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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钟毓秀

    楼船内部。

    一间清净房内,宁舟坐于椅上,房角有一尊铜炉,散发着淡淡幽香,添了三分清雅幽静。

    这是上好雅间,乃宁舟‘花’费宝材所换得,似这样的雅间,共计三百间,团团环圆,共起九层,他所住这层为顶层。

    住不上雅间的人,只有去船上首尾两幢方楼中去,这些地方与雅间比,未必差上多少,但是能参与宝会者,唯独住雅间者方可,从这里一开窗,就可看见宝会正场。

    宁舟立在窗边,目光往下投去,见下方有数十丈方圆的一池清水,水底铺有明丽砂石,水上正中则是一座洁白荷‘花’,此‘花’片片晶莹,有三百片,对应的是雅间数。

    似这样的雅间,有婢‘女’在旁服‘侍’伺候,这些婢‘女’不分属太乙观,乃是太乙观自凡间找来。

    婢‘女’如筠,察言观‘色’,介绍道:“道长所看之地,就是宝会正场,届时宝会开启,但凡宝物,均从荷‘花’池下方升起。”

    宁舟问道:“我如看中一物,如何竞买?”

    如筠一指房中正中,那里摆放着一杆金砣‘玉’秤,下挂一盘,“道长看中何物,只管向其中投放宝材即可,此称可评断宝材价值,和他人对比,以定归属。”

    “有点意思。”宁舟可以预想到,到时候竞宝时,美人托宝,从荷‘花’中冉冉升起,那幅景象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如筠等了片刻,见宁舟打量整场,并不言语,她微福一礼道:“道长有何事差遣,尽管吩咐,一应要求,必尽量满足。”

    这话是客气,谁敢当真,想满足一些‘床’笫之乐,必吃苦头。

    似如筠这样的婢‘女’,虽是凡身,但也没谁敢于撒泼,欺辱她们,因她们属于太乙观。

    宁舟挥挥手,“宝会启时,你再来此。”

    如筠在此船已有三年,聪慧知机,知道有些道人喜静,她并不多说,躬身一个万福,便退出‘门’外。

    宁舟身前有只摇椅,他起身坐了上去,任由摇椅前后摇晃,他把黑‘玉’拿着掌中观看,把玩半晌,“宝藏?还是何物?”

    九头狍对他说,黑‘玉’乃宝藏开启钥匙,身怀此物,才可寻到宝藏。

    宁舟当时问他,“道友怎知,此时开启宝藏关键之物?”

    九头狍道:“推论为宝藏的不是我,另有其人。”

    宁舟道:“可否告知,此人为谁?”

    “他自称陈邰仕。”九头狍道:“其实我并不了解此人,与这回和道友碰见一般,上次与他见面,也是此等情形。当时他对我说,“狍兄,这‘玉’我推测共计七枚,如若七枚在一处,或有机会开得一处隐秘宝藏。”

    宁舟听了陈邰仕这三字,若有所悟,似笑非笑道:“这位的话,你信了?”

    “不信又如何。”九头狍苦笑,“叫道友笑话,我本山中野物,偶有机缘才入了道途,得机缘时就得了此‘玉’,只觉此‘玉’质地坚硬,似有不凡,可握在手中百余载,也毫无所获,不如信了这人,撞一撞机缘。”

    九头狍所言,宁舟不置一词,道:“你当时可曾问了,他的推论何来?”

    “自是问过。”九头狍回忆当时情形,道:“据他所说,他认识一人,也有黑‘玉’,把两‘玉’放在一处对照时,便推论黑‘玉’为七,至于这黑‘玉’具体有何用,他也不能明确,只能往宝藏上推论。”

    宁舟笑了笑,大千世事,人如遇对己无害,不解之事,往往回朝好事上推想。

    譬如有人得了一张奇图,再配以难懂的字语,亦或不着调的诗词,旁人或许会推测是藏宝图。

    亦或有人得了不知名的晦涩道书,不明其理的情状下,抱着万一念头,也会认为是神妙道功。

    更荒诞的是,梦见说胡话,解梦者会说是能发横财。

    至于为何能发财,也有说道,利令智昏,巨大的财富能使人失去理智,与说胡话的情状极为相像。

    这些例子本无什么道理,只是人们本能的避凶趋吉而已。

    宁舟对所谓宝藏,并不是太相信,不过黑‘玉’为七之数,他大致是信的。

    他道:“照此说来,眼下得黑余者,已知之人,共计四数,还有余下三人未现,道友喊住我,有何说道?”

    九头狍道:“道友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

    宁舟道:“喊住我的是你,你有何心思,我怎知晓。”

    “罢了。”九头狍摇摇头,“设这真是一座宝藏,到时候启开宝藏时,共有七位。别人我不知,单说陈邰仕他有位相识者,此二人许是友朋。其他人和你我一般,不曾相识,也无关系。届时分宝,人心存善还罢,万一陈邰仕有个歹念,或是仗着人多,想要多分宝物,我等心不齐,如何与彼相争。”

    这话不出宁舟意外,他之所以等九头狍自己开口,就是望着从对方话中,找到自己所需的信息,“既然道友这样说了,那咱们就结个友盟,暗中照应,以防万一。”

    “善!”九头狍一抱爪子,权当礼数,“就这样说定了,这次宝会,道友看中何物,我不与道友相争。”

    宁舟含笑,拱手还礼,“谢过道友美意。”

    室内,摇椅轻微晃动,宁舟躺在上面,眼目幽幽,“黑‘玉’有七枚或许为真,七人嘛,未必。”

    另一处房中。

    九头蛇不解道:“大哥,你为何与那道人见面,还讲了许多事情?”

    在九头蛇看来,此事为秘辛,平白说给别人听,实是亏大了。

    九头狍道:“黑‘玉’互生感应,与其不碰面互相提防,不如见面说个清楚,打消疑虑。”

    九头蛇诧异道:“莫非大哥真要与此人结为友盟,互为臂助?”

    “这怎么可能。”九头狍眼生寒芒,徐徐道:“先结善缘,与此人亲近,消其戒备之心,待出了此地,我等就可借机下手,夺其黑‘玉’。”

    “妙。”九头蛇忍不住赞了一声,“先夺一‘玉’,事后再借机夺其它五‘玉’,届时宝物尽归大哥囊中。”

    九头狍摇头,“其实我要杀他,也是因此人不足以信,为免万一,还是我等兄弟掌握此‘玉’为佳,起码对上陈邰仕,不会落了下风。”他叹了叹,“至于夺其它五‘玉’,此法成功机会不大,暂时不去想他,先对付宁舟即可。”

    他看向九头狮,“老三,宁舟身上这块黑‘玉’,先由老二掌管,以后有机会,再给你‘弄’一块。”

    九头狮憨厚一笑,“没事,我知我脑子拎不清,容易误了大事,二哥比我机灵,由他掌‘玉’最好。”

    “你这样想就好。”九头狍很是欣慰,他起身往外去,“我出,有哪些宝材可供我等用。”

    太乙观楼船,最底层宝材为修炼所需,顶层甲板之上,买卖的是炼器及斗法所需。

    卖物者,大多不是太乙观修士,而且借这条楼船宝地,,在太乙观的庇护之下,放心的与人‘交’易,换取自己所得。

    只有少部分所在,是太乙观在出卖物事,这些物事往往不是他们所需之物。

    宝会还未正式开始,许多人无事开始易换宝物,楼船上非常热闹,往来不绝。

    甲板上人很多,却不显嘈杂,人们低声‘交’谈,无有喧哗,便是那些野族‘精’怪,也不敢在此放/‘浪’,得罪太乙观。

    事实上也不是人人如此,也有人我行我素,如在自己家中一般,任意行事,而这些人统统被驱赶。

    九头狍有九颗头十八颗眼珠子,是以他视界极为宽广,包含四方六、合,在他眼中出现上千数的人,这些人走动,谈价,互换宝材,形形‘色’‘色’,众生群像,一一在他眼前出现。

    他此次来太乙观宝会楼船,其一为寻找自己所需,其二就是想着见识一下真正的高人,依他所想,太乙观名下,必有高人才是,

    此刻他有些失望,忍不住摇了摇头,就这一摇头,视界有了不一向的变化,从人群狭缝中,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初看觉得有些俊秀,打扮形同文士,望去如是书生。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他奇怪的是,对方有些不同寻常,但哪里不寻常他也说不上来。

    抱着好奇之心,他往前挪步,到了文士三丈之外,装作随意的样子觑视着。

    尽管他非人,欣赏层面与人不同,往往人类眼中的俊男美人,在他眼中却丑得一塌糊涂。可瞧见这个文士时,他不由暗赞一声。

    文士脸庞细腻光洁,眼眸乌黑深邃,鼻梁高‘挺’,身如‘玉’树,此人清雅,静立在原地,似乎对一切都不甚在意,带着三分散漫,即便以他‘精’怪的眼光来看,也称的上一声风度翩翩。

    文士在人群中游走,逐渐远去,九头狍摇了摇头,心里纳闷,“这个人怎生的这般好看,似乎天生就能吸引人的目光。”

    九头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修行至今,经历过不知多少事,所谓美丑,他根本不放在心中。

    可偏偏碰上这人,便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住了,还频频偷觑了这么久,他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他本能认为,这其中定要什么自己不解之处,可问题到底在何处,他‘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对上一位修士,好奇易生祸,他不愿节外生枝,当即便放弃了探寻内中究竟的心思。

    三日后,又有遁光飞来,来者共计四人,为首之人是杨先文,他目视楼船,赞道:“不愧是太乙观名下楼船,这宝会还未开始,就来了这么多人,怕是不下千余吧!”

    郁君琪道:“羡慕他人作甚,咱们临江岩,也未必差他多少。”

    杨先文听了只是微微一笑,他明白郁君琪的心思,是不想在徒弟面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郁君琪指向楼船,“丹溪,笑缘,你二人喜欢何物,尽管说来,我帮你们置办下来。”

    文笑缘这次随杨先文夫‘妇’出来,也是听了其提议,而他本人也想长长见识,故欣然应从。

    叶丹溪忙道:“师尊体恤,弟子眼下修为还浅,不值得师尊破费,待来日弟子道行深了,也可自食其力,不敢由师尊劳心。”

    郁君琪颔首微笑,“你有这个心就好。”言讫看向文笑缘,“笑缘,你与我徒是友朋,我与先文,都是你长辈,这次就当给你见面礼了,你随心挑就是。”

    文笑缘与叶丹溪一见如故,互相欣赏,而杨先文夫‘妇’二人,又对他极好,对他颇为照顾。

    文笑缘初时,只当是爱屋及乌,后来才隐隐觉得,事情应不是自己所臆测那般,就从此点,他就不想受郁君琪的好处。

    而且他在外数年,接人待物也多,有些见识,知晓受人恩惠必偿还,他受了此惠是还不起的,那么债户就落到宁舟身上了。

    他虽不才,却也不会做坑师的事情。

    “家师曾对我说,无功不受禄,小子不敢不遵。”他当即断然推辞,“谢过前辈好意了。”

    郁君琪微讶,没料到文笑缘见利而不动心,她也不勉强,道:“令师教徒如此,当是道德之士。”

    文笑缘轻轻笑笑,并不接茬,从他对宁舟的认识,怎也算不上道德之士,这番话他倒是不太好接。

    就在这时楼船中想起磬钟声响,摇摇‘荡’‘荡’,如水滴沁透,传遍诸人耳中,与此同时,烟云袅袅,成千上万的禁制条纹滑动,还有符箓印咒,闪烁道道光华。

    杨先文道:“宝会即启,要合上禁制了,莫在耽搁,不然赶不上趟。”

    四人矮下遁光,在禁制合拢前到了船上,郁君琪一望眼前许多人来回晃动,忍不住撇眉道:“夫君,这人好多。”

    杨先文笑道:“无妨,我早先已与边道长去书,让他帮我留个雅间位置,咱们走吧!”

    “还是夫君考虑周到。”郁君琪赞许一笑,嫋嫋娜娜的款款而行。

    这三天来,宁舟也出‘门’走串各处,采买所需,这时听得磬钟声,便回身去往房中,忽然他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不禁有些诧异,不明这人为何在此。

    他上前拍了拍那人肩膀,“律道友,你怎么在这?”

    那人转过身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道友认错人了,在下钟毓秀。”

    “你是……”宁舟看着与律香主一模一样的面容,下意识想到了一些非同小可的事情,不由心下震骇,吃惊不已。

    钟毓秀一指竖在‘唇’边,呢声低语,一字比一字轻,“祸、从、口、出。”

    说到“出”字,几近无声,宁舟却觉‘毛’骨悚然,下意识眯眼一瞥,隐隐见得,有无尽水声跌宕,宏盛而沉幽,绵绵中透着一股森严,他再看时,就见钟毓秀笑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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