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局势危急
二人尽享亲情之乐时,王庭之外,菁菁与赫红蹲座在山坡上,两匹枣红马在一旁悠闲吃草,远处一群群牛羊正在旷野上肆意奔跑,牧民嘹亮的歌声传入耳旁,不难体会其中的欢快。 片刻之后,菁菁道:“赫红,你说为什么要打仗呢?” “这是军国大事,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既然大汗跟多伦都觉得这场仗该打,那就有一定的道理吧。”赫红知道她为铎苏风之事伤感,道:“菁菁,你也不要太伤心了,铎苏风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如此颓废。” 菁菁道:“铎苏风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我只是不明白,战争,杀戮究竟有什么好,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天下间不知有多少人像我一样,正承受着离别之苦。”此刻,在她的眼中再无以往的刁蛮任性,只有深深地忧虑。 赫红能体会她心中的悲苦,道:“菁菁,我能体会你心中的痛苦,这种与心爱之人生死离别的痛楚,我也体会过!” 菁菁奇道:“你怎会体会过?” 赫红道:“我跟多伦去了盛乐,离开那晚,你不知情形有多危急,魏军攻上了城墙、撞破了城门,城上城下都是魏军,石块用完了,只能杀马分尸当做石块,魏军用尸体把壕沟填平,只能杀马堆尸堵塞城门。就在那晚,几万人失去了生命。他让乌恩带我离开,可是他自己却坚决不走,无论我怎么求他都没有用,那一刻,我害怕极了,真害怕这一走就是永别!”回想起那晚的血战,赫红至今后怕不已。也正是这段经历,让他深深体味到了生命的可贵,内心成长了许多。 菁菁看她尽是后怕之色,道:“还好,多伦哥哥守住了盛乐,活着回来了!” 赫红摇摇头,道:“他人虽回来了,可心却死了,盛乐之败,铎苏风他们的离去,把他的整个灵魂都带走了。”回想起多伦在武川外那没落之色,让她心痛不已。 菁菁道:“赫红,你应该去看看他,他虽对花木兰念念不忘,但花木兰已消失两年多,恐早已不再人世,他迟早会忘掉他的。多伦哥哥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你千万莫因花木兰对他心生怨念,要好好珍惜,善待于他!” 随即自责道:“我只恨自己之前太不懂事,铎苏风活着的时候没有给过他几个好脸色,现在想弥补,也再无机会了。”想起铎苏风,又不禁热泪盈眶。 赫红道:“菁菁你放心,多伦只是一时被花木兰迷惑,我从未怨恨过他,以前我也很任性,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他,不再跟他发脾气。只是眼下他伤心过度,只有长公主才能让他重新振作,我去,只会添乱,还是等他恢复后再去看他。” “嗯,这样也好!”菁菁说完便不再言语。 片刻之后,赫红小心道:“菁菁,你恨多伦吗?” 菁菁看了她一眼,道:“他是我哥哥,铎苏风之死也非他愿,只是,我真的不希望他在打仗了,战场上刀枪无眼,我真的怕他会…”说到此处对赫红道:“赫红,你去劝劝你父亲吧,让他不要再打仗了,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 “嗯,你放心,我会好好劝劝我爹的!”这一刻,她不是安慰菁菁,盛乐的生死离别,让她真的害怕战争了。 菁菁指着远处放牧的牧民道:“赫红,你看,他们多幸福,如果没有这场战争,该多好!” 回忆过往,再看眼下,赫红也叹道:“是啊,没有战争的日子真美好!” 平城皇宫 长城能够抵御柔然骑兵的南下,却挡不住春风的侵袭,御花园内,万物复苏,飞鸟北返,百花争艳,艳丽无比。 辰时末,拓跋焘与王星韵二人迈步御花园内,欣赏园内美景。拓跋焘年少气盛,童心未去,此刻与心爱之人一起游园,既不让内侍伺候,也不让侍卫跟随,只有他与王星韵二人,宛如情侣踏青游玩一般。 看着争艳的芳草百花,拓跋焘叹道:“这真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呐,朕上次到这里来还是一片萧瑟,不想此时竟已如此生机勃勃。” 王星韵轻斥道:“你在御书房,一坐就是两个月,春意正浓,若不是我拉你出来,还不知要再呆多久。”她此言不虚,拓跋焘忧心盛乐战局,自盛乐失守以来,除了上朝外基本都待在御书房中,吃住也在那里。眼下盛乐战局已定,只有河套拓跋云与社伦尚在追逐,星韵担心他的身体,今日便强拉他出来散心。拓跋焘不忍拂爱人心意,便没有拒绝。 面对爱人的轻斥,拓跋焘不怒反喜,道:“就算你不拉我,我也待不了多久了,盛乐会战已经结束了十多日,社伦再待下去已是无益,想必也该离去了,只是…”说道此处拓跋焘面上笑容尽失,满是失落道:“想我堂堂强魏,竟被一支万余人的骑兵深入境内数千里,烧杀抢掠一番后全身而退,朕真是愧对先祖啊!” 王星韵听到此处心中亦是伤感,她自由出入御书房,奏折密报她都有权查看,西域军在社伦的指挥下,在河套烧杀抢掠,近十万兵民死于其手,各郡县求援的折子雪片般飞来,像山一般压在他们胸口。 西域密探不断传来西域军各部及主官资料,让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强大对手有了细致的了解,社伦此人军事素养及高,是西域军的二号人物,冷静睿智、杀伐果断,比任性的多伦更加可怕,拓跋云能否战胜这个狡猾如狐的对手,尚是未知之数。他们不求将其击败,只要驱逐出境便是大功,若是再被社伦杀败,则魏军在盛乐赢得的这点颜面就悉数丢尽了。 不过多想也是无用,看拓跋焘满是失落之色,抱怨道:“记得某人曾说要带我走遍诗经上记载的每一个地方,做不到也就算了,不想竟连逛个御花园都眉头不展,颇多不愿。” 自二人相识以来,王星韵一直以温婉大度呈于面前,今日竟作小女子之状,这让拓跋焘大是好奇,知道其用心良苦,脸上忧色尽退,配合道:“娘子教训的是,为夫知错了,今日不谈国事,为夫就陪娘子好好踏一次青,逛逛这御花园。”说完之后两人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二人相伴,赏花扑蝶、嬉水戏鱼、咏诗作对,将盛乐河套这些烦心事都抛至脑后,空旷美丽的御花园中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御花园门口,护卫此处的拓跋兴闻之亦是心间一松,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拓跋焘这么高兴了,天地之间能让他如此高兴迁就的,恐怕也只有这个曾经的“灾星”了。 午时初,崔颢满脸喜色快步而来,看拓跋兴与宫女内侍立于门外,奇道:“拓跋统领,你们不在里面伴驾,为何立于此处?” 拓跋兴道:“禀丞相,圣上与怡妃娘娘在内游玩,不许末将等人伴驾!” 崔颢闻言喜色消失,他也听说了这个怡妃,宫里之前本无此号人物,可是拓跋焘失踪回来之后便出了此人,显然拓跋焘是为寻她而去。自她进宫以来,独享圣宠,令六宫粉黛失色。最奇怪的是,竟然还带回来了一个不满周岁的长乐公主,让人颇为疑惑,不过眼下战事紧急,也无暇顾及此事。只能将心间疑窦压下,留待日后查明。 “正好,我有急事要面圣!”崔颢说完就要往里闯。 “崔丞相!”拓跋兴连忙把他拦下,道:“皇上有命,游玩期间任何人不得擅闯,还请丞相去御书房等候,卑职立刻进去通禀。”崔颢不知里面详情,拓跋兴却能猜出一二,崔颢是帝师,最终帝威仪容,而拓跋焘在王星韵面前则无半点帝王之仪,若被他看到,免不了一番苦谏死谏。
“我有紧急军情要向皇上奏禀,让我进去。”崔颢说完就要往里进,拓跋兴自是不敢让他进入,求道:“丞相,莫要让卑职为难。” “好吧,我就去御书房等候圣驾!”说完又看了围墙一眼,转身而去。 不多时,君臣二人在御书房相见,拓跋焘玩了一个多时辰,心中欢畅,笑道:“丞相,朕听说你有紧急军情要奏禀,究竟是何事啊!” 崔颢呈上一本奏章,喜道:“皇上,大捷呀,这是拓跋云将军从沃野发来的八百里加急战报,始光三年四月初十,沃野守将于仲文率将士拦截社伦西归,拓跋云将军与之前后夹击,大破社伦,斩首五千余,俘虏两千余,社伦率不足千骑逃窜!” “当真?”拓跋焘闻言一惊,忙接过战报细细看了起来,看完之后脸上尽是笑意,连道了几个好字,感慨道:“朕一直忧心河套战局,想着驱逐社伦便算成功,不想拓跋云竟如此能战,送了朕一份大礼。”随后又道:“西域军先败于五原,又败于盛乐,再败于沃野,八个军团五个被歼,两个被大破,西域军主力尽丧,再也不能形成威胁了。”说完长长舒了口气,一吐心中积怨。 崔颢却没有这么乐观,道:“皇上,西域军虽已不足为虑,但柔然王庭主力却已渐渐集于王庭,不日将要大举南下。而且长久战争消耗,国库及各地府库已然告罄,局势并不乐观啊!” 拓跋焘闻言也是眉头一皱,道:“柔然王庭集结了多少兵马?” “传来的消息说已不下十万,加上屯于武川的吴缇部,臣估计下次南下,柔然军不会少于十五万。” “十五万!”拓跋焘闻言也是一惊,若在以往,他会谈笑风生,率军迎头痛击,可是眼下兵力捉襟见肘,他实在是没有足够的兵马北上御敌。踱了两步,继续道:“国库还有多少钱粮?” 崔颢道:“粮食不足十万石,布帛也只有二十多万匹,钱不足百万吊。” “竟会如此空虚!”听闻只剩下这点钱财拓跋焘也是心中大急,打仗打得就是钱粮,若无钱粮,这仗也就不用再打,这点东西,连犒赏三军都不够。 片刻之后,拓跋焘满是无力道:“丞相,你可有什么解决之法?”此刻,他先前的欢喜之色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地忧虑。 崔颢道:“眼下之局,只剩两法能够破解!” “哪两法?” “第一是抢,柔然之所以还有实力大举南下,就是因为这些年来西域军都是以战养战,抢掠我国物资补充,我们只有南下攻宋,从宋国掠取钱粮!” “不可!”拓跋焘拒绝道:“我们好不容易安定了南方,此刻刘宋与吐谷浑交战,我们才能全力对付柔然,绝不可再竖强敌!” “第二就是借,眼下民间经过多次征收已无余粮,只有向文武百官、王公贵与各地富户族借钱借粮,方能渡过眼前危机!” “那就借吧!”拓跋焘叹息一声,道:“你下去拟个章程出来,该如何借,如何还,利息如何算都写清楚,然后拿于朕看。” “臣遵旨!”崔颢答应一声,告辞而去。 崔颢走后,拓跋焘走到地图前,看着红蓝相间交错的箭头,长长叹了口气,本以为击破西域军便能缓一口气,却不想局势更加的危急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