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父女反目
五天后。 汪家果然请了官媒上门提亲。 太夫人虽然之前各种犹豫不甘,最终却还是应下了这门亲事。 婚期定在了九月底,满打满算安媛还有两个月就出嫁了。 “瑜娘,有没有一种药,能让你小姑姑变得机灵一些?”太夫人叹了一声,说道,“我就是担心她嫁过去以后,受欺负!” “祖母,小姑生性纯真,不会工于心计,您让她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难免有些强人所难,再说有小姑父在,小姑姑是受人欺负的。”安瑾瑜安慰道,“小姑父除了腿不好,在京城也算是一等一的才子,知书达理,小姑姑不会受委屈的。” 前世,汪念之待安媛视若珍宝,不到一年,安媛便生了一个健康可爱的儿子,一举坐稳了尚书府四奶奶的位子,从此夫妻琴瑟和鸣,羡煞旁人。 再说了,世上哪有能让人变机灵的药啊! 太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声。 沉思片刻,又问道:“瑜娘,你上次说能医好行哥儿那病的药要多少银子?” “黑市上要五万两。”安瑾瑜神色黯淡,继而又道,“祖母,要医治大哥的病,非冰雀草不可,您相信我。” “五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啊!”太夫人又叹道,“就算我把体己的银子都拿出来,也凑不够一半,再缓一缓吧!等小姑姑出嫁以后再说吧!” “祖母,银子的事情不劳祖母费心,我想要回我那八间嫁妆铺子,亲自打理,慢慢攒够五万两银子。”安瑾瑜见太夫人眉头微蹙,忙道,“我知道母亲信任许总管,但是他谋害吴掌柜的事情,证据确凿,咱们怎么还能继续用他,您相信孙女,孙女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太夫人沉默不语。 半晌才道:“瑜娘你有所不知,你那八间铺子真正能维持生计的,听说只有城东那家布店,城西那七间都是不怎么挣钱的,都在硬撑着不关门而已,若是此时你接手那些铺子,我担心那些铺子会接二连三地垮掉。” 这些年,许顺的总管也不是白做的,谁知道他到底培养了多少亲信在铺子里。 他想弄垮哪间铺子,简直是易如反掌。 总之,太夫人的意思是,那七间铺子若是要垮,也得等安瑾瑜出嫁以后再垮,也就是说,这七间铺子之所以留着,就是给安瑾瑜出嫁撑场面的。 “祖母,我不想出嫁,我也不怕铺子垮掉,我只想医好大哥的病。”安瑾瑜起身跪倒在太夫人面前,恳求道,“求祖母成全,大哥的病,撑不了多久的。” “快起来,你这孩子,祖母也是为了你好啊!”太夫人忙起身扶起她,叹道,“难得你们兄妹情深,罢了,回头我跟你母亲说,让她把铺子给你就是。” 安廷骏对安媛的事情丝毫不上心,整日就知道寻欢作乐,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亏她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拿孙女的嫁妆铺子让他养家,也该给他点教训,让他尝尝没有银子的苦楚。 反正安媛又指望不上他。 这些日子,她也瞧着安瑾瑜待安媛是真正的好,不曾有半点敷衍之心,这个五娘是知道感恩的。 以后她不在了,安瑾瑜会是安媛的依靠,是真正的娘家人。 眼下她帮安瑾瑜,就等于在帮安媛。 “多谢祖母!”安瑾瑜眼前一亮。 太夫人当下便让池mama去把沈氏请到远菽院。 “母亲想让五娘接管铺子?”沈氏很是意外,一连串地说道,“可是五娘还尚在闺中,怎么抛头露面地见那些掌柜的?不是说等她出嫁的时候,再把铺子交给她吗?除了那家布店,其他铺子并不挣钱啊!” “是五娘听说冰雀草能医好行哥儿的病,这些日子一直打听冰雀草,冰雀草在黑市上的价格是五万两银子一棵,五娘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便求到我面前。”太夫人无奈道,“我一想到行哥儿的病,心就揪起来了,若是我有那么多银子,干脆让她去买了那冰雀草,可是偏偏我没有,就想着,干脆把铺子给她,让她折腾去。” “母亲,不是媳妇不想把铺子交出去,而是许总管眼下未在京城,铺子里的账目都得请教许总管才能移交。”沈氏听太夫人这样说,不好直接拒绝,便把许总管推出来做挡箭牌。 “没有张屠户吃不了带毛猪。”太夫人淡淡说道,“从下个月起,你就带着五娘熟悉账目,让她慢慢把铺子接过来,赚了赔了,是她自己的事情,谁也不怪不到你头上。” 沈氏的这点小把戏,哪能瞒过她。 “母亲所言极是。”沈氏不情不愿地应道。 “母亲,您真的要把铺子还给五jiejie?”安瑾珝很是气愤,说道,“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翅膀一硬,就翻脸不认人了,她分明是不信任母亲和许总管了。” “横竖是她生母的嫁妆,母亲还能说什么!”沈氏叹道,“给她就给她吧!” 许顺说,凡事要她留后手。 她听了许顺的。 只是有些事情,连安瑾珝也不能告诉,她有她的隐私。 “母亲,城东那个天丝斋布庄生意很是红火呢!”安瑾珝撇嘴道,“若是也给了五jiejie,那咱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沈氏每个月私下里都会给她十两银子,说那都是天丝斋的收益,若是天丝斋没了,那她的私房银子岂不是没了? “天丝斋她现在还休想要回去。”沈氏冷笑,“你放心,就是我同意,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没了天丝斋,安廷骏是再也不能花天酒地地风流快活了。 沈氏了解安廷骏。 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当下吩咐厨房,备下一桌好酒好菜,把姨娘们都邀请了过来,包括三姨娘。 三姨娘很是意外。 夫人怎么会邀请她去绿扶苑吃饭,鸿门宴吗? “放心,有我在,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安廷骏安慰道。 两人相拥着去了绿扶苑。 大姨娘和二姨娘早到一步,见安廷骏和三姨娘手挽着手,十指相扣,大有新婚恩爱的模样,纷纷掩饰住脸上的嫌弃,笑着迎两人入座。 席间,安廷骏不停地给三姨娘夹菜,宠爱之极。 大姨娘和二姨娘不约而同地觉得胃痛,把三姨娘恨得牙痒痒,这个贱人,是在向她们示威吗? 若是目光能杀人,三姨娘早就碎尸万段了! 沈氏装作没看见。 她是主母,跟姨娘们争风吃醋是自降身份。 心里骂几句就算了,面上不能表露出来。 酒过三巡。 安廷骏有了醉意,旁若无人地跟三姨娘窃窃私语,不时发出几声暧昧地笑。 “老爷,五娘想要回jiejie的那些嫁妆铺子。”沈氏顿了顿,见安廷骏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又叹道,“连太夫人都发了话,妾身最近要跟五娘交接账目,府里的事情,就有劳meimei们帮着cao心了。” “好端端地,要什么铺子?”二姨娘会意,开口道,“就因为是林jiejie的铺子,五娘每个月的月银都比别的娘子们多好几倍,难道还嫌少?” 大姨娘只是笑。 铺子在谁的手里,跟她没有一文钱的关系,爱谁谁。 三姨娘也没吱声,只是静静地听。 “说是要买什么冰雀草给世子治病。”沈氏继续说道,“那冰雀草五万两银子一棵,五娘凑不够银子,太夫人才说把铺子给她。” “就是卖了铺子,怕是也凑不齐五万两银子!”二姨娘冷讽,“什么药这么贵?五万两啊!” “谁也别想打铺子的主意,这事我跟母亲说,想拿铺子去换什么破草,那丫头疯了不成?”安廷骏这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敢情五娘是要拿着这些铺子去换什么冰雀草救那个病秧子,想都不用想! 没了铺子,他拿什么去逛烟柳巷? “老爷,那毕竟是jiejie留给五娘的。”沈氏皱眉道,“再说,母亲都发话了,咱们没有道理不给的。” 又道:“其实我觉得五娘还尚未出阁,抛头露面也不好,不如先把其他几间铺子交给她先打理着,待她顺手了,再把天丝斋给她,老爷意下如何?” “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打理什么铺子,一个也别给她,让她老实在家呆着,别出去给老子丢人显眼。”安廷骏不耐烦地说道,“你是嫡母,应该多加管教,你看看五娘成什么样子了,动不动就给人把脉,我这张脸都被她丢尽了。”
沈氏不语。 太夫人说给,安廷骏说不给。 她装作左右为难的样子。 “去把五娘给我叫到这里来,我亲自给她说。”安廷骏喷着酒气说道。 沈氏朝柳枝递了个眼色。 柳枝会意。 安瑾瑜很快到了绿扶苑,见了沈氏和安廷骏,不动声色地上前施礼。 姨娘们也纷纷起身问安。 “五娘,这边坐。”三姨娘热情地向安瑾瑜打着招呼。 安瑾瑜大大方方地坐下来。 “你母亲的嫁妆铺子,你不能接手,安心在屋里做女红就好。”安廷骏醉眼朦胧地看着安瑾瑜,比划道,“那些铺子,你打理不了。” “父亲,我母亲留给我的铺子,我怎么不能接手?”安瑾瑜反问道,“再说了,我都没有开始打理,父亲怎么知道我打理不了?” “我说你不能,你就不能!”安廷骏大声道,“你看看府里的娘子们哪个像你一样?” “我不需要别人像我一样,我只想要回属于我的铺子。”安瑾瑜正色道,“而我要回铺子的目的,只是为了给我大哥治病,敢问父亲,您能拿出给我大哥治病的银子吗?” “混账,你敢顶撞我?”安廷骏大怒,大声道,“来人,拿家法,我要教训这个不孝的东西。” “老爷!”三姨娘花容失色地拉住他,“您不要生气,父女之间有什么话都好说。” 大姨娘和二姨娘冷眼旁观。 “老爷息怒。”沈氏也上前拦住他,说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家法。” “不用家法,她永远不懂礼数。”安廷骏余怒未消。 “在父亲眼里,什么是礼数?”安瑾瑜冷笑,“自己的儿子命在旦夕,做父亲的不闻不问,是礼数吗?女儿要求接过自己母亲留下的铺子,做父亲的蛮横不给,是礼数吗?” 一连串的话,把安廷骏问蒙了。 “你个丧门星,还有脸跟我讲礼数,你母亲就是被你克死的,那还好意思过来要她的嫁妆铺子。”安廷骏气急败坏地下了炕,抬脚就踹安瑾瑜,“你克死了你母亲不说,还克你大哥,你怎么不去死?” 安瑾瑜一闪身,躲开安廷骏,顺手点住了他胳膊下面的麻筋,安廷骏瞬间被定住了,很是狼狈地抬着一条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样子十分滑稽。 “你个不孝的东西,你敢暗算我。”安廷骏身子不能动,还是能说话的,大叫道,“快给我解开xue道,否则,看我不打死你!” “母亲,你的意思是?”安瑾瑜丝毫不理会安廷骏,一本正经地问沈氏,“是一间铺子也不给吗?” “自然不是。”沈氏忙道,“你祖母已经交待过了,说让咱们这个月就开始交接账目,我想先把城西的那七间铺子给你,城东的天丝斋,等你顺手了,再交接也不迟,天丝斋的账目很是繁乱,一时半会也理不清楚。” “多谢母亲,就按母亲说得办!”安瑾瑜微微一笑,转身往外走。 能要回一间是一间。 何况是七间。 不赚钱有什么关系,她自信会让她的铺子起死回生的。 “五娘,你父亲?”沈氏忙拉住她。 安廷骏还在那里定着呢! 大姨娘和二姨娘垂着头,不忍看安廷骏,好想笑,怎么办? “半个时辰后,父亲自然就无恙了。”安瑾瑜瞥了一眼安廷骏,说道,“若是提前解了xue道,反而对父亲身体不利,就委屈父亲了。”说着,掀帘出了门。 “你个不孝的东西,给我滚回来,看我不打死你!”安廷骏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