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眼界之高墙
王莽道：“孔孟之学确实为我神州带来千百年的传承，然后世读书人拘泥于一两本书，三四句话，渐渐固化下来，将自己眼界上铸成高墙。” “文化是文明兴盛的基石，但鼎盛之后却会成为枷锁，将人头脑四肢牢牢裹住，止步不前。人间步入乱世其实是一剂猛药，打破了所有枷锁，苍龙城内恢复了一些前朝规矩，比起乱世人间可谓是大学士与野兽的区别。可苍龙城恢复了什么男尊女卑，三从四德之类的规矩吗？相反，八部部主近半为女人，苍龙城中可有规定女子不得抛头露面？苍龙城盛行诸子百家各术，也尊孔孟之学，但可有废黜百家，独尊儒术？” 殷涯喉咙干涩，被王莽一席话说的头昏脑涨，半响后才勉强道：“难道……乱世到来反而是好事？” 王莽道：“本座说过，乱世并非全坏，但没说它不是坏的。打破枷锁有很多种办法，但是这乱世的到来，九幽之气的上浮太可怕了……如今我苍龙城掌控太行山方圆数百里，思想开化，又数度变法成功，天资卓越的弟子越来越多，已有中兴之象。然而对苍龙城日后方向，却是争议不断。有人想让苍龙城变成前朝修道宗门，从修道变得更强，扩大苍龙城势力，探索人间的目的变成了修道飞仙。龙潇城主便是一个例子，她已经接近飞仙死关，若是她成功飞仙，就能从仙界得知人间界变化的秘密，人间界就有救了。代价就是……日后苍龙城还要成为某个依附于帝王的宗门，只能去修仙，诸如本座此生的成就，恐怕也会成为绝唱。” “还有另外的路要走么？”殷涯看准时机问道。 王莽叹道：“苍龙城到现在都没有建朝立国的原因，除了祖训外，还有就是若是按照苍龙城运作的方式建国……恐怕不到一月，国就会崩溃。师兄有意模仿前朝制度，建立起国家，再用苍龙城的办法以数代之力，清理干净人间阴气。” “唯有本座……本座深知无论是变成修道门派主攻修仙还是模仿前朝制度建朝立国，对于人间界来说是重新把无形高墙建立起来。而乱世带来的百年苦难就没有任何的效果。但本座能耐有限，如何凭空创造出一个既能稳定发展又符合本座毕生所愿的规章制度……这是天大的难事。因此本座也经常和师兄争执不下。” 王莽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头冠，道：“看殷师侄最近成就不错，又与本座同是乱世出身，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师侄觉得对的，大可听从，就当本座代师兄授业了，若是不认同的，也无妨。” 殷涯发自内心的拜谢道：“师叔所言，弟子年岁不够，不敢妄议，只能记下慢慢品味，但师叔的话，却和一个人很像。不……不能说是人把……他是鬼。” 王莽倒是来了兴趣：“是谁？是你在地府的长辈？” 殷涯点头：“他待我如同父亲，说来奇怪，明明他有大才，却甘心于开一家小破客栈，整天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偶尔酒后一吐不快，说的话也和师叔差不多……” 殷涯望着天空，苦笑道：“有时候真想回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告诉他我现在安全了。只是……地府再也回不去了。” 王莽拍了拍殷涯肩膀，道：“有缘自会相逢，师侄不要太过灰心。” 殷涯点头：“原来我对人间界的看法还是太薄弱了，我在地府之时常常想人间界的风光秀丽，如果有可能的话，真想看见人间阴气尽除，百姓安居乐业，重新开创新的国度的日子。” 王莽哈哈大笑道：“那也是本座所愿！另外，苍龙城虽重礼仪，但也是表面功夫，内心尊不尊重才是最重要的，我看你有时候很是拘束，日后在本座面前大可不必如此。” 殷涯立刻道：“礼仪不可废，该做的礼仪还是要做到的，若连小小礼仪都做不到，又如何谈及真正尊重师叔？” 王莽笑道：“如此说来也对。” 当夜殷涯也不知道是如何回到分水居的，只感觉心中五味杂陈，是恍然大悟，还是震惊，还是疑惑？王莽所言种种他年岁不够不能去分辨，然而王莽的思考方式却是更加触动他。 地府判决轮回生死的至宝是生死簿，然而生死簿是仙界的东西，只是用来让地府管理万千死魂更为方便，地府记载凡间魂魄详细信息的是一本轮回簿，轮回簿不单单是一本，而是存了整整几殿的书册，千万年来，无数轮回的死魂信息，都记载在这，每三千年便会焚烧一批，上面详细区分了各个死魂，以及对重名的处理，比如说两人都叫张三，轮回簿中便会标记为在什么县什么镇，几时几刻出生，寿命几何，生平有无大罪孽云云，如此便能将万千死魂区分开来，哪怕是重名也不用怕。 只是这等方法下地府查找轮回簿所需人力物力极大，涉及到关键人物轮回往生的条目时常常要从通幽城征人去查阅，若不是几个阎王还算有点才，调度有方，早都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即便如此，每次大动干戈的查找轮回簿，都要耗去无数时光。 千年地府，几位阎王虽说道行不怎么样，那也是相对于地府中出色鬼将的修为来说的，最起码的道术运作原理不可能不知道，阎王份属鬼仙，是仙界编外官员，既能修仙界青冥紫气，又不排斥地府阴气，眼力心思都不差。假如阎王有王莽一半的心思才智，愿意改善轮回簿查找方式，那便是一史无前例的大功劳，连升几品到天庭任职都有可能，然而阎王却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 在没听王莽讲过之前，任殷涯想破头也不会想到阵法运作原理，其实关键就在于自幼生长在地府的殷涯，自身眼界已经被限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