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介绍
安爱若跟着夏长轩出了老宅的门，夏长轩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她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满脑子的思绪不知从何说起，温热的时节掠过一阵闷热的风，内心随之泛起了波纹来，那点儿情绪被风微微吹拂，渐渐弥散了。 回了夏公馆，天竟已经黑了。小金拉上了窗帘，隔着玻璃窗子，可以望见那明晃晃的月亮，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皎洁，时而冷淡，将乌黑的云层穿透出了光线来。 “少爷，爱若小姐，请用茶。”她斟了两杯花茶，递到了两人的手里去。 安爱若伸手接了过来，轻轻抿了一口，只听夏长轩道：“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和老太太这样说话？” 她默了默，方才点了头。 夏长轩敛了目光，淡淡道：“父亲过世后我成为了德和洋行的买办，每日要面临商场上看不见的血雨腥风，稍微出了差池就会维持不住夏家往日的荣光。夏家的那帮子大爷少爷无一人可以成事，我只有将话说死了绝了，老太太才会没了这样的念头，我也省去了往后的麻烦。” 安爱若点了点头，算是听明白了。 “你呢？后天好像又有一个新电影要开拍了？” 安爱若笑了笑，芙蓉般的面儿即使未施粉黛看起来仍有妩媚之态，再加上她穿的黑绒缎子起花儿旗袍，看起来更是在妩媚中添了几分慵懒的优雅。她点头的幅度十分细小，若是不仔细看，大抵是看不出来了的。 “这次是个什么电影？”夏长轩问道，安爱若见他只是与自己随意聊聊，也就并无多想，回答了起来。 “这次是讲一个单身母亲的故事。” 夏长轩点了点头，扬了眉目，岔开了话题，“筱筠托你的事情，你记得放在心上。” 安爱若愣了愣，这才想起来夏筱筠拜托让她介绍纪南川，她略微低了眉目，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的十一点钟，她洗漱了一番，半倚在床头上却仍然没有困意。留声机里放着时兴的曲子，悠扬的女声散在空气里。她单手捧着剧本，眼睛轻轻低垂着。 这次她要饰演的是一个单身母亲，她不记得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子，更别说如何去演绎。不过她记得曾经在孤儿院生活的时候，有一个孩子的母亲就是没有丈夫的，而那个母亲为了避免世人的非议，所以将孩子送来了孤儿院。 安爱若并不是一个乐观的人，她不认为这个世界上的母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子。那个人的母亲是一个舞女，当时为爱情所困，怀了一个阔少的孩子。舞女歌女最忌讳的就是大了肚皮，而那个阔少自从知道她怀孕后也一走了之，销声匿迹了。 安爱若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剧本来，轻轻闭了眼睛，却也没有想到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倒是睡到了次日的十二点多，直到小金来唤她，她才起了身来。 “爱若小姐，五小姐来电话，说是问你怎么还没到？” 安爱若恍然一怔，想起来昨日下午她与纪南川电话约好，说是今日带夏筱筠去与他吃午饭，约定的时间就是十二点，可是她竟然给睡昏了头。 她立马起身洗漱，也顾不得好好收拾打扮，毕竟她不想让别人久等，只随意穿了件淡紫色撒花旗袍，就出了门去。 好在夏长轩将她送到了约定的饭店去，节省了不少的时间。她道了一句谢谢，轻轻关了车门。记得夏长轩是不准她与纪南川来往的，但这次是因为想要撮合夏筱筠与纪南川，所以才特意送了她来。 刚刚知道夏筱筠对纪南川有意思时，她的心里是微微有些疼的，但好在她并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纪南川于她而言，不过是比朋友多了一点点的感觉而已，若是她将这感觉抛之脑后，只用她的理性思考，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爱若，你终于来了？”夏筱筠见到安爱若来，忙就迎了上去。 她抱歉地笑了笑，看见夏筱筠对面的纪南川也起了身来，不知怎的那往常灿烂的笑容蒙了一层说不出的意味来。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纪南川看似轻松地耸了耸肩膀，笑道。 “是我提出要一起吃饭的，怎么会不来呢？”她轻巧地笑了笑，并不敢直视纪南川的眼睛，与夏筱筠并排坐着了。 纪南川打了个响指，侍者们开始轮流上菜了。夏筱筠看起来似乎很是紧张，手指将安爱若握得紧紧的，掐得安爱若快喘不过气儿来了。 侍者为三人开了一瓶红酒，斟满了玻璃杯。纪南川将红酒杯子微微倾斜，轻轻看了一眼，似是在观察酒液的颜色。 “那个……纪先生，我是您的书迷，您最近出版的那本《秋》，我很是喜欢。”夏筱筠小声地道。 纪南川笑了笑，吃了块蜜饯糖果，“谢谢你。” “我……”夏筱筠这才发现自己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来，默了半晌，才道，“不知道纪先生本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纪南川与安爱若皆是一怔，他们是都瞧出来了夏筱筠对纪南川有几分意思，却没有想到夏筱筠会直奔主题的这么快。安爱若的心突突跳得厉害，纪南川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只顾埋头看着银质的餐具，调羹一下一下地敲打着盘子。 “当然是喜欢长得漂亮的了。”就在夏筱筠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纪南川忽然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唇角上扬得厉害，栗色的眼睛里散发着灿烂的光线。 夏筱筠失望地笑了笑，本以为纪南川会与别人不一样，却没有想到纪南川和大都男人相似，都是喜欢漂亮姑娘。她虽然长相颇佳，但却不希望别人过多关注她的长相，毕竟她自认为是一个有内涵的人。 “纪先生觉得长成什么样子算是漂亮？”与其说她好奇，不如说她只是找了个话题继续往下聊罢了。 纪南川想也未想，栗色的眼睛朝安爱若看了去，“爱若这样。” 他这话一说出来，不仅是夏筱筠，连安爱若都愣了愣。纪南川一脸认真，眼光凝注在安爱若身上，一动未动。 安爱若讪讪地笑了笑，红色蜡烛的火焰子跳跃闪烁着，光线透过窗帘的一隅透入了西餐厅内，悠扬的钢琴声洋溢在整个房间里，琴师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起舞、跳跃，柔醉了温如，凝成了辗转，平复了伤痕，锦瑟了时光。 她微微偏了头，烛火掩映着她那如猫儿般的眼睛，“红颜易逝，谁能因为长相而迷恋一个人一辈子呢？一段难忘的岁月，恰好碰见了一个刚刚好的人，两人一同携手了，这才能成就一段爱情。” “你说的那个只是‘陪伴’而已。”纪南川抿了一口红酒，否认道，“爱情当然是眼神碰撞后产生的火花。” 安爱若笑了笑，只在心里叹了一句，烟花易冷，残月无边，也就不做声了。 三人吃完饭，也不过一点多的样子，之所以这么快的结束，一是话不投机，二是饭桌气氛尴尬，有一种我在看你，你却在看她的感觉，让几个当事人都深感不适。 “我自己回家就行了，爱若你明天不是要拍戏了吗？要与纪先生讨论讨论剧本的吧？”夏筱筠还没等安爱若应答，便一溜烟儿地没了人影。 安爱若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纪南川一眼，突然没有忍住似的，轻轻一笑。纪南川倒也被她的笑容感染了，咧开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齿。 “要不要出去走走？哦，对了……夏少爷明令禁止你与我来往。” “管他呢，是他送我来的，他还能有什么话说？” 安爱若眨了眨眼睛，难得露出一丝调皮的姿态来。纪南川从未见过起了玩心的安爱若，他印象里的安爱若从来都是一副隐秘沉稳，令人难以捉摸的样子，如今见她这般，顿时心情也好了不少。 “想去哪里转转？”纪南川笑道。 安爱若低眉想了想，半晌，方才道：“去圣心孤儿院，可以吗？” 纪南川愣了愣，他知道安爱若出生于圣心孤儿院，只不过从孤儿院出来的小孩一般很少会再回去看看，他虽不甚了解，但细细想来只觉得他们不肯回去，大概是因为那里存储的都是一些不怎么圆满的记忆吧。 “怎地突然想过去看看？” 安爱若笑了笑，猫儿般的眼睛微微眯着，“大概是因为新电影的缘故。” 纪南川点了头，也不再说话了。只与安爱若一同出了餐厅的门，这西餐厅为了营造气氛，所以特意将窗帘全部拉上，阻挡住了阳光。出了餐厅的门，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安爱若的眼睛有些不适应。 纪南川帮她挡住了强光，她低声道了一句谢谢。纪南川轻轻一笑，栗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亮的光线来。 “爱若，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和你讲过我的家庭。” 安爱若愣了愣，看向了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