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多伦的无奈
“那好!”多伦看着花木兰那满脸愤怒的神色,心里暗暗叹息一声,背过身吸了口气,闭上眼抑制住将要流出的泪水,仿佛下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一般,从从怀里拿出把匕首拔出来塞到花木兰手上,平静的说道:“那好,你杀吧!”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五个字,但多伦面色坚定,语气充满了果决,其诚意不容置疑。 看着多伦那一脸决绝的神色,再看看手中那柄无比熟悉的匕首,花木兰心里乱作一团,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将匕首紧紧握在手中,依旧冷漠的说道:“你不要再装了,我是不会相信你的,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 “我没有骗你!”多伦大吼一声,面色不变的厉声说道:“花木兰,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把这场战争打下去,到时还会有更多的魏国士兵死在我的手中,如果你真的恨我,如果你真的想要为你死去的战友报仇,如果你真的想让更多的魏国士兵活着回家,如果你真的想让魏国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那你就杀了我!”边说边往前靠,让自己的左胸紧贴着那冰冷锋利的匕首。 看多伦那狠厉决绝的表情,花木兰顿时不知所措、满脸的为难,握着匕首的手不断颤抖,边往后退边摇着头痛苦的说道:“你不要逼我,你不要逼我!” “我没有逼你!”看花木兰那痛苦的表情,多伦也是心痛万分,但这件事不做个了结,以后会更加的为难,想到这压制住心中的不忍,面色不变依旧厉声说道:“你不是想要为你的战友报仇吗,你不是想要阻止这场战争吗,你杀我啊,杀了我战争就会停止,杀了我从此就不会再有人死,杀了我从此就天下太平!”看花木兰依旧在痛苦挣扎,多伦接着大声吼道:“我要你杀我啊!” 面对多伦的步步紧逼,花木兰的手不住的颤抖,两种矛盾的思想再次在脑中来回激荡: “射死他,射死他我们就赢了!” “嘻嘻、哈哈...”倏忽之间,仿佛又回到了五凤谷外纵马奔驰的欢快情景。 “我们死的好惨,杀了他为我们报仇啊!” “我拿这把刀跟你起誓,我会带你走遍草原的每一个角落,看遍草原的每一朵花!” “啊...”爱人情与战友恨的激烈碰撞,花木兰再也忍受不住,痛苦的大声呼喊一声,闭上眼睛猛地举起匕首朝自己的腹部插去,妄图用一死求得解脱。 “嗒、嗒...”一切静止之后,花木兰期待的疼痛解脱之感并没有传来,匕首在接近腹部之时被一股巨力阻住,耳边只有轻微的水滴滴落在木板之上发出的细微之声在不住的回荡,淡淡的血腥之气也渐渐飘入鼻孔之中。 花木兰刚刚睁开双目,瞬间就对上了多伦那平静的脸庞,尽管他的脸色平静如水,但眼眶中的急剧变化已经出卖了他此刻五味杂陈的内心。 “一定要这样吗?”他没有开口,但早已与他心灵相通的她还是从他眼中读出了他的心声。 “我是魏国的士兵,抵抗侵略、保家卫国,是我的责任!”面对他的质询,良久之后,她扭过头去,闭上眼,告诉了他自己的答案。此时,早已在眼眶盘旋的泪水被挤出眼角,顺着她那白皙的面庞滑落到锦被之上。 他没有说话,眼神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她,生怕她松动的目光被自己遗落。 她也没有说话,用力的紧闭着眼,生怕被他充满柔情的目光融化了自己保家卫国的信念。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起来,只有“嗒嗒...”的水滴声还在为时间佐证它并没有偷懒。 良久,多伦从榻上退了下来,鼓起最后的勇气向她扫了一眼,看到她仍是那一脸的坚定,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你好好在这里休养几日,等你的伤痊愈了,我就送你回魏营。”说完便抬腿向外走去,或许是由于在床榻上跪的时间太长使得腿有些发麻,多伦在迈出第一步时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 “踏、踏...”听着那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花木兰扭过头渐渐地睁开眼,眼眶的泪水瞬间如开闸的洪水般从她那明亮的眼眸中汹涌而出,然而她一动不动,只是紧盯着那个渐渐远去、孤独苍凉的挺拔绿影,只愿再在这最后的时刻多看一眼,此时的她心中万分明了,今日离去,两人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头了。 第二日帅帐 火红的朝霞布满天空,在大地还未完全褪去黑暗之际,军营内已经是炊烟袅袅,今日大那率军前出赤峰关,军营显得比平时忙碌热闹了许多,在军营正中的帅帐之上,一只充满力量、展翅欲飞的的金鹰在朝霞的光芒下浑身散发着黄色金光,再这朦胧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在中军议事大帐内西边的一角,有一个单独格起的内帐,这个内帐是主帅行军作战时的书房,里面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兵书与数百年来重大战役的记录。这里是多伦作战时思索战役布局之处,也是整个大营戒备最为森严的地方,由多伦最信任的一百名侍卫守卫在此处。 内帐进门右边的墙角,挂有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图,上面标注了魏国、柔然的所有重要军事据点与城市,在柔然与魏国的北方边界线上,红蓝箭头密布其间,清晰显示了双方的军事动向。 与外面的朝气蓬勃不同,此时帐内一片昏暗,所有账帘窗幕都被放下,仅有的及缕突破帐幕钻进来的亮色面对这大片黑暗显得苍白无力。在正对帐门书架前边书桌的右角,一支已经燃尽红烛剩余的暗红色残躯四散流淌在上面,显得一片狼藉,在书桌正中,几本兵书歪七扭八的散落在书桌之上,暗红色的阴迹清晰的印堂在上面,不知是燃尽的烛泪还是干涸的血色。 在书桌与书柜之间,多伦无力的躺在椅子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神色,略显红肿、黯淡无光的双目静静的凝望着帐顶,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双手顺椅子檐角无力的向下垂落,被利刃划破右掌的刀痕已经凝结成疤,在右手下方的地面,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凝结在那里,显得格外刺眼。 昨日从木兰帐中出来他便来了这里,无情的事实粉碎了他的一切幻想,面对一力与自己为敌的木兰,他不知该如何把这场战争继续进行下去。 铎苏风已经出发三日,狼山对魏军最后的围歼战已经难以避免,若是现在放木兰回去,他不知道在最后的伏击战中能否下达进攻的命令。 昨日他也曾想过把木兰困在军营,但是自己还没有付诸行动,她昨日已经用再明显的不过的信念告诉他——要么杀,要么放!杀,他自认自己没有这个魄力;放,以后她在对面的战斗自己必定会束手束脚,难以全力施为,而在战场上,一个不能全心全意作战的主帅在开战前就注定了他和他部下的结局。
三日前的战斗已经激怒了魏国,再想罢兵言和已无可能,而且自己刚刚取胜,父汗和王庭大臣也不会同意此时和谈; 若是自己返回王庭,将兵权交给丞相和吴缇,且不说木兰的安全不能保证,自己在王庭不能安心,就连此次被从西域调回来的两万西域军在丞相的刻意安排下也注定会在接下来的大战中损失惨重,军营也必定从此多事。 现在局面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从王庭出发时的预想,当时觉得只要自己约束部下然后耐心和木兰解释就有可能取得她的原谅;纵使不能,只要她安静的待在五凤谷,对自己的战役规划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现在,一切局面都因木兰的“替父从军”而被搅乱,进不能,退不能,战不能,和不能,陷入四难境地的他实在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忽然,账帘被人掀开,一阵刺眼的亮光从门口照了进来,将多伦那疲惫的身影被放大数倍映在后方的书架帐幕之上,显得格外孤寂。 “出去!”来人还没有说话,轻飘飘的两个字便已传入耳中。 “殿下,大那已经准备完毕,他与祝龙、木骨来向殿下辞行!”也术没有理会,小声开口说道。昨日他与大那等人商议完今日出征之事的准备事宜回去后,有侍卫向他汇报说多伦手受了伤,现在呆在帅帐的书房内,医官想去包扎也被赶了出来。 也术询问绿竹等人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多伦在进账之后就把所有人都支了出去,发生了什么她们也不清楚,后来也术又带了医官和夜宵去见多伦,但也同样被赶了出来,直到今早,大那等人前来辞行,他才不得不再次进来。 “告诉他们,多做sao扰,用心防守,严防奚斤逆袭!”多伦随意的吐出了早已规划好的战役谋划,在新的策略没有想好之前,他也只能按原来的计划,走一步看一步。 “殿下,大军出发,依照惯例,你该去为大军送行了!”看着前日还信心满满、意气风发的多伦变成此时的情形,也术也是万分难过,希望多伦能被大军高昂的士气感染,重新振作起来。 “告诉他们,就说我身体不适,今日不能为他们送行了!”多伦仍是没有丝毫动作。 “殿下!”看多伦仍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也术急切的说道:“你是大军统帅,三军将士都要靠你指挥统领,你怎能为了一个女子如此颓废?” “出去!”多伦语气略显不善的再次说道。 “殿下,你是柔然王子,只要得了天下,女人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何必为了一个花木兰如此...” “我再说一遍,出——去!”也术还没有说完,多伦猛地从椅子上座起,指着门口厉声说道。 “是!”看多伦如此神色,也术也不敢过分违拗,行礼之后缓缓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