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番外【累】
“她不将朕放在眼,朕为何还要去见她!”在片刻的沉寂后,轩辕晔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临了更恨声道:“从她在彩舆上自尽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朕的jiejie!” 他的声音极大,透过朱红雕花殿门传到尚未离开的敬妃耳,一直强捺的哭声因这句话而骤然暴发出来,跪在外面,大泣道:“皇上,臣妾求您去见靖雪一面,太医说她很可能就此醒不过来了。一看书·1kanshu·com靖雪她纵有千错万错,始终都是您的女儿,你当真如此狠心绝情吗?” 轩辕晔转身,背朝殿门,对敬妃的哭泣置之不理,至于李德全,刚才那句话他已经是冒着被轩辕晔责罚的危险说出,此时只能垂头不语。 轩辕晔想一想正要说话,轩辕晔却似已经洞悉了他的心思,头也不回地道:“要见你们去见,朕是绝对不会去见她的,权当没生过便是。” 见轩辕晔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芮盈起身退出养心殿。 殿门开启的声音惊动了跪在外头的敬妃,惊喜的目光在看到是轩辕晔两人时又黯淡了下去,涩声问道:“皇上始终不肯见吗?” 轩辕晔上前意欲扶起她道:“皇上此刻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还是等他气消后再说吧。” 敬妃说什么也不肯起来,言道“本宫就怕靖雪等不到皇上气消的那一刻,太医说她吃的雷公藤太多,毒性无法和,现在只是靠人参暂时吊着一口气罢了,不知吊得了多久……”说到后面,敬妃泣不成声,她入宫二十余年,只得靖雪一个女儿,将她视作命根子,若靖雪真的就这么去了,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娘娘别太难过了,那么多太医在,也许可以将靖雪救回来也说不定。”轩辕晔安慰道。 敬妃泪落不止,泣然道:“连身为院正的齐太医也说了,靖雪这次的生机连一成都不到。你们若要去便去吧,本宫在这里跪着,皇上一个时辰不出来本宫就跪一个时辰,一日不出来本宫就跪一日,定要跪到皇上肯去见靖雪为止。” 知她心意已决,再劝亦无用,只得摇摇头,芮盈一道去了太医院,守在外面的小太监晓得他们为何而来,匆匆行过礼后,快步往东耳房引去,一开门便看到里面站了十余位太医。 看到芮盈来,他们忙上前见礼,在问起靖雪情况时,齐太医的话与之前敬妃所说的相差无已,临了又道:“寻常两三株雷公藤便已致命,何况公主一口气服用了五株,毒已深入五脏六腑,药石虽有效,却难以清除,若非有九百年年份的人参吊着命,只怕早已……” 齐太医没有说下去,但他的意思,轩辕晔与芮盈尽皆明白,彼此相视一眼,心头皆如压了块大石一般,难道靖雪当真要香消玉殒? 随着众太医退到一边,他们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靖雪,她依旧穿着那一身吉服,闭目安静地躺在那里,若非眉心那丝青黑之气,她瞧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等睡醒后,又会如以往那样露出恬静温和的微笑。一看书·1kanshu·com 一人跪坐在床前踏板上,眸有深重的痛苦,正是容远,自从得知靖雪无救后,他就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不动不言,犹如牵线木偶一般。 尽管知道这件事怪不到他头上,但轩辕晔还是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若非他的出现,靖雪此刻已经欢欢喜喜嫁入张家,哪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齐太医,当真无计可施了吗?”芮盈不死心地问道,心既难过又担心,若靖雪真死了,依刚才轩辕晔的态度,容远只怕很危险。 “所有办法都试过了,可是公主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而太勐烈的药又不敢用,公主全靠人参吊住心口一点气,万一药性过勐,冲破人参的药性,公主性命更加堪虞!” 齐太医说完后,邓太医亦道:“雷公藤的药性太过刚勐,寻常药物难以奏效,但要以毒攻毒,又怕公主承受不了,反而连这最后一口气都吊不住。” 芮盈默然不语,良久看向一言不发的容远,轻声道:“徐太医,你可还有办法?” 听到芮盈的话,容远痛苦地低下了头,若有办法他早就试了,哪会等到现在,事实上从他将靖雪抱来此处后,除了以毒攻毒之外,所有办法都试了一遍,效果皆不理想,他还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容远拼命地想着,用尽一切力气在想,可是他是人,而非神,他做不到人力以外的事,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靖雪一点点虚弱下去。 此时,有太医为靖雪替换含在舌下的参片,因为靖雪毒行全身,全赖人参吊一口气,所以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换一片参片。 “齐太医,这已经是最后一片九百年的参片了,如果这半个时辰里再想不到办法,只能改用六百年的人参了,不过微臣担心六百年人参的药力无法吊住公主的性命啊!” “那就多切几片含在舌下,以量来补质吧。”齐太医无奈地说道,九百年人参可遇不可求,纵是皇宫也只在多年前得到一株罢了,这些年下来,就剩下小小一段,此刻全用在靖雪身上了。 齐太医扫了诸太医一眼道:“各位再想想办法吧,看看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大公主。”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因为早已试过许多,根本无用,至于以毒攻毒的法子哪个也不敢主动说试,万一公主没救过来,而是死了,那这罪可就全落到自己头上了,是以没人愿意去担这个风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时辰转眼就到,轩辕晔俩人亲眼看到靖雪情况急转直下,青黑之气从眉心扩散而开,转眼已是遍及全身,浑身更是不停抽搐,眼皮下隐隐翻起白色。 六百年的人参药力始终是不足,即便多切了几片也于事无补,可是纵然已到了这个地步,依然无人敢提“以毒攻毒”这四个字,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她大声地唤着,想要叫醒靖雪,可一切都是徒劳的,任凭他怎么摇晃怎么唿唤,靖雪都毫无反应,反倒是身上的黑气在不断加重。 就在这个时候,容远突然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齐太医等人见状纷纷皱起了眉头,公主还未咽气,他便已经吓得逃跑,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更何况此乃皇宫禁地,没有皇帝许可,哪个又能走得了。 将这一切看在眼的轩辕晔露出难掩的厌恶之色,想不到他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无胆匪类,靖雪为他送了性命,当真不值! 众人唯有芮盈不这么认为,她太清楚容远这个人,即然会出现在这里就绝不会离开。 果然,仅仅离去片刻后,容远便又跑了进来,手还抓着一大把药材,勾吻、乌头、番木、半夏…… 众太医越看越心惊,以他们的医术与见识,只一眼便认出之容远抓在手里的是哪些药材,竟然无一不是大毒之物,他莫不是想…… 而容远接下来的举动也证实了他们的想法,只见他将药材交给守在旁边的小太监,以低沉到令人发颤的声音道:“两碗水煎成半碗,煎成后立刻拿来给公主服用。” “慢着。”一直看容远不顺眼的杨太医出声阻止道:“你不能这么做,公主身子本来就已经虚弱不堪,再这样下勐药,会令她承受不住的。” 待那小太监离去后,容远方才回过身,神色发冷地看着他,“除此之外,杨太医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杨太医语塞,但仍强硬道:“即使如此,也不该妄顾公主性命而用凶药。” 容远盯了他半晌,忽地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令杨太医心里发毛,色厉内荏地道:“你笑什么?” “若再不用这些药,才真是妄顾公主性命。”他冷冷扫了众人一眼道:“若公主真毒发身妄,我徐容远自会担这个责任,断不至于连累了任何人。” 生死与否,在这一刻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靖雪,只要靖雪没事,哪怕要夺去他的性命也无所谓了。
这一世,他实负她良多…… 容远的这一番话,倒是令轩辕晔对他改观,想不到区区一个太医竟有这等傲骨与承担,靖雪这番情义倒也算不得错负。 在药熬好之前,容远以针炙术封了靖雪的奇经八脉,令毒血暂时不能流转,不过这个办法只能用一次,过后就无效了。而这也是容远为靖雪留下的最后一条路。 药很快就熬好了,接过那碗含有大毒的药,容远将之一口口艰难地喂到靖雪嘴里。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一幕,究竟是救命的良药,还是害命的凶药,很快就可见分晓了。 当容远将所有银针一一拔出后,隐藏在靖雪肌肤下的黑气一下子浓郁起来,尤其是面部,犹如蒙了一层黑纱一般,连容色都有些看不真实;显然雷公藤的毒性在多次压抑后到了最剧烈的时刻,何况后面还喂下去那么多与雷公藤一样含有剧烈毒性的药物。 等了一柱香后,黑气由盛而衰,自面部慢慢退去,正当所有人心欢喜,认为以毒攻毒的法子奏效的时候,靖雪突然喷出一口黑色的鲜血来,同时黑气再度强盛,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容远赶紧搭脉,发现靖雪体内的脉像凌乱不堪,难道真没救了? 早以想到这个结局,但真到这一刻,容远依然难以接受,怔怔地望着即便在昏迷依然露出痛苦之色的靖雪,神色一片茫然。 如果靖雪死了,他这一生都会活在内疚痛苦之,永远不会有心安的那一天。 骤然,黑气从靖雪身上迅退去,尽数集到十指上,原本纤细的十指变得粗肿而黑亮。 看到这里,容远目光一亮,带着难言的喜色取过一旁的银针来到靖雪身前,随着银针将十根手指一一扎破,与适才靖雪吐出来一样黑色的血液缓缓自针口流了下来,加一起足足流了小半杯,这血才由黑转红,又流了一会儿,等血液全部变成鲜红后,容远才放开挤压她的双手。 再次诊脉,脉像已经渐趋平和,再没有了毒的迹像,看来以毒攻毒的法子生效了,之前那些不过是两种毒性在其体内冲撞的结果罢了。 “公主吉人天相,总算是化险为夷了。”芮盈抚着胸口,放下了一直高悬不安的心。 轩辕晔同样高兴不已,抚着依然婚迷不醒的靖雪脸庞道:“公主什么时候会醒?” 容远收回搭在靖雪腕间的手道:“这个要看公主自己,也许一天,也许十天,说不准。” 轩辕晔点一点头后道:“太医院人多事杂,且又都是男人,不适合公主养病,还是将其送回永寿宫吧。” 这话自然不会有人反对,靖雪被送到永寿宫后,得到消息匆匆自养心殿赶来的敬妃喜极而泣,守在失而复得的女儿床边一刻不肯离开。 深夜,敬妃正守在床边打盹,桌上那盏宫灯在纱罩下散发了幽幽的光芒,不知过了多久,敬妃忽地一个激灵睁开了眼,抬头竟发现靖雪床边站了一个人影,吓得她脸色大变,正要唤人进来,却见人影用来束辫的发带是明黄色的,紫禁城唯有一人可以无所忌讳的用这种颜色,难道是皇上? 带着这个疑问,敬妃小心翼翼地走到人影旁边,一看那侧脸,敬妃立时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忙屈膝请安。 轩辕晔恻目淡淡看了她一眼道:“你下去休息吧,后半夜,朕来守着。” “臣妾遵命。”望着那个清癯的身影,敬妃含泪答应,轩辕晔虽然口口声声说不认这个jiejie,但心里始终还是惦念的。 在敬妃走后,轩辕晔在床沿坐下,缓缓抚过靖雪苍白的脸颊,还好,还好手下的这具身子依然是暖的,他并没有失去这个jiejie。 日间,敬妃跪在外面,他在里面其实并不好受,那毕竟是他的女儿,养了十七年,又一直颇得他欢喜,兄妹之情岂是一句话就可以彻底抹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