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玉楼夜，刀光现（二）

    含玉楼侧面的院落名曰：照碧园。其意取于《水源杂记》中对于云贵山脉中一处仙泉的记载，意思是泉水清澈透底，与周围碧绿的苔藓岩石相辉相映。

    此处的照碧园虽然难有天然奇景之美，但是院中水塘也是清透，天气晴朗的话，一院繁茂之景尽在水中倒影里可以呈现。只不过现在是寒冬腊月，结冰三尺，水塘变成了一块厚厚的冰坨，就有些愧对这院的名称了。

    不过此时来这偏僻小院的人却没得功夫去想这些，身穿各色丝锦绣袍，一个个挺着大肚子，肥头流油的大商人互相间在打探得到的消息。

    陈大府公听从了吕监事的建议，决定以商队为掩护，将辽东的仙道诸仙分批派往鞨真海西地区的寒兰阿布山谷，抢在妖族行动之前，了解地狱卷的一丝线索。

    所以他当即以青山府公的身份召集被邀请而来的大商人一同来此偏院商议。

    不多久陈府公进了院子，招呼诸位大商人进了二层小楼，暖盆火炉，糕点茶水全部准备妥当时，这才姗姗道出邀请他们的目的：青山府放宽通商政策，除去战争物资禁运以外，其他东西皆可运抵鞨真地区贩卖，并且要马上筹集商队准备进入鞨真人领地。

    青山府公陈维安为了防止鞨真部落对青山府突然放宽政策而引起怀疑，便用暗度陈仓之计，明里软硬皆施，一方面宣传调动大军再次支援前线战役，另一方面修书于海东青妖仙，以通商为饵，希望他能尽快停止战争，恢复边疆安宁。暗地里召集辽东诸仙，混淆在这些运送物资的人员当中进入海西，集合与寒兰阿布山谷。

    但是这一切都需要这些商人配合才行。商者，随势而走，唯利是图。辽东战事糜烂，各地安全难以保障，原本经营这条线路的商人基本上都已经放下这些生意了，战事不结束，在想让他们拾起这条危险的线路，只怕这些大商人都很难在去冒这个风险。

    陈大府公为了能够动员商人派出商队入海西，思来想去，不得不咬咬牙，着手在税务方面给这些狡猾的大商人甜头尝尝，对敢于派出商队，车辆超过一百辆车的大商贾，部分物品、地区的税务免去一年。同时对于最快派出大商队出发的商人给予各州县盐课、熟铁、人参五年的专营之权。

    诸位大商人一开始听到陈府公要他们冒险进海西做生意还有些不情不愿，可是当陈府公道出这两项经商政策的时候，所有的商人噌的一下都红了眼睛，各州五年的专营之权啊，这是什么利润谁不知道，就拿盐课来说，哪个州县的人民不要吃盐，那简直就是抱着聚宝盆稳稳当当的赚他个体满钵满。至于派出的商队能不能赚钱，众人心里都知道赚得钱更好，赚不到全当是拿这些货物去买专营权了。

    所以满屋子的商人立即撸袖子高举大手表示马上就能派出大商队进海西。

    张贵是最先有些警觉的商人，当他听到陈府公政策上放宽的意思后，外衣袍子一脱，生怕慢了别人一步，踩着板凳一声大吼：“府公爷，别说一百辆车了，就是三百辆车我马上都能给你老送进海西……”

    其他商人也不甘落后，顿时伸着手指头大喊：“我也能出三百辆，府公爷啊，通州的盐课给我吧……”

    “三百辆就敢要通州盐课，爷们我出五百辆进海西……”

    “我……我我和吴员外联合，我们出六百辆……”

    陈府公坐在对面看着眼前激动万分的诸位大商人，笑眯眯的双手安抚道：“诸位，诸位，大家支持我青山府的热情本府是知道了，光说不做假把式，还是老话，谁最先出发派出的车辆次数最多，专营之权就归谁，好了好了，快去准备吧……”

    众位大商“嗡”的一声便散开了。张贵一个“神龙摆首”转身而奔，冲到门口还一脚将前面挡道的吴老员外踹了个跟斗，“哎呦！张贵你个老混蛋！抢爹啊你！”他头也不回，在别人的谩骂扑出院落，直奔含玉楼大门，看这架势，连楼上一窝老小的小妾孩子都不打算要去接了。

    转眼间，人去楼空，客走茶凉。只留下仍在兀自“嗡嗡”一圈圈旋转的茶盖儿在桌子上打着旋儿。

    “呵呵，这群蝇头苍蝇，真是哪里有甜食就奔向哪里啊。”陈府公一口喝光了手里青瓷茶杯的热茶，起身搓了搓下巴，迷人的眸子闭了一会儿，又有些rou痛的惋惜道：“可惜了我这各州的利润，这么大代价帮助仙道督察司，不知道他们能帮助我多少啊。”

    陈府公下了噔噔的木楼梯，顺着清扫干净的小道走着，楼下候着的一个打着灯笼的小丫鬟马上走到前面照亮前进的道路。

    冷风一阵刮过，院中的松树唦唦随风摇动，陈维安脚步立即顿住，眉头一皱。忽然就感到本来就微弱的月光瞬间被黑暗遮住，耳边只听见磁磁一声金属划过声传来，陈维安伸手一把将前面还未警觉的小丫鬟推到一旁，自己右手一挥金蟒斗篷，斗篷如伞般“唰”的一声张开遮在了头顶。

    “叮叮砰砰”的声音在斗篷上方响起。

    陈维安当机立断，手指“啪”的解开扣在身上的斗篷金链子，皂黑靴子猛然点地，只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唰”的一下升到半空，口中默念，手诀一抬，顿时间四周如鬼魅咆哮，空气在剧烈凝聚飞速的风刃中尖啸出刺耳的声音，无数难以目视的风之刃无规则的飞向刚才的地方，在淡淡月光的照射下，仅仅能看到院中白光如刃忽闪四散。

    正所谓：风如刀呼啸过往，瞬息间刃过体寒。

    这个在常人眼中难以反映的刹那间，胜负已经分晓。

    地面积雪上点点鲜血如腊月之梅花绽放，开满了一片精彩。陈维安轻嘘了口气捡起了刚刚飘落在地面的金蟒斗篷，从新披裹在身上。仙人们通常都是瞬息出手，一击致命，战斗有时就是这么短暂，快到普通人还来不及赞叹它的绚烂奇妙。那被府公推倒的小丫鬟“哎呦”一声倒在地上，耳朵只听见刺耳风声尖啸四起，茫然的抬首四顾，直到发现地面上的点点鲜血这才张开樱桃小口，看样式马上就要尖叫出声了。

    陈府公身影如魅，手掌遮住了丫鬟的嘴巴，一双迷人眼眸盯着小丫鬟惊骇的脸庞越来越近，食指放在薄唇前，轻吹一口气道：“嘘！别出声……”

    这小丫鬟年方十六，正式处在含羞思春的年龄，哪里顶得住这位辽东第一权贵美男子的挑逗诱惑，只见她眼中眸光一闪，两眼一翻白，幸福的晃晃悠悠晕过去了。

    “府公大人小心！”背后一声喝。陈维安似乎早有预知，此时也脚点地面，其形如鹏，抱着小丫鬟瞬间又一次冲向夜空。

    偷袭者此时也显露出本貌，一身奇异的青色劲服，面黑而狰狞，四肢修长，獠牙外露，身背两口十字短刀，它蹲伏的地方甚至开始出现了乌黑燎烟的痕迹。

    “妖族的煞鬼？”陈府公飘于夜空中，轻轻自语道。

    地面的煞鬼双腿猛然发力，如弹簧般嗖的一声直冲云霄，同时双手背后抽出背刀，两道刀光交叉闪烁，一道道十字刃已经划向夜空当中。

    陈府公傲立于空，身上的斗篷衣摆因为处在高空中而发出猎猎的抖动声，他嘴角一勾起：“一介地妖，也敢于仙家决战于天下，真是不自量力！”说罢，将怀中的丫鬟一下扔开，身子如箭一般向下冲去，轰的一声一冲一俯的两人战在一起，掌影无形，刀光闪现。

    李安景与任映妍在地面上焦急的仰头望天，方才一声大喝正是李安景所为。

    眼见府公大人把怀中的丫鬟扔在空中不管，李安景骇了一跳，连忙将仙力运抵双足，脚尖点地而起，在半空中拦住坠落的丫鬟，借着下坠的力量旋转着返回地面。

    那晕倒的丫鬟可能是感受到了下坠力的感觉，眼睛一睁开，朦朦胧胧的又发现一位眉长入鬓，温眸细眼，高鼻薄唇的青年俊郎，焦急的望着自己轻声呼唤：“喂，你没事吧……”天哪！我是做梦了吗？小丫鬟脑袋又是一沌，眼睛一翻再次晕倒在温暖的怀里。

    “咦！刚才还醒着呢……”李安景连忙拍了拍丫鬟的脸庞，任映妍跑过来一下挤开他，葱指掐着丫鬟的人中xue，口中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大男人的，让人家怎么好意思醒……”

    “哈哈！放心吧可能就是受惊了。”陈府公不知何时已经飞回地面，笑着说道。

    李安景连忙左顾右盼的观察一番惊声道：“府公大人，刺客哪去了……”

    陈府公伸手阻止，将他那双染了鲜血的手掌给他看了一下，便快速收回袖中，转换话题道：“呵呵，李公子，这位姑娘是何人呐？”

    任映妍美眸唰的一下盯在了李安景的脸上，李安景尴尬的抱了抱拳，小声道：“这位是……是，在下的……朋友……”

    “哈哈，只怕是此朋友非彼朋友吧。”陈府公含笑的点了点头，忽然，院落墙上蹿出几道身影，几个身穿短褐袄，其貌不扬的男子慌张进院。为首的一人见到陈府公安然的站在那里，连忙上前几步，单膝跪地惊慌道：“属下来迟了，府公恕罪……”

    陈府公挥了挥手道：“不管你们的事，无需自责。”话音刚落，旁边院落已然响起嘈杂的推赶呼喊声，不多时，便冲进来手持刀戈的重装亲兵卫队。

    吕监事也闻声而来，穿过院子看到陈府公后，出言问道：“府公大人，怎么样……”

    “好好好，每来一个问一遍。”陈府公笑了笑，突然目光有些深凝，对着他说道：“辉绍兄啊，看来麻烦可真是不小啊……”

    含玉楼突然间戒严了，楼内楼外都可以看见一队队士兵穿梭巡逻，人们得知有人刺杀府公大人都吓了一跳，竭力撇清与此事的关系。

    再说那群装扮小贩的鞨真探子，一身夜行服刚刚翻到照碧园内，便被大批戎装士兵的出现给镇住了，连忙又顺着原路折回，躲回了戏台的后帘道具室里。

    “我草了，老子才翻进去就能出这档子事儿，这不是有人往咱们身上泼黑水嘛！”张六儿赶紧套上厚厚的袄子，低头检查了全身，见到没有疑点这才说道。

    中年男子首领也沉着脸换好衣服，他左右一扫，突然惊呼道：“咦？乌林兀呐，你们谁见到他了？”

    旁边另一个人说道：“我知道，兀子刚刚行动的时候有些尿急，就跑到草丛里去了，不过后来我就没看见他……”

    “不会是这王八下的手吧！”张六儿把一些武器藏在道具堆里，一声怪叫。

    “呼啦”下后帘子被翻开，乌林兀那颗大脑袋露了出来，满面惶恐：“头……头儿，不是我……我我……”

    中年男子紧张的脸庞不禁轻呼舒了口气，催促道：“想让我们被发现吗！还愣着干什么，快放下帘子，进来在说！”

    “不行了，因为你们已经被发现了。”这时身穿重铠甲的亲兵侍卫长从乌林兀高大的身后走了出来，随后门口闪进无数搭弦开弩的士兵。

    乌林兀苦着脸解释道：“头儿，我……我躲在草丛里出不来啊……”

    亲兵侍卫长冷眼望去，拔剑一声令下：“废话少说，拿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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