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三月浩劫
夜色之中，秦晓川对上不二做的眼神。在那一刻，他没有感受到所谓冰冷的寒气，却像是受到一次死亡的洗礼！不二做眼神中透出的是对万物生命的冷漠，树枝毫不犹豫抵住秦晓川的咽喉，无法判断下一瞬会不会穿喉而过。 但不二做还是抬手收回树枝，一滴血顺着秦晓川的脖子流入衣襟。“表现不错。”不二做啧了一声，丢掉树枝：“那就奇了！”后辈人少来以下克上，要多经历挫折教育才会成长。秦晓川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剑脱手当啷摔落，浑身脱力。刚刚那一瞬间他真正感受到何为杀意，冰冷的不是空气，而是人之精髓！ “你为什么这样帮我？”秦晓川大口吸气，揉着手腕。不二做又不是善心家，会这样对一个连姓名都还没通报过的陌生人好吗？ “也许。”不二做重新捡起斜插在地上的佩剑，目光透过发丝看向秦晓川，语气低沉：“我只是想给你留一个好印象！”让这只灵芝精答应被诱拐走。已经化为人形的灵药会具有怎样的效果，活死人，rou白骨，还是延寿好几百年？不二做啧了一声，他真的有一瞬间恶念大生，还好克制住了。 “可是我暂时没有银子还你的剑。”秦晓川从袖子里丢出一根银簪，决定抛弃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路费：“我叫秦晓川。秦地的秦，破晓之晓，山川的川！”报恩报仇不二做不喜欢亏欠别人的恩与仇，他也不太喜欢随便接受他人的恩惠。 秦晓川眉头稍微一扬：“你还有瓶子吗？”他现在身无长物，只有一身血rou可抛，也没什么好犹豫。 “不必。” 不二做接过银簪，不置可否地掂了掂，收起来：“我时间不多，不能久留。以你目前能力，再遇到如霸刀五凶之流的人物，当可以不必急着逃走。”抬手一指自己，“报恩报仇不二做！” 秦晓川：“如果血不管用，要是有病人需要医治，回头我跟你走一趟！”通名报姓之后就不算是陌生人了。不二做算是秦晓川离开时间城后见到的第一个真正的武林人，意义特殊，而且人品很有保证。灵芝这东西不就是用来固本培元吗，也许对那位因换血而患上败血症的大夫夜愁雨能起到一点作用。他要做个好人，就从学会救人开始啊！ 不二做眼中闪过意外。为了救夜愁雨，他确实已经做好了眼前灵芝精提出条件的准备。救人，对于草木之灵来说，在除了被煮熟吃掉之外，损失也许会很大，这小灵芝精倒是真有勇气。 “你答应这样快，这样真的好吗？”不二做叹气：“杀人不放火，造桥不铺路，报恩报仇不二做！”他猛一转身，毫不犹豫，“十日后，我来接你！”那就恩情先记下，日后再两清！ “在此之前，你，保重了！” 夜色中不二做好心提醒，再不回头，也没有必要再多留，披风一扬大步离去。萍水相逢，若是意气相投，江湖人并不需要有太多纠结，是就是“是”，非便是“非”！ 不二做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夜风中。 秦晓川直接向后仰倒，一个大字形倒在自动铺过来的草窝窝里。天上夜星高照，夜色清凉如水。如果要救人，他还需要再多一点准备，比如抓几只兔子用来做实验，放放血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唐僧rou啊。 “‘芝香沐神，还命万物’，难道是在暗示我以后要做一个大夫？” 秦晓川用胳膊枕在脑袋底下，太累了很快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架：“听说诗号象征一个人的一生啊，我又不是天生苦境人，该不会也有……‘天命’吧……” 秦晓川不知不觉就这样睡了过去。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 风中传来异样的气息，是草木之灵最讨厌的火焰的气息。秦晓川站起身，三两下沿着藤蔓爬到山坡高处。白天去过的那处小村庄竟然再度燃起滔天烈火，将所有房屋都卷入通红火焰当中。焦黑的气味顺着风传来，秦晓川目力不错，隔着老远还能隐约看到起火的村庄里，似乎有几个细小如黑点的人影在跳跃，轻微的闪光划过，像是刀光剑影！ 村庄里其实还有人活着。这一点秦晓川是知道的。他还知道那名拿刀鞘恨铁不成钢抽打猎户的刀客一路目送自己离开。秦晓川不怕自己行踪暴露，怕危险不是好男儿，也别想着混江湖了。所以他站在山坡上，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会儿，毫不犹豫向着来时路那边赶过去。 村庄起火很不寻常，刚刚那看起来像是打斗的场面意味着危险。是另一波来找灵芝精的人吗？秦晓川此时还不知道。他手中握着铁剑，心里却很平静。遇事不慌，这是秦晓川昔日纵横工地的不二法门，时不时攀着手脚架上上下下，每天面对危险，他早已习惯随时保持心态平衡。 走到半路，秦晓川已经很清晰地听见前面的打斗声。绕过一个弯，山路朦胧月光，几名黑衣蒙面人围攻那名手持金刀虎背熊腰的大汉。那汉子果然是先前村庄里发狠抽人的那人，衣衫上已经多出现出血口，冷不防见到路口来了一个提剑的人，眼前一亮，立刻喊道：“我乃神秀门主金刀老梁，阁下请助我一臂之力，稍后必有重谢！”然后这位金刀老梁才在月光下看清秦晓川的模样，脸色又是一变。 黑衣蒙面人脚步交错，配合默契，手中或刀或剑，几招功夫，已是再度将金刀老梁困死在路当中。这伙黑衣人没有一个人说话，动作极为利落，看起来像是专业的杀手。当然他们的武功，或许比不上刀法娴熟的金刀老梁，胜就胜在人多！ “小兄弟，你快走！” 一见到秦晓川，金刀老梁反而额头冒汗，爆发神功：“神刀无敌，秀色江山！”金刀瞬间荡开一片刀幕，在夜色中竟然十分耀眼，功体催动刀气向四周迸射，赫然将所有黑衣人拖在现场。 老梁从自家猎户兄弟口中听说过灵芝精的存在，也在荒芜的村庄里见过秦晓川。在他心里，能被猎户算计的秦晓川哪怕是个妖精，大概也是个不太顶用的妖精。在苦境，妖魔鬼怪其实并不少见，据说上古时期，根本就是人魔混居。现在好多了。但是现在江湖纷争，有时候比妖魔鬼怪还要更祸害百姓。 一根藤蔓悄声无息从路旁延伸过来，速度骤然变快，呼地抽向距离老梁最近的一名黑衣人！路上的杂草纷纷生长，如陷阱般缠绕向四周黑衣人的双脚，让原本非常严实的阵法立刻出现破绽。而这破绽，直接就陷入秦晓川的眼中！ 秦晓川飞身一跃，长剑直劈往下，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划出一道雪亮银光！剑为双刃，在力道上比不上刀锋，所以更注重剑之意境！这一点秦晓川还做不到，但经过不二做的一番考验，好歹记住了几分东武林顶尖高手用剑之时的气势！ 气势出场，本就陷入慌乱的黑衣人竟然动作受挫，让秦晓川快速闯了进去。一根藤蔓分毫不离秦晓川身边左右，作为护卫不畏生死，抽打四周黑衣人。他握紧铁剑，剑法看起来毫无招式可言，但每一剑都能刁钻地穿透黑衣人的防卫，直指对方要害！ 穿梭在满身煞气的黑衣人中间，秦晓川脊背不是没有冒出冷汗，但既然做了，就要一鼓作气冲杀到底！这和打篮球有点相似，投篮快准狠，绝对没有容人犹豫的余地！ 金色刀幕又再度向四面八方激射了出去，配合秦晓川的动作，一一划向黑衣人的咽喉。金刀老梁大招使出，引动内伤，一口血喷在刃口上，金色里夹杂一点殷红，让肃杀之气随风传遍整个修罗场。 三名黑衣人就此头颅冲天飞起，血液漫天洒落，浓烈腥气扑鼻！ “谁敢再来！”老梁手挽金刀，一步冲破包围，与秦晓川两厢接引，剑克敌制胜，刀捉准时机厮杀！此时夜幕之下，秦晓川全凭敏锐的五感在人群中穿行，本能用剑，根本来不及思考。他的剑招或断或续，让接招的人难受非常，而偏偏黑衣人武功其实算不上二流，平时也没见过这么凶残的用招。 一接触，三息之间，地上多了几具冰冷的尸体。也来不及产生害怕恶心等等不良反应，秦晓川用剑用得畅快淋漓，这当然是在有草木配合，和金刀刀法的掩护之下。 我以后就当个剑客了！秦晓川内心闪过一个念头。一方面是摸不清来人路数，一方面是突然疯长的草叶太过诡异，黑衣人连损五人之后在一声唿哨后分散退开，各自没入黑夜中。 下手狠，退得快，这当真是杀手！哦，那大概就不是寻宝人了。秦晓川后知后觉这件事似乎和自己没关系。他和金刀老梁又没有仇恨，见死不救实在做不到，那就一口气上来干了！ “别追。”老梁金刀拄地，刚毅面容上有一把大胡子，突然哇地又吐一口血。血染胡须，淅淅沥沥，格外惨烈。 “这些人是那个神秘人的手下，那个疯子！”神秀门主金刀老梁愤愤地说：“君宰寰宇造天机！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也不知有多少不肯参加掌门之会的派门就此被灭，我神秀门绝不是第一个！” 君宰寰宇造天机！ 这里是南武林，这是指六祸苍龙！突然听到这个熟悉的诗号，秦晓川一时之间思维停滞。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三月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