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怡妃温情
酉时末,华灯初上,夜色降临,而御书房内,依旧是一片黑暗,大魏天子拓跋焘侧躺于龙椅之上,思虑着眼下的时局。 门被推开,一阵亮光袭来,王星韵将饭盒放于御案之上,点上燃房内蜡烛,见拓跋焘满脸疲忧之色,走过去轻声道:“是不是河套战事不利?” 他动了动嘴皮,道:“你自己看!” 她拿起案上奏折,见是捷报,不解道:“既是大捷,又为何忧?” 拓跋焘起身坐起,道:“河套虽胜,但强敌未去,十五万柔然人即将袭来,国库又空,存粮不足十万,朕缺兵少粮,如何不忧!” 她闻言亦是秀眉紧蹙,道:“那可有应对之法?” 他思虑许久,已有腹稿,只是故作忧虑,道:“朕尚无定法,你若为之该当如何?”说完满是希冀的看着她。 王星韵见状神色一松,轻斥道:“你已有定案,又在逗我。” 拓跋焘呵呵一笑,奇道:“娘子如何知晓?” 她道:“你若无法,眉间忧虑,目光暗淡,我观你方才眼神澄亮,显然已有对策!” 他点头认可,道:“朕虽有腹稿,可不尽善尽美,不如娘子也出一策,两相相辅,或可完美。” 她故作幽怨道:“本以为跟了你可以享福,不想也是劳累致命!”说完白了他一眼,道:“你先用膳,容我细想!”说完将一旁饭盒递过,拓跋焘笑着接过,端出饭菜径自吃了起来。 回想方才情形,王星韵亦是心中感慨,她本是恬静温婉之人,可时日渐久,却渐渐流露出些许刁蛮之色,似越活越是无理,感觉颇为滑稽,摇摇头将这些杂念清出脑海,认真思量,想该如何破局。她却不知,此乃人之天性,唯在心爱之人身旁,深受宠溺,心间放松,方会显露无疑,她如此,情郎亦然。 一刻钟后,拓跋焘用完饭食,道:“如何,娘子可想出应对之策?” 王星韵道:“对于粮食危机,尚有些腹稿,可对军事危机,着实没有良策!”她虽长久接触军国大事,也知兵来将挡,可是眼下魏国兵力不足,她又未上过战场,自是不知该如何以少胜多。 拓跋焘道:“那对于解决粮食不足娘子有何观点?” 王星韵道:“兵法有云,不谋万世者不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谋一域,眼下无论军事危机还是粮食危机,从根上讲都是柔然带来的危机,若我们能分解柔然力量,就能化解危机。” 她此言让拓跋焘眼前一亮,他之前只是从魏国角度考虑问题,但从未着眼大局,忙道:“言之有理,说下去!” 王星韵受到鼓励,信心十足,道:“天下大势,环环相扣,我魏国虽四面皆敌,柔然又何尝不是。 因此,我应对危机第一策是寻找友邦,柔然眼下已是强霸,南方刘宋、西边吐谷浑,北方敕勒,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盟友,唇亡齿寒,他们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纵使不能出兵相助,或援助、或交换,想必都可换来些许粮草物资。” 拓跋焘心下暗暗点头,道:“第二策如何?” 王星韵道:“第二策为开源节流,所谓开源,就是征集粮草,民间富户、王公贵族存粮甚多,可许以利,或许以名,向其征借;所谓节流,就是从此刻起兴节俭之风,从皇宫做起,粗布麻衣,粗茶淡饭,这样上行下效,定可渡过眼下危机!只是…”说道此处,王星韵忽面露难色。 拓跋焘奇道:“只是什么?” 王星韵道:“我长于民间,对那些乡绅富户最是清楚,此刻形势危急,战局不利,恐怕他们会骑墙观望,不会借多少钱粮!” 拓跋焘道:“娘子所言不假,想要从民间借得足够钱粮,唯有狠打一仗,击破柔然王庭主力,重树我大魏军威!” 王星韵道:“话虽如此,可实力众寡悬殊,且多伦骁勇善战,你可有取胜把握?” 拓跋焘道:“兵无常势,唯有审时度势、随机应变,朕已决定,朝廷迁至保定,朕将御驾亲征,与多伦在盛乐一决雌雄!” 王星韵道:“御驾亲征,可鼓舞士气,我不反对,但迁都之事,万万不可。”看拓跋焘面露疑色,解释道:“现兵困粮乏,此战乃存亡之战,若败,纵迁至保定,不过苟延残喘,难以复起; 思虑盛乐血色夜色,感触良多;多伦雄才,身份尊贵,不顾自身安危立于城头督战,方才破解危机,守住盛乐,又遣死士趁乱混入军营,从而奠定胜局。可见,生死危机之刻,丝毫偏差,都能左右胜败。 迁都保定,虽是求稳,但气势先输一头,唯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方有胜算。” 拓跋焘点点头,道:“娘子所言极是,是朕欠考虑了!” 王星韵又道:“你也不用过于忧心,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多伦此前之所以斩获甚多,无非是依仗西域军之强,众将归心;眼下西域军已残,部将已死,王庭之兵他不熟悉,指挥难免失误,你可把握时机,一举破之! 从盛乐交兵,可看出柔然内部不和,武川虽险,但守住半月已是极限,柔然竟四十日不能破,显然金蚕子无心施救,将相不和,此又添胜算!”随即叮嘱道:“你在前线,当吸取教训。信赖诸军将领,万莫行朝令夕改、猜忌疑心之事!” 拓跋焘认真道:“娘子金玉良言,为夫一定谨记!” 王星韵道:“那你打算何时去盛乐?” 拓跋焘道:“半月之内,待诸事安顿完毕,朕将启程!” 王星韵道:“也无需如此匆忙,多伦重情,惨败盛乐,需要时间恢复,还需追究战败之责,我料想旬月之内难以举兵,再过两月,夏季将至,柔然怕热喜冷,不会出战,故我猜测至深秋时节,方会大举南下!” 拓跋焘道:“话虽如此,但朕确需赴盛乐备战,朕观多伦用兵,深悟精兵之要,每战少则一两万,多则三五万,却能屡克数倍之敌。此次盛乐能够取胜,全赖龙骧军之功,可叹三万精锐已大半折损。 夏季炎热,士卒本不cao练,但眼下形势危急,朕需亲赴军营,与将士同甘共苦,在烈日下挥土洒汗,加紧训练,待至秋季,纵不成军,也当有一战之力。”
王星韵点头道:“如此也可,这段时间你还能熟悉诸军将领,届时战起,调动可如臂驱使,收事半功倍之效!” 拓跋焘面露难色,道:“朕还有一事,望娘子允准?” 王星韵道:“你且道来,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拓跋焘道:“皇后病逝,太子年幼不能理事,朕欲让你抚养太子,垂帘理政,还请娘子莫要推辞!” “此事万万不可!”王星韵忙推辞道:“皇后虽丧,目前宫中以华妃为首,群臣皆谓其贤当为后,只是目前战事紧急才暂压此事,若需理政,应由她辅佐,太子也应交她抚养;我与群臣不熟,恐会耽误国家大事!” 拓跋焘拍拍她手,道:“华妃从未接触政务,难以胜任,你出入御书房已经两年,又时常出谋划策,朕相信你定能处理好繁琐政务。而且太子是储君,他的品德极为重要,华妃身处内宫竟能够让群臣称颂,仅此一点,朕就不信其贤; 你进宫已经两年,行事低调、万事不争,外人只道你圣宠独眷,却不知你参与政务。方才朕让你垂帘理政、抚养太子,若是华妃定会千恩万谢欣然领命,你却能以家国为重、不谋己私之利,故朕信任你,定能为我解除后顾之忧,为我大魏教出一个品德贤良的储君。” 王星韵闻言感动,道:“太子我可代为抚养,但理政之事你还是多加思虑,前线危急,后方安稳极为重要,还是由华妃出面比较合适!” 拓跋焘看着她,认真道:“星韵,你当真不明白朕的心意?”长久接触,他越发欣赏其才德,监国理政,太子交予她抚养,已有立后之意,只是帝王之家,家事即国事,想为皇后,须有群臣支持方可,这次就是她的一个机会。 王星韵闻言大为感动,伏于他胸前,双眸中涌出几滴热泪,道:“妾以残破之躯入宫,蒙你不弃,已是大为知足,又岂敢有非分之想!” 拓跋焘叹道:“朕此生最大憾事,就是当初没有带你一起回京,好在上苍怜悯,让你我有重逢之日。有你相伴,朕何其庆幸。朕相信,以你之才德,定能母仪天下,泽披苍生!”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他信她,她就不会让他失望! 第二日,魏廷颁旨天下,天下富户乡绅,可捐钱买官;凡捐钱十万或捐粮一万者,可封侯爵;不愿买官者,可借钱粮于朝廷,为期两年,付一分利;同时诏命天下州府,国家财政艰难,当行节俭,五品以下官员不许坐车只能骑马,各部司及地方官员六品以下者皆要到田间劝农耕织,全国上下不准着丝绸、不得行官宴,民间亦不许大摆筵席。 同时,魏廷派出四路使者,分赴刘宋、吐谷浑、敕勒、高丽商议结盟筹粮之事,但吐谷浑、刘宋激战正酣,无暇北顾,高丽、敕勒畏惧柔然兵威,不敢结盟出兵,也不敢出物资相助,只是保证不会协同柔然南下攻魏;唯有刘宋,为击退吐谷浑,以二十万石粮草为代价换得大弩图纸,同时保证不再北上攻魏;吐谷浑知道后,也以十万只羊三万头牛为代价换取大弩图纸,保证不再攻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