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佳人远去
当秦风跟着欧小蛮来带车前，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安静沉睡在露夫人身旁的少女。与秦风初见秦初雪时对方清冷中略带霸气的气质不同，如今的少女显得有些柔弱。往日覆在右眼上的长发被人轻轻分开，露出那张苍白而虚弱的小脸。 秦风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呼吸都一时有些停滞。明明心里充满了狂喜，反应到脸上时却只觉眼中有些酸涩。秦风用力眨了眨眼，低下头轻轻出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带着一抹由衷的笑意。 “这正是在下师姐。”秦风微微笑着，突然抬起还有些颤抖的手，弯下腰向面前的蒙纱女子深深一揖，道：“秦风写过前辈救命之恩！” 一旁的欧小蛮看看秦初雪，又看看如释重负的秦风，一张小脸也笑成了花儿。感受到秦风内心的喜悦，小蛮竟觉得自己也莫名的高兴起来。此刻见秦风对露夫人行大礼，少女想了想，便也拱手道：“小蛮谢过夫人！” 露夫人将秦风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忍不住暗自点头。她现在已经完全相信自己救回的少女就是对方要找的人，但不知出于哪种考虑，露夫人还是道：“一面之词，我总是不能轻信。你说是受师姐兵刃指引而来，那柄兵刃何在，取来我先看看。” 秦风稍稍犹豫，但想到师姐就在眼前，琉璃宗再怎么霸道也不至于当着万生岛长老的面强词夺理，便将一直紧握在左掌中的断刃双手一托，道：“这就是我师姐的兵刃，只是之前受过重击，已经断裂……” 露夫人抬手接过断刃，露出一抹如同冰皓般的手腕，随即右手一抓，那根安放在秦初雪身边的长柄就被她摄在手中。两截断兵在靠近的一瞬间就剧烈震颤起来，露夫人双手一松，那两截断兵蓦地青芒闪烁，竟‘锵’地一声合在一起，如果不是中间那道显眼的裂痕，简直就如完好一般。 “兵虽断而灵不灭，如此灵性，着实少见！”露夫人由衷赞叹，一双妙目中异彩连连，看向秦初雪的目光更是掩饰不住的喜爱，道：“若非亲眼所见，我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样一柄灵兵竟是个纳气中期的武修自主蕴育出的……” “前辈看来是认同在下的说法了？”秦风见缝插针道。 露夫人扫了秦风一眼，淡淡点头道：“不错，这柄灵兵确实可以证明，她是你说的师姐。不过……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秦风一呆，随即就觉一股热血冲向头顶，他竭力压抑着眼中的血色，沉声道：“夫人的意思，是不想还人了？” “大胆，竟敢如此对我师尊说话！”子云一直随侍在身侧，虽然巴不得师尊立刻把这女孩儿还回去，但此刻见秦风语气不对，还是立刻站出来呵斥。 露夫人摆摆手示意子云退下，她看着秦风眼中暗含的怒意，面色不变道：“她是你师姐不假，可她如今武脉尽断，你带她回去又能如何？” “在下不才，却也有办法为师姐续脉回天！”秦风沉声道。 露夫人一愕，眼角瞥见不远处正和万烈谈笑的童长老，这才恍然道：“是了，你与万生岛有旧，想必是觉得要上一枚‘太乙玄清丹’必不困难。但你可知道，‘太乙玄清丹’虽说能接续武脉，却会让武修资质大损，从此再难寸进。若要真正恢复如初，唯有用‘土龙涎’镇骨，以‘天须草’续灵，再借修法境以上强者之力贯神，如此才能不损己身甚至更进一步！” 露夫人微微一笑，轻声道：“而‘土龙涎’和‘天须草’这等灵物，即便是万生岛也未必备存多少，他们不见得愿意给你。” 秦风沉默。 他前世在《寻仙》里和药王门掌门甚是投缘，再加上又帮助其化解了一场大难，因此有幸抄录下了药王门的镇派密集《百草丹道》。虽说他志不在此，真正精修的只有十九种丹道里的‘剑丹’一种，但凭借着出色的记忆力，他还是记下了不少丹本和散方。露夫人所说的这些他自然明白，甚至他知道至少还有三种方法能让师姐完好如初。可问题在于，那三种方法执行的难度更大，相比之下，反而是‘土龙涎’配‘天须草’这种可行性还高些。 见秦风不语，露夫人只以为自己说中了对方心事，便又道：“这些都不谈，即便你把你师姐带回去并将她治好，对她而言也未必是好事。” 秦风抬头看她，却见露夫人轻叹一口气，柔声道：“身为武修，终究是要在修行上有所进益。我虽对你们的过往不太了解，却也知道你师姐在刀道上极有天赋，若是跟你回去，你待如何安置她？是让她随你入万剑山庄，还是将她送到其他宗门？” 说到这里，露夫人稍稍顿了顿，一双俏目一凝，某种透出不容忽视的自信和骄傲，道：“若是随你入庄，除非你让她从此改修剑道。而若是送到其他宗门，哼，不自夸的说一句，这天下刀宗名师，还真没几个能比得上本座！” 这是露夫人第一次以‘本座’自称，其中透露出的自信让秦风很是犹豫。他想起之前欧小蛮也曾和自己说过同样的问题，那时自己还以为考虑得太早，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要他做出抉择。 就在秦风皱眉不语的时候，耳中突然传来一道清晰的男音，却是童长老在传音他。 “小子，露夫人乃是琉璃宗云露峰座主，其座下弟子都是刀修。她有一句话说得不错，这天下刀宗虽多，能在授徒上比得过她的真没几个。你看你旁边那个娃娃，区区三十余岁就入了修法境，这可不是一般人教的出的。” 秦风扫了一眼正冷眼瞪着自己的子云，还是不说话。 “哎，这事总需要你自己做决定，老夫不过提醒一声。”童无忌叹了口气，道：“若你决定带她回来，‘土龙涎’和‘天须草’的事不用费心，万生岛一定会帮你办妥。只是老夫还是想说一句，在你做决定前，不妨想想你师姐自己的想法……” 秦风一震，下意识向那个面色苍白、正安静沉睡的少女看去。 若是师姐清醒，她会作何选择？ 是随自己去万剑山庄，还是抓住这个机会，寻访刀道的更高境界？ 这好像根本不用选啊…… 秦风嘴角溢出一丝苦笑，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头看向眼前的女人，嘴唇一颤，终于低声道：“在下师姐……还请前辈多多……多多照拂……” 露夫人闻言松了一口气，脸上在露出笑容的同时心下也是觉得好笑。想自己堂堂琉璃宗长老、云露峰座主，什么时候收个弟子还要这样好言好语的去哄了？最主要的是，自己哄的对象还不是那个弟子，而是她的师弟…… 话虽如此，其实秦风的表现还是很让她欣赏的。如果对方一听自己要收徒就立刻急不可耐的答应下来，虽说自己一样会悉心教导，但日后却肯定会告诫徒儿离这个男人远些---这样的男人，与薄情寡义何异？ 心情一好，女人的神情就友善许多，连带着语气都柔和了些，道：“你放心，我云露峰座下嫡传向来亲如一家，绝没有人会欺负她。收下你师姐，本座今后也不打算再收徒了，待我这几日先为她续完武脉，然后教导两月，便让她去青云秘境历练一番，赚些机缘。” 听露夫人的意思竟是想将秦初雪收做关门弟子，秦风顿时安心了许多。不管怎么说，小徒弟和小儿子都是最受宠的一个，如此说来却是不必多担心。只是听到最后一句，秦风神色却陡然一紧，道：“夫人想送她去青云秘境？” “不错，怎么？”露夫人奇怪地看着他。 秦风眉头紧皱，斟酌着用词道：“在下听说，这次的秘境似乎……不太安全？” “不太安全？唔，你是说名兵出世一事？”露夫人稍一思索便即恍然，失笑道：“我道何事，原来你竟担忧这个！呵呵，若是其他宗门确实不好说，但我孙青露门下，却绝对无人敢打主意，你尽管放心便是！名兵之说太过飘渺，我会告诫弟子不去参与，他们此去，不过涨涨见识，与各宗弟子交流一番罢了。” 秦风点头。结合刚才童长老的表现，不难看出这露夫人背景不凡，她说门下弟子无人敢欺，想来应该不假。而这青云秘境虽说危机重重，但主要是怕武修在背后捅刀，如果能杜绝这方面的危险，那这秘境倒真称得上是一个宝库，让师姐去历练一番也好。 这是如此一来，自己终究有些不放心…… 秦风凝眉沉思，心中渐渐有了个主意。 “师尊，时辰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子云凑到露夫人耳边，轻声提醒道。悄悄一撇身旁的少女，她的眼中不由露出一抹深深的忌惮。 秦初雪入门已不可阻挡，她虽是满心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盼着女孩儿的资质不似师尊说得那般好，如此一来，自己就依然还是师尊座下最受宠的弟子…… 露夫人被子云提醒，轻轻点头。正欲向秦风和欧小蛮告辞，却见少年忽然叫了声‘且慢’，然后就一转身快步向童无忌跑去。 童长老见秦风跑来，原本还有些诧异，但下一刻脸就抽抽起来。 “童长老，这回我师姐人不是你们找到的，伤也不是你们治好的，之前你说我可以换一个条件，还当不当真？” “……自然当真。”童无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那就好！”秦风完全无视了对方古怪的脸色，凑上去低声道：“那我就换一个条件，我要一件防御性的灵物，至少也要法宝等级！” 童长老闻言一愕，随即点头道：“这道简单，你一会儿随我回聚灵阁，随便挑一件便是。” “等不到回去了，我现在就要。”秦风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车架，沉声道：“我想给我师姐带着……” “哦！”童无忌恍然，但他虽是万生岛长老，身上也不可能一直带着许多灵宝，仅有的几件还是用惯了的，舍不得送人。苦思良久，突然一拍脑袋，从怀中摸出一物递给秦风道：“差点忘了还有这个！” “这是什么？”秦风接过，见是一枚秀气精致的指环，整体呈幽蓝色，也不知是由什么材质打造。其上玄纹密布，环面上对称镶有四颗绿豆大的玉石，看起来很是漂亮。 童无忌右手捏着下巴，脸上还有些rou疼，轻声道：“你可别小看这东西。这是‘洛神戒’，论品级足有中品法宝，其内蕴含的‘洛水如屏’就算修法中期的高手全力攻击，想击破也要半炷香时间！尤其难得的是，这件灵物不需要武修灵气维持，它能自主吸收灵气补充，大概三天就能充满，低阶武修用来护身再好不过。原本是想带回去给岛主的，既然你要就给你吧。” 秦风连忙道了声谢。 他刚才只想着要给少女要一件好东西防身，却忘了高阶灵宝大都需要武修灵气支撑，品阶不够的武修根本无法催动。现在童无忌给的这枚‘洛神戒’竟能自主补充灵气，这倒真的很难得，想必也正是因为这点，这枚只能抵御修法中期强度的灵戒才能脱颖而出，成为中品法宝。 带着灵戒回到华车旁，秦风直接跳了上去。一旁的露夫人眉头一皱本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闭上了嘴，亲眼看着秦风将一枚通体幽蓝的灵戒套在了秦初雪的小指上---不是他不想套其他手指，实在是这枚指环太小，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设计的…… “如此，就拜托前辈了！”完成这一切，秦风才发现自己有些唐突了，赶紧从车上钻下，不好意思地笑道。 露夫人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招了招手，立刻有弟子呼喝起来。两头踏雪乌睛兽低吼着站起身子，然后转了个身，那辆华车便载着秦风到青云界后最深的羁绊，慢慢吞吞地向远处行去。 秦风站在原地，看着渐渐消失的车影，突觉心中一片寂寥，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