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仇恨驱使报血仇
一想到此生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正在对决,她同样发啸以应,在凤唤般的悠长啸声中,人似经天长虹,带起一抹流光般闪射向岭台。 其实,她分明已无多少功力,尤其一路上颠簸劳顿,别人不知,她是清楚自己的身体,早已强弩之末。 郁骁扑出岭下树林,便已见双方混战的人马,于是脚下不停,手臂罩向灰衣人,凡是他所经之处,身穿灰色衣裳的宋家儿郎,没有不应指而倒。 就在郁骁刚到达平坦的岭台之上,几个宋家的徒弟欺身而上,七八种不同的兵器,自各个方向,带起呼啸的劲风,蜂涌着向他招呼而来。 而他对敌人攻来的兵刃,仿佛未见一般,飞掠的身形,突兀地停刹于空中,宛若一朵盛开的浮莲。 那些人手中的兵刃,被一股莫名巨大的反弹力,震得脱手飞坠。 “郁骐,这边交给我,你上去找大哥!” 郁骐此时已随后赶到,郁骁扬声吼道。 郁骐点头,就势放倒几个围上来的宋家人,闪身继续向上。 待他终于在无数人中,寻到郁骥,不由得目眦欲裂,双眸急得泛泪,怒吼道:“大哥……” 只见郁骥的红色衣角,沾染无数斑斑血迹,手执着三尺半长的“火精”,剑身上不停地甩落着一溜子血珠。 此时的郁骥,发丝散乱,鲜血横溢,背后一道皮rou翻卷,几乎见骨的口子,血迹淋漓,随着他回旋飞掠,点点沥落地面。 然而,他虽是重创在身,脸上神情依旧淡漠,不露痕迹,好像这一身的伤,是在别人身上一般。 而他的对手,要比他更惨,很多早已去见了阎王爷。 “大哥,小心!” 眼看着郁骥后面又奔上来两人,郁骐双掌猛挥,手上夹着千斤之力,陡然袭向那偷袭的两人。 这边,芈闲鹤、云翳和步莲华也已追了上来,原本有些溃退的弃命山庄的人,乍一看见二少爷和三少爷的到来,似乎精神一振,颓势瞬间扭转。 只见越来越多的灰衣弟子倒下,惨不忍睹,血rou横飞! 步莲华焦急,随便抓了一个人,大声问道:“我爹……宋庄主呢?” 那垂死的弟子吐了几口血沫子,才气若游丝地回答道:“庄、庄主受伤多日,还在养伤……” 被这话一惊,她死死拽着那人的脖领,“那现在是谁管事?” “大师兄典越……” 拼命挤出几个字,那人脖子一歪,死了。 步莲华顾不得,只好扔下他,转头运气喊道:“典越?典越!我是宋大侠的义女步莲华!” 她喊了两遍,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瞬间而至,那人也甚是狼狈,头发散乱。 打量了她几眼,男人的眼中竟然冒出欣喜的光芒。 “小师妹?!” 身边的云翳和芈闲鹤,闻言皆是一愣—— 典越叫步莲华,小师妹?! 步莲华没有心思与多年未见的大师兄多做寒暄,抓|住他的衣袖,哽咽道:“我要见我爹……” 宋规致的寝居之外的一间花厅里,庄中地位较高的人物,或坐或立,都在焦急等待着。 终于,玉笙烟脸色疲惫地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因为疲惫,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夫人小心!” 几个年纪稍长的人赶紧搀扶,焦急道:“夫人,庄主伤势如何?” 此时的玉笙烟,脸色微现苍白,额前见汗,有些娇|喘,在朱儿紫儿的搀扶下,坐定在一张酸枝镶玉的太师椅上。 摇摇头,她幽幽叹息。 “‘尸引’的威力太可怕了,若不是有百年金丹强压着,我恐怕……恐怕……” 她顾不得一众人在场,竟是掩面而泣,浑身颤抖。 她好恨,为什么,为什么郁骥还是不肯放过宋家,她与他,早就结束了,为什么! 门外忽然奔进来一个人影,直直扑向玉笙烟怀中。 “娘!娘!” 步莲华看见玉笙烟失声痛哭,心中猛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难道她还未来得及和爹爹相认,就自此天人永隔? 不!她不要! 玉笙烟吃了一惊,待看清眼前的少女,又惊又喜,颤抖着抚摸她的小|脸,喃喃道:“天啊,芙儿……我是在做梦么……” 步莲华止不住地嘤嘤哭着,抱住玉笙烟,“娘,我、我回来了……” 母女顿时相拥着,哭作一团。 顾不得众人惊诧的目光,步莲华抹抹眼睛,问道:“爹爹如何了?” 玉笙烟的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擦擦眼睛,忧心道:“我还是没法子救他……” 步莲华心里一沉,她娘的医术,她是晓得的,若是她都没办法,这天地之大,哪还有人能救得了宋规致。 她握紧了拳头,眼神忽然坚毅起来。 有。 郁骥一定会有办法。 想到这儿,她忽然站起来,什么都没有说,大步向外走去。 “芙儿!芙儿!” 玉笙烟似乎猜到她要去做什么,惊得急忙起身,却因为连日劳累,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步莲华急忙回身,见大家手忙脚乱地围住玉笙烟,强忍哀戚,克制地再次转身,向外奔去。 她有多久没见到郁骥了? 好像是好久了。 也好像没有多久。 她站在岭台的一端,穿过人海,一眼便看见了那个杀气狰狞,却仍旧不失美貌的男人。 即使衣衫残破,即使沾满血渍,眼前的男人,还是那样淡漠,只是每一次挥剑,都要取人性命。 是了,他有心魔,他要用宋家人的血,来祭奠母亲曾受过的屈辱—— 过了这么多年,他甚至有些记不起娘|亲的样子,可是,这种仇恨,一直在支撑着他—— 催促他,杀!杀!杀!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男人忽然用力一挥,剑气所到之处,哀嚎遍野。 郁骁和郁骐,各自解决了身边的敌手,已经开始向郁骥的方向聚合。 眼看着,这一场鏖战,就要现出分晓。 步莲华吸了一口气,双足一点,却不防,被一个人拦下来。 “芈闲鹤,不要拦我,这是我和郁骥的事……” 她的话,被他截断。 眼前的芈闲鹤,眼神好骇人,只见他的白发随风舞动,一双眼,黑得像是墨一般。 阴恻的声音响在耳边,“谁说,这是,你和他的事情……” 她蓦地愣住。 一种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 眼前有破碎的画面闪过—— 他忽然一夜白头……他神奇地逃脱了冯乾和的天罗地……他身上可疑的伤疤……既不是剑伤,也不是刀疤…… 还有云翳曾说过的话,芈闲鹤身上的气场,很诡异,透着妖孽…… 步莲华打了个哆嗦,恐惧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你想到了。” 芈闲鹤抓着她的衣领,咂摸着嘴巴,似乎在可惜着她的后知后觉。 “把她带过来。” 郁骥已经放下了剑,在风中遗世独立,只是不停地转着手上的玉扳指,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芈闲鹤闻言,恭敬地点头,将步莲华往怀里一夹,飞快地飞至郁骥身前。 “主人,刚才宋规致的大徒弟,叫她小师妹。” 此刻的芈闲鹤,哪里还有半分尊贵的样子,那恭顺的模样,好像只是郁骥身边的一条狗。
是啊,那夜,在昏暗的地牢里,原先的芈闲鹤,早已经死了。 他是,郁骥亲手打造的,比冯乾和还要出色的,一个傀儡。 他们有过对彼此的承诺:郁骥助他登上皇位,而他,给郁骥无以伦比的权利。 郁骥不说话,只是淡淡地打量着步莲华。 步莲华站定身子,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向芈闲鹤。 可怜、心痛、怨恨…… 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心,好疼…… 就好像是,一直熟稔爱慕的人儿,转眼间形同陌路,不仅如此,还成为了完全对立的两面。 “是啊,我弃命山庄的第一女杀手,其实是宋家的大小姐呢。” 郁骥轻轻开口,思绪好像回到了许久以前。 “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抓着我的衣角,像只猫,像只狗,我忽然想,其实养一个宠物,也不错……” 步莲华的眼眶,猛地涌|出一片热潮,不知是为谁心碎。 “郁骥,你、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么……” 她站在他面前,和他的距离不过咫尺,可是为什么,她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得令她心悸。 “爱?” 他忽然好像被这个字眼给惊讶到了,只是重复了一遍,半晌不再出声。 步莲华等了许久,终于还是等不到一个答案,她抬手拾袖将脸上的泪痕抹去,只是那泪水源源不断,擦了半天,脸上终还是湿湿的。 一旁的芈闲鹤斜眼旁观,并不做声。 “郁骥,请你放过我爹爹,他不曾做过任何伤害你郁家的事情。”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谈及儿女私情的时候。 “放过?” 陷在思索中的郁骥,终于回神,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大笑起来。 笑罢,他提起手中剑,剑忽然指向她的胸口。 “马上走,我饶你不死!” 眼中毫无惧怕,步莲华直视着他的眼,复又说了一遍,“放过宋家,我可以保证,你大可坐上江湖第一把交椅,武林盟主的位置,我爹爹一定会让位给你……” “让?” 他嗤笑,凤目中倾泻|出不屑。 “莲儿,你跟我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我要的究竟是什么么?” 剑尖,已经抵向她的胸口。 “我要的是,和玉随心有关的人,全都死!” 说完,他像是承受不住一样,身子摇晃了几下,眼神愈发毒辣。 心里一惊,步莲华蓦地想起,今日,又是十五! 怪不得,眼前的郁骥如此陌生,如此嗜血! 她忍不住小小向前挪了一步,却听得郁骥暴躁地吼了一声:“站住,你再向前,我杀了你!” 疯狂流窜的嗜血渴望,他快要压抑不住了! 此刻,郁骥体内,俨然有两股力量,在不断拉扯着他—— 一个,在催促他,赶紧收手,眼前的女子不是别人,是步莲华;另一个,在怂恿他,快些结束,将宋家夷为平地,用新鲜的血液,压制住自己狂猛的渴望! “郁骥……” 她忧伤地望着他,那个雨夜,他所受的苦,她感同身受。 “别再过来!我从不曾爱过你!” 郁骥大吼一声,手上用力,剑尖已经没入步莲华身上的裘衣之中。 如不是她穿得厚重,此刻,火精剑一定已经割破肌肤! “郁骥!住手!你不可以……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