人扔掉的东西吃,传出去可不是要让人家笑掉大牙吗?”

    安云桥羞愧难当,用力抓了一把烤鸭rou在手后迅跑开,并不曾看到隐藏在园门内的李卫。

    这一切,自然全都是芮盈的授意,她说过要让安云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着偿还她曾经犯下的罪孽,现在不过刚刚开始。

    一夜之间,自天堂落入地狱,又被自己的至亲无情抛弃,孤立无援的安云桥流落街头,无处可去。那一盘烤鸭虽然令她暂时填饱了肚子,但明日呢?后日呢?她又该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寻到一处破庙里歇脚,却又被早已占据此地的乞丐给赶了出来,最后只能挨着冰冷的墙根,在萧瑟的秋风过夜。到了白天,在不断加重的饥饿感,她被迫拉下脸皮去街让乞讨为的仅仅是能够填饱肚子活下去,晚上则去与那群该死的乞丐争抢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