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沃野之殇
第二日凌晨，天刚蒙蒙亮，我也城军营内号角声便已响起，魏军士兵快速奔出营帐，整盔挂甲，饱餐战后快速集结。他们都知道，今日将有一番血战，他们的对手，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强军的西域铁骑，就是那些半月前在城下斩杀他们三千手足的西域恶魔。 待所有士兵集结完毕后，于仲文纵马军前，高声道：“弟兄们，西域军到了，报仇雪耻就在今朝，踏平西域，报仇雪耻！” “踏平西域，报仇雪耻！” “踏平西域，报仇雪耻！” 两万军士被主将的战意所感染，扯着嗓子大吼起来，连吼数遍后，在于仲文的带领下驾着战车向城外开去。 而在四十里外的武周县外，西域军集结完后，社伦也在军前训话， “弟兄们，装好你们的财宝，握紧你们的战刀，驭好你们的战马，一个时辰内，击溃魏军，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回家！”“回家！”半个多月的抢掠，每个人都收获颇丰，在家乡的感召下，西域军战意强烈，此刻，谁也不能阻挡他们回家的脚步，谁挡谁死。随即社伦大手一挥，众人打马出营，直奔四十里外的沃野而去。 在龙骧军军营中，拓跋云打马奔行于全军前方，高声道：“弟兄们，是陛下亲自训练的龙骧军，我们是战无不胜的龙骧军，陛下在平城等着我们的捷报，数万河套子民的冤魂等着我们给他们报仇雪耻，跟着我，杀上去，报仇雪耻，立功封侯！” “报仇雪耻，立功封侯！”“报仇雪耻，立功封侯！”每军有每军的特点，龙骧军是天子之军，对皇帝绝对忠诚，拓跋云深知这点，用立功雪耻激励将士，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一个时辰后，待西域军赶至沃野城外，只见两万魏军列阵城外，战车护卫，枪林阻御，标准的步兵防御方阵。 社伦打量魏军军阵一眼，随即道：“开始吧！”战旗一挥，一千龙骧军打马而出，一手举盾，一手握着油罐，用于焚毁魏军战车。 至军阵四百步时，魏军大弩发射，西域军伏于战马之上，弩箭过后，三百余人消失在冲锋路上。而在柔然军阵内，两千骑兵打马而出，在其身后，数百名弩军抬着组装好的大弩向前在后疾奔，待至距军阵三百步停了下来，旋即开始装设弩箭，与以往不同，此次弩箭上缠了许多油布。 第一批七百多人本行至一百五十步时，魏军箭雨袭来，打在方盾之上，不时有士兵被射落马下，三轮羽箭之后，又是两百多人倒在冲锋路上，西域军冲至距魏军二十多步距离，随即右手用力将手中油罐扔于魏军战车之上，然后快速回撤！ 魏军见是火油，先是一惊，旋即立刻取土灭火，就在此时，百余支带着熊熊火光的弩箭向魏军袭来，两百步宽的地方燃起大火，严密的军阵有了一丝混乱。此时第二批两千龙骧军也奔至一百多步外，在马上弯弓放箭，双方箭雨交错，不断有士兵倒下。就在此时，又有两千龙骧军打马奔至，一手举盾一手持枪，朝那段破口而去，战车经过燃烧已然脆弱不堪在战马冲击下四分五裂，魏军长戟并举，不断有西域军被刺落下马，西域军将士也将手中长枪用力向前捅去，双方在这段缺口处激烈砍杀起来，西域军凭借战马之力不断突进，魏军以长戟勾马腿，将西域军打落下马，然后双方在地上步战。 就在此时，又是一阵弩箭疾射而来，直朝弓弩手而去，又有数百名士兵倒下，而在另一边，西域军弓弩手也将新一轮弩箭射出，将魏军防线另一处打出一个缺口。负责攻阵的两千西域军随即打马而去。西域军以千人为一队依仗战马之力交替出击，另有两千骑兵游离在外负责射杀阵中魏军，支援友军作战。 半个时辰后，在八千西域军的轮番冲击下，魏军阵型已全面混乱，难以抵御西域军的全面进攻，如此，西域军在外游离的轻骑兵更进一步，在百步之**杀魏军，剑法更准，使得魏军伤亡逐渐加大，渐渐地，魏军阵型被突破，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惨烈的激战也让魏军心生怯意，不敢再上前阻挡西域军的进攻。 于仲文见此心急如焚，高喊道：“踏平西域，报仇雪耻！”旋即亲自朝西域军杀去。由点及面，很快，整个战场都是“踏平西域、报仇雪耻”呼声，半月前的惨景浮现在魏军脑中，在一股血勇之下，魏军不顾生死拼命上前，不少士兵大喊着跳起来向西域军扑去，将他们扑下马来，西域军突进的势头逐渐被拦了下来，这一刻，他们终于尝到了曾经嚣张的苦果。 社伦见状眉头一皱，尧里瓦斯道：“都督放心，末将一定击溃魏军！”旋即高喝道：“弟兄们，前面就是凉州，前面就是家乡，跟着我，击溃魏军，回家！” “回家！”“回家！”在众兵士的叫喊声中，尧里瓦斯亲率最后一个千人队扑了上去，一方要回家，一方要报仇雪耻，西域军每突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而魏军需要付出更大代价才能阻止住西域军进攻的势头，然而，战事虽烈，牺牲虽众，却并无一人后退。 时间在悄无声息中流逝，不断有斥候社伦汇报拓跋云部的行踪， “禀都督，龙骧军距我军还有五里！” “禀都督，龙骧军距我军还有三里！” “禀都督，龙骧军已至我军两里之外！” 随着魏军援军渐渐接进，社伦的心也焦急起来，尧里瓦斯部九千人已全部投入战场，此刻他手中只剩古热利西斯部及自己的三百亲兵，他不知自己该去拦截魏军援兵，还是该投入战场杀出一条血路。 就在他为难期间，又一名斥候来报，“都督，魏军已至一里之外！” 社伦扭头望去，只见远处烟尘滚滚，拓跋云已率兵杀至，社伦对一旁信号兵道：“擂催战鼓！” 急促的战鼓声响起，柔然将士知道这是局势危及的信号，显然魏军援兵已至，各个心中焦急，作战更加卖力，谁也没有想到，一直被他们看不起的沃野守军竟如此难缠，纵使伤亡过半也死战不退。 看着追来的拓跋云，社伦抽出战刀，高喝道：“弟兄们，生死存败，就在此刻，跟我杀！”说完率先打马朝龙骧军冲去，现在战事已到最关键之时，他绝不能让龙骧军捅自己一刀。 一里的距离转眼既至，双方很快绞杀在一起，龙骧军虽众，但经过长途奔袭身体疲惫，又一连奔行两个时辰，而西域军则是以逸待劳，虽十分艰难，但还是暂时挡住了龙骧军的冲击。 终于，半刻钟后，西域军杀透魏军阻拦，有三三两两的士兵冲了出来，于仲文见状急忙率自己的亲卫前来围堵。但堵住一处，又有其余地方被西域军突破，突围而出的西域军越来越多，然后又从后方对魏军进行进攻，在前后夹击之下，魏军逐渐不支。 而在一里之外的战场上，龙骧军也渐渐突破社伦的阻击，三三两两突围而出，古热利西斯急道：“都督，再打就被魏军包围了，快撤吧！” 就在此时，一名西域军兵士奔来道：“都督，我军已突破魏军拦截，请都督速归！” “好，我们撤！”社论闻言也不再恋战，转身向后奔去。 “呜呜…”就在此时，一阵熟悉的鹰号传来，西域军闻之大喜，他们都知道，这鹰号是多伦卫队独有，鹰号响起，意味着多伦亲至。社伦闻之大骇，这是鹰号不假，可多伦绝不会出现在此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远处旌旗翻滚，多伦的金底白虎帅旗、铎苏风狼营的金狼头黑旗，各军的金边白虎青旗、各千人队的白底黑虎旗数十面迎风飘扬，随着渐行渐近，还有多伦、铎苏风、那曲、敖登、固德等人的盔甲支于木架之上。而在这些旗帜盔甲的下方，却是魏军欢快的笑脸。 社伦见到这些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栽落下来，如果这些东西都能被魏军缴获，那他们的结局恐怕也… 果不其然，只闻数百名魏军高声大喝，“盛乐大捷，斩首四万余，多伦及手下军士俱已伏诛！”西域军将士闻之神色一滞，手上也停了下来，忘记了自己身处战场，长久以来，多伦就是他们心中的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却不想竟会被魏军斩杀，这着实让他们难以相信。 而魏军士兵看着军旗盔甲，听闻多伦已伏诛，也是一脸难以置信，那个威风八面、战无不胜的多伦，真的死在盛乐了吗？ 看到古热利西斯也呆滞在那里，社伦一刀打过去，急道：“古热利西斯，快跟我撤！”旋即对亲兵道：“立即吹号，随我杀出去！” “呜呜！”响亮的战号响起，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魏军砍杀的更加卖力，而西域军则对战号充耳不闻，再不论阵型，再不管战友，只管盲目向前奔逃，有的甚至跑反了方向直奔龙骧军而去，第一次，西域军溃败了！ 尧里瓦斯本以突出重围，但看到社伦却深陷阵中，对身后的千余名将士道：“弟兄们，那是魏军伪造的，我西域铁骑天下无敌，怎可能全军覆没，跟我杀进去，救回都督，杀呀！”说完率先朝阵中冲去。 于仲文跟拓跋云知道今日战局已定，盯紧了社伦，高声道：“活捉社伦，赏黄金万两，封将军；取社伦首级者，赏黄金五千两，官升三级！”魏军闻之士气大振，纷纷扬刀朝银盔银甲之将冲去，前面魏军越来越多，社伦突进的愈发艰难。 看着汹涌而来的魏军，社伦知道今日已很难突围出去了，对古热利西斯道：“古热利西斯，你走吧，或许我军在盛乐大败，但我绝不信多伦殿下已死，你回西域吧。还有，告诉殿下，戈本是大才，才华卓著，忠心耿耿，可重用之！” 古热利西斯悲声道：“不，都督，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他也知道今日败局已定，可是要他抛弃主帅，他绝难从命，虎目中涌出几滴热泪。 “混蛋！”社伦一刀打在他背上，怒斥道：“我西域军遭遇如此惨败，如果都死了，谁来保护西域，谁来抵御外敌，你忘了戈本之前的话了吗，马上给我滚。” “杀，给我杀！”就在二人争执之时，只闻远处杀生响起，抬眼望去只见百十步外尧里瓦斯率部直朝此处杀来，而在战场其余地方，虽大多数士兵都在溃逃，但仍有几支一百多人的队伍朝逆向此处杀来。 古热利西斯见之大喜，道：“都督，我们有救了！” 社伦见状也是眼圈一红，值此大败之际，再杀回来九死一生，可是他们却来了，患难见真情，饶是心如铁石一般的他，也是万分感动。抹去眼角泪水，社伦挥刀道：“弟兄们，跟我杀出去！” 一番惨烈厮杀，社伦与尧里瓦斯终于汇合，随即二人转身向外突围，在其余几名千夫长的帮衬下终于突破重围，旋即顾不得其它打马朝远处奔去，此时在他们身边，那支无敌铁骑已经不复存在，只剩数百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