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反击
月黑风高,一道黑影掠过屋檐,哗,脚尖点地,踏着小碎步急行。 睡在床上的何载续揉揉眉心,一点光线刚射入浑浊的双眼,梦未初醒整个人就被一只黑大的双手从床架上提起。 左右一指,黑衣人迅速封住何载续哑xue,挟持后者梭出窗外,猛踏地面,腾空而起头顶黑夜,飞驰在临渊夜空中。 第二天,天边泛起鱼肚白,一大群人便聚集在城头下,只见一人蓬头垢面被悬挂在城头木杆上,木杆超出城墙数尺,摇摇欲坠几欲断裂,城头下人头攒动纷纷仰视悬挂在木杆上的男子,细心的人经过仔细辨认终于认出那名狼狈不堪的男子正是太守何载续,几个懂事的人急忙跑去何府找到何好古组织人手,这才好不容易把何载续救回到地面。 何载续满脸木讷,嘴唇发白,显然受到打击不小,没个十天半月恢复不了元气,也难怪,换谁在城头上被悬挂大半晚都会神经失常。 此时,燕王府三人正围坐在桌前用早食。 很长一段时间燕王府只有主仆两人十分冷清,虽然符威、符武两兄弟有空就来燕王府串门,但是他俩毕竟不能整天都待在燕王府,现在情况有所变化,自从曼莎丽留宿在燕王府后,符勋自觉不再那么孤独。而童渊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殿下比以前健谈许多。 红木桌上摆放的都是一些家常小菜,真看不出一双纤细小手也能做出如此精致的菜肴,虽然比不上山珍海味,可是看着也能让人直流口水。 曼莎丽、童渊坐在两侧,符勋居中而坐,虽然燕王府不讲究什么尊卑,可是基本礼仪还是要有,符勋坐北朝南,他是不介意自己坐的方位,而且也觉得每次吃饭都要固定方位让人感觉十分别扭,然而童渊不同意,这个老顽固堪比金大侠手底下老顽童,耍起泼来比后者不遑多让,所谓祖宗家法也忒变态,就连吃饭位子也要管,无奈符勋只得就范。 一大桌子各式各样的菜肴摆在面前,童渊早就傻了眼也不拘礼,提箸夹起一撮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的模样把燕王符勋的脸都给丢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符勋克扣下属俸禄,其实不然,在曼莎丽没来之前,谁会下厨呢。 瞧见童渊那副吃相,曼莎丽颦眉一笑,旋即提箸一面给符勋夹菜一面笑吟吟说道:“尝尝合不合口味。” “唔!好吃!” 味蕾好久没有沾过如此多花样味道,符勋不禁连声赞叹道:“没想到西域人也会做出如此美味的中原菜。” 曼莎丽咬着箸头撅着嘴喃喃说道:“可不要小瞧我们西域人,我们学习能力可不是一般强,中原话、中原菜、中原服饰在谟谒国很流行。” 天朝,符勋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这个词,汉唐文明远播四方,这个时代的大周国应该十分繁荣,要不然谟谒国也不会中土化。 “只是。” “只是什么?”符勋追问道。 “只是大周国女子太过娇柔,没有谟谒国女子那般洒脱。”曼莎丽解释说道。 符勋嘴角浮起一抹微笑,没有答话,大周国女子洒不洒脱暂且不论,问题是符勋一年来除了在宗族学堂念书,就是在后花园练习剑术,压根儿就没接触过几个女性,最近一次和女性对话还是上一次修缮府邸时和几个大妈,想多了都是泪。 用过早食,收拾碗筷的活自然就落在曼莎丽身上,符勋本想帮忙,但是她执意不肯,理由是她听说中原男子下厨会被其他人瞧不起,听到这种说辞符勋不禁笑出声,大周国居然还有这种陋习,难怪中原女子被误认为太过娇柔,恩,这个规矩要改。 符勋回到书房,恰巧碰见童渊正在整理桌案,思忖片刻,符勋还是忍不住问道:“城头的何载续是你挂上去的?” 童渊停住手中的活,抬头直言不讳地说道:“何载续竟敢对殿下无礼,老奴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奇怪,童渊老成持重办事一向谨慎,这一次怎么也会上头竟让何载续那家伙在城头兜了一晚上夜风,不过何载续就是自作自受活该倒霉,谁让他和符勋过意不去。 望着符勋凝重的表情,童渊却并不打算认错,他自认为这事办得没错,小小太守居然胆敢僭越对王子无礼,如果不给何载续苦头吃,后者绝对不会长记性,无权燕王仍旧是燕王,一出生就高人一等,何载续再厉害也只不过是奴才。 “殿下无需担忧,纵使何载续在青阳城一手遮天,老奴也不会让这个老匹夫伤到殿下一根毫毛,天塌了老奴替殿下顶着。” “你多虑了,我只是在想何载续下一步会怎么办,毕竟蒙格泰还在他们手里。” 童渊用余光打量一番殿下,却发现那稍显稚嫩的脸庞竟流露出成年人才应该有的担忧,不禁心中一震,暗自决定如若何载续一味执迷不悟休怪自己心狠手辣。 书房外,一道倩影闪过,原来曼莎丽偷偷跟随符勋来到书房,她何曾不担心蒙格泰的安危,适才她悄悄贴近虚掩的门旁边,侧耳倾听屋内两人谈话,得知符勋还在为蒙格泰的事情cao心不禁心底升起一股愧疚之情,符勋和她并无多少瓜葛,最多也只是一面之缘,而如今她却要让符勋帮助自己救出蒙格泰,虽然符勋一口答应,可是这其中多少也有种强迫的味道。 曼莎丽本性要强,如若不然她也不会奋起反抗毅然决然不远万里来到周国寻求救兵,饶是如此,她也不愿意亏欠别人,一开始便想着如果周国能够派兵助战,她定会知恩图报只要不损害谟谒国利益,那么战后她愿意接受周国提出的任何要求。 府衙牢房里,几十个人席地而坐,中间一个人蓄着很明显的西域络腮胡须,这个人正是蒙格泰。 何载续早就下令让衙役严密监视这几十个西域人,一旦发现有什么不轨行为立即向他本人报告,衙役当然唯唯诺诺服从命令。
可问题是这些土生土长又不曾见过世面的衙役哪里听得懂西域人语言,最开始还能恪尽职守专心监视西域人举止言谈,可到最后谁都没了性子,几十个人西域人叽里咕噜听地人心烦意乱,关键是也不知道在说哪门子鸟语,因此衙役索性也就放任西域人自由难得管。 此刻蒙格泰招呼大家围坐一起,只见他坐定后右手掌别在胸口朝一名年轻人鞠躬,余者尽皆效仿,年轻人衣着华丽,头戴金片花帽,透露出一股子贵气,礼毕后不忘向主起誓,而后蒙格泰小声对年轻人嘀咕两句后便直起身来双手紧握铁栅栏大声叫嚣着期望将衙役引来。 起初几个衙役只顾喝酒划拳根本无暇顾及蒙格泰,哪知后者见没人搭理于是扯着嗓子不停叫嚣,硬是把几个衙役惹毛了。 啪!一个衙役猛地砸碎瓷碗,怒气冲冲地走到铁栅栏前指着蒙格泰脑门破口大骂道:“你姥姥的,有完没完!” 蒙格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强压心中怒火,不停用手比划,大意是讨要一碗水喝,衙役态度恶劣哪有闲情揣摩蒙格泰手势含义,嘲讽几句便大摇大摆地离开继续喝酒。 眼睁睁看着衙役离去,蒙格泰眼睛瞪地晴圆,紧握拳头狠捶铁栅栏,这才无可奈何伏在年轻人面前样子极其谦卑,年轻人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挥手示意蒙格泰起身,蒙格泰接到命令徐徐起身,心中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要不然非踢破牢房撕碎那几个衙役。 牢房里暗流涌动,何府上下也没闲着,自从何载续被救回来之后,由于惊吓过度竟重病在床不能言语,凡事只得写在纸上吩咐下人办理。 这可苦了何好古,换做往常,这会他肯定已经出现在某个烟花柳巷寻欢作乐好不自在,然而自打老爹卧病在床,他就不得不装出一副孝子模样,强打精神天天侍候在何载续床边分身乏术。 大概何载续也瞧出端倪,知道自己儿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然父子近在咫尺,可也没正眼瞧一眼何好古,弄得氛围压抑,整个何府昏昏沉沉。 虽然何载续病体卧床,可是他脑子从来就没有停止运转,其实他早就琢磨出事情缘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此一劫,除了燕王还会有谁,那日出言不逊顶撞符勋,符勋怀恨在心于是当天夜晚便派高手潜入何府拿自己开刀。 经过一番推测,何载续算是意识到符勋的险恶用心,当然只要对他自己不利的人都被他视为恶棍,如此一来他和燕王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他自知燕王乃是皇室宗亲如果事情闹大,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最重要的是他虽然掌握青阳城兵权,但是却不敢随意逮捕皇室宗亲,王子犯法虽然与庶民同罪,但是也只有宗人府敢派人逮捕燕王,思来想去,何载续决定以退为进等候时机,不愁扳不倒符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