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水四龙
双瞳者，百世不得一例，被喻为上古神人。 双瞳，可勘生死，辩忠佞，慑鬼神，拥有寰宇莫测之功。 此是少量古藉中的零星记载，关于双瞳真正的奥秘，世上并无人知晓。 就连放勋野老也感到愕然，略加思索，已隐约猜出当中缘故。此时有感姚重华身上气机，不禁暗暗点头。 姚重华自然也知道自己度血成功，已步入修士之列，此时身具搏虎屠龙之力，又是震惊，又是欢喜，径自默默体悟自身的变化。 这伙人以修为最高的两名为首，已达到本藏后期分神之境。左首那人三十岁上下，相貌堂堂，英伟挺拔，一身正气流于外，颇有领袖之风。右首那人年纪稍轻，虽是男子，皮肤却白皙，面容阴冷。 僵峙半晌，对面左首那人冷声道：“阁下何人？害我父性命也还罢了，何故再要割下头颅，辱其尸骨？我黑水部落自始依附王朝，多年来虽未建寸功，却也励精图治，与王室上下齐心，共同保卫边土，力抗外敌。” 言下之意，竟将放勋野老当成三苗派来的刺客。 三苗久滞南蛮，历年休养生息，早已磨练精兵，屯积粮草，以待有朝一日挥师北上，直取中州。只是朝内大臣，部落首领各怀己见，有主战的，也有主和的，双方势力相当，一时争执不下，难以决断。 三苗王朝共有白鹿、红光、黑水、青狼四大部落，此四部便是当年蚩尤阵前四大战将的后裔。当年蚩尤的残余部众逃往南蛮，途中掳掠了不少炎黄部族的平民以供驱使奴役，这些人后来得以繁衍下去，久而久之，能力出众的竟也被提携重用。 千百年来，这些人从未忘祖训，以此教育子孙后代，履霜坚冰，韬光养晦，待终有一天厚积薄发，再图重返故里。 这些人长期努力不懈，势力虽微弱，改变不了根本格局，却也使朝内逐渐形成了两派，便是以白鹿、红光为首的主和集团及以黑水、青狼称尊的主战力量。 两派的形成自然不可能是这些人干预所至，主要还是一些位高权重的王候将相百年来贪享安逸，生怕战端一开，哪里肯就此阵前赴死？ 何况如今中州积弱，此消彼长。这些人亦认为当前不是时机，往往战事来临，便从中周旋，四处游走，以达到罢战的目的。 黑水部的黑煞龙王极端激进，其人蛮狠恶毒，傲慢无理，时常呼嚎叫嚣，誓要屠尽中州所有生灵。他每临边境，逢中州人畜，见者便杀，从来不留活口，多年来死于其手的炎黄子孙数之不尽。 主和派认为他杀心过盛，有干天和。因此许多人对他意见颇大。朝内急流汹涌，明争暗斗由来已久，为权势利益相互仇杀亦有之。 是以，黑水龙王被杀，毕万首先便疑心是朝内主和派所为。 姚重华收起感悟，听那人言语，心道：“啊哟，糟糕了！放勋阿叔杀了他们的首领，这伙人是来寻仇的，这可如何善了？”先前放勋野老给他看过黑煞龙王的头颅，此时又见这伙黑衣人一个个神色激奋，士气高昂，似要随时拚命，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却听得放勋野老昂然道：“吾乃中州人氏，黑煞龙王作恶太多，死有余辜，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那人一惊，心想：“怎地惹了中州修士，难道是我猜测有误，还是……”欲待再言，这时右首边另一人高声大叫：“我父既惨死你手，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便是倾举族之力，也要把你碎尸万段，将你挫骨扬灰。”只见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 放勋野老朗声道：“天道循环，往复不息。中州与三苗自古本是一家，今日兵戎相向，亦是你们咎由自取。如今首恶已除，我也不再与尔等为难，你们就此好好去罢。” 那人大怒，喝道：“恶贼，还敢胡言，纳命来！”双掌凝势待发，跨步就要上前。 左首那人举起手格住他的右臂，低声道：“老二，且稍作忍耐，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老二盯着放勋野老，两眼射出一道狠毒的光芒，厉声道：“老大，你别忘了，父亲的头颅还在此贼身上，我恨哪！”说着，一掌击出，旁边一块巨石立时化为齑粉。 那老大瞥了他一眼，目露冷意，沉声道：“老二，你冷静点，老三和老四正在赶来，莫要莽撞。” 老二哼了一声，就此不语，眼睛仍是直直的盯着放勋野老不放。 老大斜眼望向放勋野老，冷笑道：“中州与我三苗自古势如水火，乃是不死不休之宿敌，如何又是一家？” 黑煞龙王生有四子，依次是毕万，辛图，囚顿，孔真。这四人在南蛮威名远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喻为“黑水四龙”。当前两人正是长子毕万和次子辛图。 四子性情各有不同，毕万为人端方，处事公正严明，深得族人爱戴。辛图阴险狡诈，凶狠暴戾，常常草菅人命。囚顿喜怒无常，爱贪图便宜，游戏人间。孔真善弄权术，向来思谋慎密，极工心计。 放勋野老心道：“此等冥顽不化之徒，且不宜多作纠缠，还是及早打发为好。”当下提气喝道：“你们此时不走，还待怎地？再作纠缠也不过是枉送几条性命罢了。” 毕万正色道：“先父惨遭荼毒，身为人子不能手刃仇敌，已是不孝，若还任其身首异处，我等何以为人，何以向族人交代？纵是身死，又有何惧？” 放勋野老哼了一声，威压施展，气息如潮水般向四面散开，说道：“黑水龙王残害无辜，死于他手的中州生灵不计其数，若不能将其尸首祭奠枉死的怨灵，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便有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啸，声音穿金裂石，远荡九天。跟着三条人影刷刷刷凌空而来，啸声未歇，人已先至。 一人道：“老大，老二，我们来了，他妈的老梆子，龟孙儿害我们兜了好大一个圈。” 另一人道：“恶贼在哪？我要在父亲灵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以泄心头之恨。” 毕万蹙眉，未理会二人言语，对放勋勋老凝神戒备。 放勋野老昂然卓立，冷冷地看着来人。 姚重华见对方又有帮手，更加人多势众，心神不禁又慌了几分。 辛图大喜，高声道：“老三，老四，来得正好，我们兄弟四人合力，共诛此贼。” 到来的三人中，有两人黑衣金饰，胸挂图腾，皆是二十来岁的青年，正是黑煞龙王三子囚顿和四子孔真。另一人是个老者，身形瘦挺，颏下短须平整，如一根根钢针般直立。却见他身上服饰怪异，淄衣轻囊，挂满了红白布条。 毕万、辛图见了那老者，神色一凝，同时向他点头行礼。 那三人忽见姚重华，心中凛然，均想：“这小子是何人？难道是那老贼的同伙？”待感知他的境界后，冷意顿生，殊无担忧之状。 囚顿打量了姚重华几眼，哈哈一笑，说道：“老大，这小子交给我，你们先对付那老贼，我要和这小子单挑。” 说着，径直走向前去，问道：“小子，你想怎么个死法？” 姚重华吱唔着道：“我……我不想死。” 囚顿踏步而上，双手暴长，冷笑道：“却由不得你了。” 他一把将姚重华抓了过来，神识探出，欲以神念禁锢其灵魂，慢慢折磨至死。 毕万知先前几人毙命，必定与姚重华有关。此时怕再生事端，欲想阻止，已然不及，提醒道：“老三小心，这小子有古怪。” 囚顿潜运法力，神识如针芒，探入姚重华头颅内，浑不在意的道：“又有什麽古怪了？” 孔真心念一动，说道：“我来掂量一下老贼的虚实。”隔空一拳轰出，登时狂风翻滚，挟着大片沙石向放勋野老而去。 放勋野老大怒，他一生望重，修行多年，从未有人敢辱其威尊。只是自来不愿妄杀生命，是以先前一再作了忍让。 此时见孔真放肆，心道：“哼，不知死活的东西，岂能任尔妄为。”当下压住怒气，举掌向前拍出，掌劲软绵无力，暗中却是法则汹涌，神力形成一道深厚凝重的气墙，挡住了迅疾而来的力道。 孔真身形移动，随着掌风而至，行进间被气墙阻挡，斗然而止，竟不能再向前半分。他心下骇然，运转神通，登时法力激增，双掌向前推出，与放勋野老比拚起掌力。 放勋野老岿立不动，掌中神力剧增，道则流转，虚空中涟漪交积，如一座大山置于当前。 孔真渐感不支，被迫一步步退后。但觉巨力压至，如排山倒海般，层层施加过来，他每退一步，脚下山石便生出一道裂缝，蔓延远去。 放勋野老两手结印，手掌翻转，神力凝成一方宝印，自天而降。正是人族有名的神通“翻天印”。 孔真止住脚步，身形尚未站稳，便觉头顶有一方巨印压下，心中又惊又惧，眼见躲避不及，只得两手高举，运转法力支撑。 霎时间，只觉头上巨印如泰山压顶，重逾万均，身体愈来愈沉，骨节辟啪作响，既不能反转局势，也不能抽身而退，运转全身神通亦抵挡不住。眼见逃遁无望，暗道：“苦也，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