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隐形的人
客栈大堂里有四五桌食客。熊飞飞找个位子坐下来，眼睁睁瞅着店小二跑前跑后，却不来招呼自己。 熊飞飞叫道：“小二。” 店小二根本没听见似的，只顾忙他的。 熊飞飞抬高嗓门，又叫一遍：“小二！” 还是没人理。 店小二端着一笼包子走向那边一桌，熊飞飞起身走上几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店小二一愣，往熊飞飞的方向看了看，但目光茫然。他似乎觉得很奇怪，疑疑惑惑地挣脱了。那样子，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人拉了一下。 熊飞飞心里冒出一股寒气。他们都看不见我！ 怎么回事？ 熊飞飞干脆走到那一桌上，把桌上的早点端走一盘，拿在手里。再看那桌食客，他们竟安之若素，照常交谈用餐，好像根本不知道桌上少了一盘早点。 熊飞飞隐隐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小镇上的都不是人，全是鬼，他们早就死了，自己看见的只是他们的鬼魂在继续生前的生活。 一旦心生此念，熊飞飞一下冷到骨子里，夺门逃了出去。环顾周围，不知自己究竟是身在人间，还是地府。熊飞飞看什么都觉得鬼气森森的，加快脚步，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古怪之极的地方。 走着走着，熊飞飞又冒出一个更加可怕的想法：也许小镇上的人没有死，他们都活着，都很正常。不正常的人可能恰恰是自己。 我其实早已死了，所以他们看不见我！ 我才是鬼魂！ 我其实早就死在鬼教里了吗？熊飞飞如遭电掣，一阵眩晕。是什么时候死的呢？ 在那副贴着自己画像的棺材里就已死了？在孟婆的房间里就已死了？在傀鬼的幻境里就已死了？还是在黑鸦的围攻下就已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熊飞飞连连甩头。一定是傀鬼的催眠之术还残留在自己脑海里。自从昨夜第一次遇见傀鬼，自己便会不由自主地产生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那时自己便已中招。 哼，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来的鬼！ 索性试它一试。 站在朝阳下，熊飞飞胆气一豪，仗剑对着小镇凛然喝道：“我知道你们都能看见我，别装了！” 这一声暴喝响彻街道，人们的动作和说话声果然停了一停，又恢复如常。 这一变化怎么可能逃过熊飞飞的眼睛，只见他嘴角一勾，扬起一抹冷笑。你们夜间装死躲在屋里，白天又装瞎对我视而不见，演的一出好戏啊。若不是受鬼教胁迫，便是鬼教同伙！ 熊飞飞把心一横，决定不走了。他要留下来，查明真相。况且钟无命未杀，回去也无法交差。 要杀钟无命，就得先找到他。要找到他，要么在此等他回来，要么在此打听他的行踪。总之，都要着落在这个小镇上。 无论怎样，第一步，要先填饱肚子。熊飞飞又走回那家客栈，直入灶屋，自取早点，也不付账，大大咧咧箕坐堂上，狼吞虎咽。 吃完一抹嘴，扬长而出。 又去药房抓了几把草药，敷在伤口，自个儿包扎了。来到街上，信步溜达，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拿，撞到人正眼也不瞧，只管我行我素。 你们不是看不见我么，那就看不见我吧。 话说，还真没人理睬熊飞飞，对他的所作所为全然不闻不问。熊飞飞暗暗好笑，甚至觉得有点好玩，乐得做一个隐形的人。 在街上逛了一天，免费三餐，予取予拿，眼看天色将暮，小镇人烟渐稀，开始关门闭户。熊飞飞眼珠一转，直接冲进一户人家里。 那是三口之家，两位老夫妇和一位待嫁的闺女。老伯关门不及，被熊飞飞闯了进来，脸色微变，装作若无其事闩上了门。 屋子不大，一间堂屋，两间卧房，还有一间灶屋。熊飞飞一眼认出他们家闺女的卧房，抬脚迈步，走了进去。和衣躺到床上，想了想，又展开被子盖上了。 看你们还装不装得下去。 闺女毕竟少不更事，见熊飞飞一个大男人竟睡到她一个女孩家的床上，又羞又恼，可又不便发作，拿眼看他父亲。 老伯干咳一嗓：“小兰啊，今晚就睡我们的床吧。我和你娘晚上还要和面，赶在明天早市前把馒头做好，就不睡了。” 那个小兰气鼓鼓的，偷偷瞧了瞧自己闺房，微一跺脚，便转进父母的房间，关上了门。老两口杵在原地发了半晌呆，走进灶屋，也关上了门。然后就静悄悄的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熊飞飞有些无趣，仰面干瞧着房间里一点点黑下来。不一时，倦意袭来，熊飞飞合上眼，朦胧入睡。 半夜里，迷迷糊糊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外悄声道：“少侠，睡着了吗？” 熊飞飞立马清醒过来，坐起身子向外问道：“是老伯吗" “是我。” “您进来吧。” 门没关，老伯轻手轻脚走到床前。 熊飞飞晃亮火折，想点亮灯，老伯慌忙吹灭了：“不能点灯！” “为什么？”熊飞飞问。 老伯压低嗓门道：“这是幽冥鬼教定下的规矩，违者重罚。” “会受到什么惩罚？”熊飞飞好奇地问。 老伯打了个寒噤，好一会儿才开口：“鬼教罚人，花样百出。少侠昨晚看见外面的铁棺了吗？那就是他们的刑罚之一。将人封在铁棺里，活活闷死。放在街头，是为了警示小镇的百姓，也没人敢救。” 熊飞飞身子一颤：“您是说，那铁棺里装的是活人？” “可不是。” 熊飞飞浑身发凉。昨夜见到那两副棺材突然动了，原来不是为了吓自己，而是棺里的人在向自己求救。而自己竟撇下他们，被吓跑了。不禁深深自责，感觉是自己害死了他们。 “鬼教为什么要这么做？”熊飞飞喉咙发干。 “谁知道呢。这里原本是个安宁自足的边远小镇，自从鬼教驻扎进来，一切都变了。他们横行霸道，作威作福，颁布三大戒条，勒令遵守，违逆的人全被他们残忍处死了……”老伯压抑着愤怒道。 “哪三大戒条？”熊飞飞问。 “一是每月必须按时向鬼教上缴足额钱粮，不得拖欠；二是入夜必须闭门灭灯，不得外出；三是禁止交通外人，不得与外人发生任何联系。”这段话是老伯顺口背出来的，背得很流利。 “好严苛的戒条！你们打不过鬼教，为何不搬走呢？” “鬼教有个冥鸦护法，专会追踪传信，若发现有人搬走，必会派出教徒千里追杀，无一逃脱。” “那老伯您，为何敢违犯戒条，与我说这些话？”熊飞飞问出他心底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