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潜龙宫（上）
苏山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明白，眼前这存在了上千年的潜龙宫，为何破旧如斯，依然不曾翻修。 当然不是不能，所以只会是不想。 为何不想？ 因为上千年的岁月长河中，天元大陆始终再没有出现过一个，能够称之为夏渊的修士！ 当然这里指的是，能够与始皇夏渊媲美的修士。 “你觉得这里如何？” 夜风幽远，夜风中突然传来一声厚重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不知何时开始，夜色下的潜龙宫大门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苏山眼睛圆睁，内心狠狠一震！ 他可以肯定，自始至终，前方除了那一扇紧闭着的旧门，便再无其它事物。最重要的是，苏山并没有眨眼！ 所以根本也不存在着眨眼不到的瞬间！就在苏山的眼皮底下，潜龙宫的大门依然紧闭，但门口却出现了一个人！ 苏山很确定，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凭空出现！ 难道是他一直都在这里？！ “末将苏山，拜见始皇陛下！” 苏山躬身，行最重的礼！ 黑夜掩盖了很多东西，包括眼前那人的面容，但既然能出现在这里，除了始皇夏渊，苏山想不出还能有另一个人。更何况，他还能感受到夜风中的声音有几分熟悉，因为同样这个声音当日已出现在演武堂上。 苏山已经来了很久，不知不觉足有半个多时辰，始皇夏渊终于出现。 而距离苏山恭敬的行礼也已过去小半刻钟，但始皇夏渊一直沉默，短暂声响之后，此地再次陷入难以言喻的静谧。 苏山突然发现自己连抬头向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真的不敢！ 所幸，苏山虽不敢抬头直视始皇夏渊，但他终究还保留着再说一句话的权利，和勇气。 于是他便说了第二句话，“此地荒凉，但悲壮！” 苏山并没有看到，始皇夏渊那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睛轻微一眯，所以在整个禁地徘徊的夜风骤然停滞，苏山甚至能感受到身前三寸之外那夜风的凉意，但是它却再也无法前进或后退一寸！ 就像是被一股无形且无法抗拒的力量摁在原地！ 但更让苏山感到恐惧和难以理解的是，这个过程根本没有出现过哪怕最轻微的一丝元气波动！就像……呼吸那般自然！ “悲壮？” 始皇夏渊的声音依然厚重和平静，但苏山还是听出来了，这是一句最简单但同时又是最凌厉的反问！ 凌厉到苏山双腿发软，一身冷汗淋漓，只差一点便要跪下！ 只差一点，那便是没有。 因为那一刻，苏山识海中突然传递出一股最原始浩瀚的力量，那是山河鼎的力量！ 夜色中的人影，嘴角轻轻带起一道弧线，仿佛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仅是有趣而已，所以在始皇夏渊看来这依然微不足道。 只不过这股力量却足以让苏山坚持站着，甚至在始皇夏渊的面前，说了第三句话！ “因为迟暮，所以悲壮！” 苏山同样没能看到，始皇夏渊的肩膀突然出现轻微的一抖，紧接着一声轰鸣无声乍响，苏山清楚看到倒映在地上那偌大的潜龙宫虚影剧烈的一颤，像是下一刻即将倾覆！ 苏山识海中突然传出一声怪叫，那是被镇压在紫府下的老头儿因为惊悸发出的怪叫。所以哪怕此刻山河鼎那原始浩瀚的力量依旧存在，苏山的双腿还是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压力，就像是最笔直的竹子，啪的一声跪在地上！ 只见苏山左膝着地，膝下土地依旧布满碎土。而他的右膝也已极尽弯曲，但并没有同样跪下！ 但是，这样的大恐惧明显超出了苏山眼下的修为所能承受的范围，所以哪怕仅仅只是一瞬间，倒映在夜色下的潜龙宫便重新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那将倾的大厦也并没有覆灭。 一切恍若梦境！ 而苏山却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冷汗浸满了全身！刚才那一瞬间，就像是经历了莫大的恐怖，更像是在死亡边缘游走了一圈！ “嗯？” 夜色下的人影眼眸突然一亮，充满赞赏。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这极其短暂的大恐怖，哪怕这时间短暂到几乎让人忽略！ “吱呀……” 古旧的大门突然缓缓拉开，沉闷的响声不大，但足以在夜色照耀下的空旷禁地回荡不已。 潜龙宫里有光，那光伴随着逐渐拉开大门，缓缓透出，照耀在门前的始皇夏渊身上，于是他变得更加伟岸；照耀在苏山原本苍白的脸上，于是他不再苍白，便是膝上的伤痕都恢复如初；照耀在空旷的禁地之上，于是整个大地亮如白昼，闪耀出最夺人心魄的光芒！ 苏山重新站直了身体，刚才的大恐惧早已消失无踪，像是本来就没有发生。沐浴在光芒之下的身体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那光虽亮，但并不刺眼，就像是初春的暖阳，给大地带来了无限生机！于是，身后这一片寸草不生的贫瘠土地，仿佛凭空出现的杂草竟也不可思议的探出了尖尖的头！ 苏山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高足有十尺的伟岸男子双手负于身后，身着最常见的麻布衣衫，他面色古朴而无须，五官棱角分明，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只用一条布带束起，显得极为简洁，眼角处还有数道不加掩饰的皱纹，分布在那双浩瀚如海的眼眸旁边，就像是大海中的几缕波澜。 天元大陆上没有多少人见过始皇夏渊的面容，便是连画像也从不曾流传，因为他从不画像。 有些时候苏山会想象着始皇夏渊的面貌和形象应该是如何，才能符合他天元大陆第一人的地位。苏山甚至怀疑，哪怕说眼前的始皇夏渊形象大异于寻常人，甚至是三头六臂，估计也有不少人可以接受。 但如同眼前这般寻常，给苏山带来的惊愕和冲击似乎反而更大。 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天元大陆的神，但感官上苏山更觉得眼前这个男子，与天元大陆上那些一辈子耕耘在土地上的中年男子是那么的惊人相似！ 同样身材魁梧五官分明，但性情却有可能如同土地上的耕牛一般善良和本份。唯一不同的，便是那双浩瀚如海的眼眸，像是承载了太多厚重的东西，比如历史。 “苏山拜见始皇陛下！”苏山再次恭敬行礼。 “进来吧！”始皇夏渊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内走去。 苏山下意识便跟着走入。身后原本贫瘠的土地，不知从何时开始，有数株杂草早已探出了尖尖的头，在潜龙宫透出的光的照耀下，尽情的舒展着纤细的腰肢…… 也许是之前的皇宫禁地给苏山带来了足够大的感官颠覆，所以，当真的进入了传说中的潜龙宫，并且再一次与绝大多数人的想象迂回的时候，苏山终于不再如最初那般惊异。 潜龙宫很大，也许就是整座皇宫内最大的一座宫殿。 但潜龙宫里面却极简单，简单到只有一桌二椅和一床石炕，便再无其它物件。 很多事情若能简单到极致，那么就变得不再简单。 当苏山脚步跨入潜龙宫的那一刹，厚重到近乎凝固的元气迎面扑来！ 原来之前潜龙宫的大门打开的时候，那莫名的光芒透出，苏山便略有察觉，像是被一阵轻柔的夜风拂过。 现在苏山才知道，原来潜龙宫里透出的光，竟然是对每一个修士而言都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元气！而进入到潜龙宫后，苏山的感觉已不能简单用一句震撼便能够形容了！ 整座潜龙宫仿佛就是浸泡在巨大的元气海洋之中，浓郁的元气无处不在，充斥着潜龙宫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有一些地方更是能看到一团团似云彩簇放着的元气光团，肆意绽放着最妖艳的花。 苏山早已不是昨日那初出茅庐的小修士，便是学院那等修炼圣地，他也待过几年时间。平心而论，在这之前，苏山还真没有再遇见过能够与学院浓郁天地元气媲美的地方。 但眼下的潜龙宫元气之浓郁，已然到了恐怖的级别！也许，一百个学院依然不见得能及得上脚下这个潜龙宫！ 苏山像是有感而悟，看向了桌上摆放的那一套最简单朴实的茶具。一壶三杯，皆是陶器，无纹无字，如同此地一般的简单，也许整个都城都不见得能够买到。 但就是这般简单年久到小贩也不再贩卖的茶具，此刻也张狂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苏山知道，那是元气。 便是一堆烂泥，只要能在元气浓郁到恐怖的潜龙宫放上十年，最少也会变成一块凡品元石。何况是这套茶具也许已经在这里摆放了一百年？三百年？甚至更久！ 这哪里是简单年久的茶具，这绝对是比品质最高的极品元石还要高出太多太多的元石啊！ “知道朕为何见你么？”夏渊突然说到。 “因为山河鼎。”苏山回答。 “这只能算是其中一个原因。” 苏山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如实说到，“始皇陛下，其实我还并没有得到山河鼎器灵的承认。” 夏渊嘴角微弯，说到，“因为你得到山河鼎的过程，确实不怎么光彩。” 苏山表情很尴尬，但内心却狠狠一震，想着为何在山河鼎中发生的事情，竟然也瞒不过始皇夏渊，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要知道，当日在山河鼎中，只有苏山和萧离两个大活人，而且即便是萧离，其实对苏山获得山河鼎的过程也并不清楚！ 夏渊接着说到，“不过这也没什么，能成功便是你的能耐，更何况山河鼎这种级别的神物，又岂是一般人随便耍点心机手段便能收服的？这既是冥冥中早已注定，同时也是你苏山的气运当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