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我们一起走吧
这个声音，居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就推翻了李小诺之前脑海中所有的推理，不由让他大受打击，自己根本就毫无推理能力可言。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在心里这么想一个自己发自内心尊重的长辈呢？ “才半年不到而已，也不算太久吧？爸。”李小诺苦笑道。 躲在校长室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小诺的亲生父亲李正锋。 李小诺看着他，只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无比尴尬。他倒不是担心父亲会训骂自己，因为他深知父亲极其开明，对自己向来宽容理解。只是，自己离家出走这件事，确实是有点过分了。 “是啊，才半年不到而已，不算太久。怎么？在外面过的不怎么样么？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电话都不给家里打一个，QQ微信消息也不回，真的就这么讨厌我们么？”李正锋看着许久不见的小儿子，脸上仍旧是挂着笑容的。 面对父亲一连数问，李小诺实在是无法回答，只得低下头去。 李正锋来到李小诺面前，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不错，肌rou很结实。个头又长了不少，看来我错了，你在外面过的很好，现在像个成熟的汉子了。” 面对离家出走的儿子，李正锋见到他后，只是询问他在外面的情况。见他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脸上又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从始至终，他都是面带微笑，没有一句责备的话语。 这就样一来，李小诺就更加不好意思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自己的父亲，不由转过身子，把脸朝向一边去。 “唉！都说养儿防老，所以中国人向来都是重男轻女，唯恐自己生了个女儿。可谁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对的。我生了一个儿子，离家出走不说，现在见到了父亲，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啊。唉，还是女儿好啊。算命的说我有福，会生儿子。怎么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我命怎么这么苦啊？”一直面带微笑的李正锋突然叹气，还装出一副十分夸张委屈欲哭的口吻，就差没有去抹鼻涕眼泪了。 李小诺深知老爸的性格，他喜欢跟孩子说笑玩闹。记忆中，他很多时候不顾大人的形象，跟自己和哥哥打成一片，像个大孩子一般，常常惹得mama气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实在是受不了了，说道：“老爸，我能说你这是为老不尊么？” 李正锋闻言脸上立时换了一副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说道：“这应该不算为老不尊，没那么严重。再说了，你爸我也不老啊。就算我为老不尊，也没有儿子训老子的道理。你说对吗？” 李小诺暗自摇头叹息，却只能连连点头道：“是是是，父亲教训的是。” 李正锋道：“臭小子，说你几句不乐意了是吧？还教训的是，我有教训你吗？我要教训你早就是大耳光子加鸡毛掸子对付你了。” 这样一来，确实不能算是为老不尊，而是无理取闹啊。 见李小诺一副打落牙往肚子里咽的表情，想起刚刚他在于天那里吃的瘪，估计这会还没顺过来。现在又被自己整了，心里一定不是滋味。可是让他不爽的两个人，都是他最尊重的人，他也只能受着了。想到这里，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哪有这种父亲啊？孩子都离家出走了，刚一见面不知道亲热亲热安慰安慰，就知道欺负我，还笑。”李小诺轻声叹道。 李正锋止住笑容，略一思索，说道：“安慰安慰，亲热亲热是吧？行。我记得你最喜欢钱了，以前常常闹着说钱不够花。给，在外面吃好喝好，当心身体。没钱花了，就打电话给我。不要学鸭子嘴硬，死撑着不说。”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伸到他面前。 若在以前，还在家里的时候，李小诺早就纳入囊中，唯恐老爸会反悔，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李小诺了。他看了一眼父亲手里的钱，推了回去，说道：“不必了，我有钱花。我现在有几份兼职在做，收入还不错哦。要是你的私房钱被找到了没钱花，可以找我要。” 李正锋笑道：“好啊，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也好，早点学会独立也好。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家。不过呢，我就不用你担心了，还没到那个年纪呢。你有这份心，我就很知足了。” 李小诺道：“那是，我现在可算是真正的独立了哦。什么人格独立，精神独立，都是假的。只有经济独立了，一个人才能说是真正的独立了。” “有进步啊。那跟我说说，在面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收获啊？”李正锋问道。 李小诺道：“收获？那当然有了。经历了很多事，明白了很多道理，认识了很多不错的朋友。当然，也经历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这些都是收获，是在学校里，在家里无法收获到的东西。” 李正锋点了点头，道：“不错，每一笔经历，都是一笔财富。包括你离家出走，严格来说这经历也是一种财富，它会让你明白一些道理。而且，这经历很多人想有，但却无法拥有。比如你老爸我，年轻时候，也有过这种想法，想要离家出走。不过，那也只是想法而已。唯有各种各样不同的经历，才会让一个男人成长，成熟。我相信，你已经开始长大了，说不定已经长大了。比你过去要成熟得多。” 李小诺道：“老爸，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我离家出走还算是一件好事了？” 李正锋微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关键取决于你用怎样的角度来看待这一件事情了。还有一个问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刚上高中，我问你和你哥哥，你们现在有没有找到自己的理想。毕竟，快成年了，是大人了。如果连自己的理想是什么都还不知道，那就是一种悲哀了。你哥说，他的理想跟原来一样，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说，你的理想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你还没找到它，不过也快找到了。那个时候，你变的比以前更加顽皮。甚至不能说是顽皮淘气，而是变得叛逆了。经常打架，旷课，动不动就犯错。现在，我想问你，你现在的理想是什么？” “我曾经找到了我的理想，不过我好像又把它给丢了。”李小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李正锋道：“其实呢，你比起以前成熟是好事。但年轻人没事就唉声叹气，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我知道，你这次离家出走，是因为奶奶的缘故。可是，你真的不打算原谅你mama了吗？” 李小诺低声道：“我不知道。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mama。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好，我希望你不会让我们等太久。我们都希望你能早点回家。不说了，我得走了。在外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啊，毕竟是学生，注意下形象，别搞的这么沧桑。”李正锋说完，拍了拍他肩膀，离开了校长室。 李正锋走后不久，于天就回来了。他看了一眼李小诺，微微一笑，说道：“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李小诺道：“就想问问你，对于我还有哪些处罚？除此之外，无话可说。” 于天道：“没有啦，明天正式上课。几点上课就不用我告诉你了吧？” 李小诺道：“不用。” 于天微笑道：“知道就好，还不算无药可救。我知道你现在想出去走走，散散心，调整一下。你在哪个班，教室在哪，李老师会告诉你的。你爸妈已经帮你报过名了。” 李小诺道：“再见。” 几分钟后，李小诺就离开了校长室来到了行政楼门口。李小龙在那里等着他。 “怎么了？校长给你的处罚很重吗？”李小龙见李小诺神情不太对头，于是出言问道。 “我倒是宁愿他的处罚重一点，比如狠狠地揍我一顿。那该多好啊。” 李小龙问道：“小子，到底怎么了？” 李小诺道：“你明天来看我就知道咯。对了，我在哪个班？教室在哪？” 李小龙道：“你在高二三班。教室啊，我想想。你现在上高二了，本来是在独立的高二教学楼，不过你们班并不在那里。你们班在主教学楼二楼，从东边起第三间。因为你们班情况比较特殊，只分班，不分科。我带你们体育，小子，高兴吧。以后体育课，我们又可以一起打球了。” 李小诺道：“算了吧，我已经很久不打球了。” “你小子怎么不打球了啊？那么好的球技岂不是浪费了？”李小龙不解道。 “以后再告诉你好了。再见了，小龙哥。”李小诺说完就走了，他要去看看教室到底在哪里，免得明天找不到教室，那就不好玩了。 一路上李小诺问了七八个学生，这才知道了自己的教室在哪。以他在涯海市一中“瘟神”的名声，除了那些刚入学的新生，只怕还没有不认识他的。只不过因为他最近改走颓废风，形象大变，所以被他问话的人一开始都每没有认出他来。在他离去后，方才觉得问自己路的这个同学自己好像认识，可又偏偏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是不是自己班上的。 去到了自己的教室外面，看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大概记了一下路，就准备离开了。只是，他刚准备动身就发现天色大变。“轰隆隆”阵阵雷声中夹杂着触目惊心的闪电，霎时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一众在外面来往的学生和个别老师们顿时都往教学楼下跑来躲雨，看着纷乱的人群，李小诺不由说道：“还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既然下了这么大的雨，自己又不急着回去，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就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等雨小一点了再走，师兄要是来接我了，总要先给我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的。李小诺心中已打定主意，本该十分悠闲的转悠转悠才是，不过总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没有做。可是，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他看着这雨，总觉得不对头。对了，就是雨！高思雨！他终于记起来了，在自己跟韦大宝那五个家伙打架之前小雨跟自己说过，会在老地方等自己。只是不明白，她当时为什么声音会那么小？自己急着去救哥哥，也没回答她。下这么大的雨，她不会还在那里等着吧？应该不会吧？ 思来想去，李小诺还是决定过去看看。不管怎么高思雨是不是在那里，自己都要去看一看才能安心。 于是大雨之中，人人都往教学楼跑来躲雨，却有一个人疯子一般与他们背道而驰，从教学楼里跑入了大雨之中，引得旁人一阵议论。 高思雨口中的老地方，指的就是公园西南角落里的那个小亭子。那是因为他以前高一时候调皮叛逆，作为处罚，家里人就限制他每个星期的零花钱，于是就只能找高思雨救济自己了。每次找她借钱的地方，就在那个小亭子里。李小然固然护着弟弟，可也不能帮他。他希望弟弟能懂事一些，自然不能破坏父母对他采取的措施了。李正锋和侯馨兰也害怕李小然心疼弟弟没钱花，给他钱用，连给李小然的零花钱一下子也少了不少。就算是李小然想帮他，也只能是心有余而余额不足了。所以，唯一能够帮助李小诺的就只有这个小雨滴了。 这个季节的雨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不过这一场却不是来得快也去得快，它并没去，只是小了一下。当李小诺跑到了小亭子旁边的时候，大雨已经变作小雨了。 “小诺，淋雨很有趣吗？不知道等雨停了再过来么？”高思雨的声音开心之中带着关切与一丝责怪。不过显然是前者多于后两者。 她，果然在这里。 “傻丫头，下这么大的雨，干嘛要在这里等我？”李小诺走入亭子里，盯着她问道。 “李小诺同学，傻丫头也是你能喊的吗？姐可比你大一岁哦。”高思雨不答反问，精致好看的脸上全是笑意，不过却装出一副姐很生气的模样。 “你说到这里来等我，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李小诺问道。 高思雨正要开口，李小诺却突然说道：“等等，我什么我身上都淋湿了，你身上却是干的？” “那是因为我智商比你高，不会在下雨的时候往这里跑。”高思雨笑道。 “你在这里等了很久吧？”李小诺释然，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高思雨道：“也不算很久啊。你跟李老师走后，我就跟兰姨和你哥哥分开来这里了。我想你犯了错，去校长室应该要有很一会儿才能离开。以你的为人，肯定不会知道自己的新教室在哪里，你肯定会问一下，然后再去看一下，免得明天上课还找不到自己的教室在哪里。等你看完再走的时候，估计雨就已经开始下了。你不会像我一样看天气预报，不会知道今天有雨，肯定也不会带伞。所以，就到这里等你咯。” 李小诺道：“天气是可以预报，可是我今天打架要去校长那里的事情总不会有人预料到吧？” “还不因为怕你最近物资匮乏，手头周转不灵，所以给你送温暖来了。这个暑假的零花钱，我只用了很少一部分。应该够你在外面用一段时间吧。”高思雨道。 李小诺喉头动了动，半天才道：“等你救济，我在外面不是早就饿死啦。我既然能在离开家以后活这么长时间，肯定是不缺钱的啦。小雨，以后真的不用这样担心我。可以答应我吗？” 高思雨道：“那好吧。这雨要下很久，弄不好要下一天。我这里有伞，喏。我们一起走吧。”说完，她像变魔术一般从背后拿出来一把雨伞，看着李小诺微笑起来。 甜美的笑容，清纯儿的人儿，像一个精灵般。她的面庞是雪白的，只有她那一头长发，和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是黑色的。她的声音不大，悦耳动听。 李小诺看着她可人的笑靥，就像有一滴春雨落在心扉，那滋味让人如微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