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尘尽忘
漫漫黄泉路，彼岸花肆意绽放，如血如荼。 苏晓晓跟着一缕缕幽魂缓缓走过奈何桥，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三生石。 前世的她披头散发、形容枯槁，被粗糙的绳索紧紧缚在一根十字木桩上。数几十支利箭咻咻地从暗夜中射来，穿透了她那瘦弱的身躯。 虽然已经变成了没有实体的鬼魂，可她看到这一幕时还是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接过孟婆手中的孟婆汤，一饮而尽。 孟婆汤果然名不虚传，一碗浓汤下肚，她不但前尘尽忘，就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谁知，孟婆又勺上一碗递给她：“丫头，你前世死得太惨，需比平常人再多喝上一碗，以确保你再也记不起前世的种种。” 还有……这样的说法？苏晓晓望着那碗浓稠的汤汁，嘴角微微抽搐。 排在她后面的一个矮胖大叔忍不住插嘴道：“听说……这孟婆汤喝多了，下辈子是会变傻的。” 孟婆狠狠地瞪了矮胖大叔一眼，转而看向苏晓晓，笑得满脸都是褶子：“丫头，喝吧，喝完好上路。” 苍老空洞的声音仿佛穿过了千年的岁月，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苏晓晓像受了催眠一般，慢慢地将那碗黑乎乎的汤汁递到嘴边…… 此时，前方轮回井传来的一阵打斗声惊动了众鬼。苏晓晓手中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朝着轮回井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群鬼差推搡着一个黑衣男鬼，准备将他推入轮回井中。 黑衣男鬼却不肯乖乖就范，猛一用力甩开押着他的那群鬼差，声色俱厉道：“说了不用你们押，我自己会走！” 他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傲慢。在他冷冽的眼神逼视下，鬼差们竟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傻傻地看着他。 “哇，他好帅哦！”几个年轻的女鬼眼冒桃心。 苏晓晓默默黑线：帅？不管在人世时皮囊生得如何，成为鬼魂之后都是一张脸色惨白、眼圈浓黑的鬼脸。她还真没看出，他和别的男鬼有什么不同——除了，那一袭黑衣。 “这鬼谁啊，竟敢如此嚣张！”年轻的男鬼们很不满。 “怕是有来头的吧！没见大家都穿着白衣，就他穿黑衣吗？”矮胖大叔洞察能力很强。 在众鬼的议论声中，黑衣男鬼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纵身一跃。 “井下留人！！！”浑厚悠长的声音穿透地府的层层瘴气，从远处传来。 不出片刻，一个小鬼差火急火燎地踏着一团乌云疾驰而来。刚到奈何桥前，他就因为太过激动，一个跟头从乌云上栽了下来。 “惨了，鬼呢？不会已经跳了吧？”小鬼差急得抓耳挠腮、捶胸顿足。 话音未落，轮回井边缘就出现了一双青色的手…… 众鬼皆倒抽一口冷气…… 接下来，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刚才那个冷傲男鬼，腾地从轮回井中一跃而出！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小鬼差，有些不耐烦道：“有什么事，快说！别耽误了本大爷投胎！” 小鬼差有些狼狈地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掏出怀中一个明黄色卷轴，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念了起来：“奉天承运，阎王诏曰，因近日阳界投胎指标紧缺，故即刻起暂缓投胎事宜。钦此！” 诏书一出，有鬼欢喜有鬼愁。 然而，最悲惨的还要数苏晓晓和那个黑衣男鬼了——要知道，在这么多不能投胎的鬼当中，只有他们两个是喝过孟婆汤的！！！ 想到这，苏晓晓心中竟对黑衣男鬼生出了一份同病相怜的亲近感，她万分同情地看了看刚刚从轮回井中千辛万苦爬上来的他。 只见他那张惨白的鬼脸阴沉得吓人，黑漆漆的眼珠子燃烧着无穷无尽的怒意，嘴里低声咒骂：“F**k，s**t！” 他究竟在骂些什么，苏晓晓一点都听不懂——其实，在场所有的鬼都没听懂。这……究竟是哪一国语言？他，果然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苏晓晓弱弱开口问道：“咳咳，请问这位鬼差大哥，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投胎啊？” “阎王说了，不日便可。”小鬼差仔细地将诏书卷好，重新收进怀中。 “‘不日’？”黑衣男鬼不屑地冷哼一声，揪起小鬼差的衣领，“究、竟、还、要、多、久？” “这……这个，你们就得亲自去问阎王他老人家了。”小鬼差面露难色，“毕竟阎王大人的圣意，小的也不敢妄加揣测。” 众鬼闻言，齐齐在心里嗤了一声：问那个整日不务正业的阎王，那和没问有什么区别？ 交头接耳了好一阵，众鬼渐渐认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陆续朝四面八方飘然离去，只留下三只依旧伫立在原地——苏晓晓、黑衣男鬼和孟婆。 孟婆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她辛辛苦苦熬了一晚上的孟婆汤，不满地抱怨：“倒掉好浪费啊！阎王真是的，也不提早跟人家知会一声。” 随后，她眼中精光一闪，笑着招呼苏晓晓和黑衣男鬼：“要不，剩下的你俩分了吧？反正，你们都已经喝过孟婆汤，再多喝几碗也没什么区别吧？浪费可耻啊！” 苏晓晓背上一阵恶寒，她想起了刚才那个矮胖大叔的话：孟婆汤喝多了，下辈子是会变傻的！要是把剩下这些都分了，下辈子绝对是个智障啊智障！ 她婉拒了孟婆的好意：“不……不用了！您老留着浇浇花什么的吧。” 黑衣男鬼的脸由始至终都是黑着的，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孟婆：“多谢，您还是留着自个喝吧！” 说完，他冷傲地甩了甩衣袖，腾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