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一场惊吓，不光吓坏了晓菲，更扰乱了冯宝贵平静的内心世界，他心有余悸，深怕晓菲再受到什么伤害。一回到家里，他就慌忙联系岳正扬，拜托他尽快帮助晓菲转学。岳正扬自那次回去跟老婆龚燕透露了开店计划，龚燕一直催促他快些行动，刚巧要找冯宝贵商议筹划详细事宜，约好饭后一家三口来串门。冯宝贵内心不免激动起来，很快，自己就不再是无业游民，也会为事业忙碌起来，这对晓菲是有益而无害的。 晓菲乖乖地爬上沙发看动画片，冯宝贵在厨房里忙碌，他今天怀着兴奋和伤痛并存的心情，他得弄几个好菜，痛痛快快地喝两盅。把那些添堵的烦心事统统抛到九霄云外，用一种好心情去迎接崭新的生活。 欧倩心中牵挂着晓菲，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她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还有渴望关爱的、充满疑惑的泪眼。下班后，欧倩不由自主地朝水果摊走去，一种责任感驱使她去看望晓菲，那种强烈的、想要保护她的欲望在心底快速加剧。提上大大小小几兜东西，放进自行车前的篮子里，翻身跨上去，融入下班来来往往的人流中。 两站路，欧倩很快就到了‘锦洋小区’大门口，这样幽雅的住宅小区是令欧倩这个年轻的教师望而生畏的，以她微薄的收入，恐怕一辈子也别指望住进去，她也从未曾有过这样的奢望，对她来说，过几年能够买上一套集资房，有个自己的窝，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她是一个内涵极深的女人，懂得如何安分守己地围绕自己的生活圈子，平静而又快乐地生活，而不让那些无谓的物欲占据了洁净的心灵。 推着自行车走进大门，她还是免不了东张西望，用心去欣赏这座美丽的庭院里，秋天的景致，这里，的确与外面的世界有所不同，虽然被冰冷的围墙隔断了与外面的世界景色的交融，却让人感觉不到紧凑，就如同生活在大自然中一般宁静，却是每个角落都充满生机，洁净得几乎是一尘不染。两只手都被网兜占领，欧倩气喘吁吁地往楼上走，忽然间，心就怦怦跳，莫名地滋生一股紧张的情绪。她想到了那个傻乎乎的冯宝贵，晓菲的父亲，内心就有一种怪怪的情绪。冯宝贵留给她的印象是那样憨厚、善良；有时，她会觉得，冯宝贵比晓菲更需要人照顾，一个年轻的男人，拉扯着一个孩子，可以想象得出有多么不容易，可是，他是那样富有耐心和责任心，精心地呵护着孩子，竭尽全力地给予她力所能及的爱。‘伟大的父亲’，这是欧倩对冯宝贵最贴切的评价。 将东西合并在一起，腾出一只手来，欧倩伸手摸住门铃，深呼吸，手指尖用力，门铃响起了动听的音乐。冯宝贵正忙碌着摆碗筷，心想：哟，这大哥一家动作还挺快，刚好，赶上喝两盅。 他喜气洋洋地跑过去开门，门拉开的一霎那，冯宝贵惊讶得愣在那里，居然忘记请客人进门。欧倩被尴尬地挡在门口，看着冯宝贵傻愣愣地瞪着她看，不由得面色通红，怪不自在地说：“冯师傅，我来看看晓菲，孩子还好吗？” 冯宝贵如梦初醒，他万万没想到欧倩果真下班后就来看望晓菲，那感动的心情绝对不是言语可以表达的，他赶紧接过欧倩手中的东西，替她拿来拖鞋，恭恭敬敬地将她迎进门，嘴里不停念叨：“欧老师，瞧您，来就来了呗，还让您破费！” “一点水果，给孩子吃。”欧倩小心翼翼地朝里走，眼睛打量着屋里的一切，在她的想象中，是难以勾勒出一个年轻的‘傻子’父亲，带着一个孩子的生活环境图的。屋里的整洁令她震惊，更让他对冯宝贵生出几分敬佩之情。冯宝贵一边摆顺欧倩换下的鞋子，一边冲着晓菲喊道：“晓菲，欧老师来看你了！” 晓菲听到声音，对动画片顿时失去了兴趣，一骨碌从沙发上跳下来，像一只小蜜蜂，欢快地飞到欧倩身边，拉起她的手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欧倩微笑着，被动的，被晓菲拉到餐桌旁。 “欧老师，您先坐着，我去添碗筷！”冯宝贵一脸灿烂笑容，心中早就乐开了花，欧倩可是他这家里的贵宾，可不能怠慢了。回到餐桌旁，冯宝贵替欧倩和晓菲盛饭，毕恭毕敬地递到欧倩手里，无奈之下，欧倩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面带微笑接过饭碗，拘谨地加入用餐。冯宝贵迫于欧倩在场，刻意压制着酒虫的侵扰，端起饭碗大口吃起来，不停地给欧倩请菜。欧倩面对自己碗里堆成小山似的菜肴，面容窘迫，一个劲说：“冯师傅，我自己来，您不用招呼我！” 冯宝贵一脸憨厚，笑容傻乎乎像个孩子般可爱，说：“您不要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 欧倩用微笑回敬，她深切地感受到了冯宝贵的好客和热情，也许，是这个家里寂寞的空气太浓的缘故吧晓菲一边扒拉着饭，一边看两个大人你推我让。突然，她像是记起了什么，转头盯着冯宝贵，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奇怪爸爸今天怎么不喝两盅？” 冯宝贵有些窘迫地偷看欧倩一眼，冲着晓菲说：“乖乖吃饭，哪儿来那么多话？” 晓菲被父亲训斥，心里不乐意，她翘起嘴角，把筷子往餐桌上一放，闷闷不乐地说：“我吃不下了！” “嘿，你这孩子，小脾气又上来了？赶紧吃！”在欧倩的面前，冯宝贵竭力地维持着作为一个父亲的威严。晓菲平常被父亲宠爱，哪里像这样挨过白眼，心里委屈，嘴巴嚅动几下，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哭出声来。欧倩见此情景，慌忙将晓菲拉到怀里，替她抹泪，安慰她：“晓菲不哭，乖孩子要好好吃饭，这样才能长高，你说呢？” 晓菲抽噎着点头，欧倩又说：“那我们一起吃，好吗？” 晓菲生气地瞪冯宝贵一眼，撒娇地说：“我要老师喂……”说完话，她警惕地望着冯宝贵，观察着他的表情。 “好，乖，老师喂，晓菲多吃些！”欧倩端起晓菲的饭碗，一口一口，细心地喂进她的嘴里，晓菲挂着泪珠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得意地望着冯宝贵，小鬼精灵地卖弄着胜利。冯宝贵疼爱地瞪她一眼，对欧倩说：“欧老师，您看，搅得您吃不好！这孩子，唉……” 欧倩笑容可掬地说：“这是孩子的天性！冯师傅，我已经吃好了，您慢些吃。” 冯宝贵也不好意思再狼吞虎咽地大吃，任由一半肚子还空着，就早早结束用餐，这对于他这个食欲极强的人来说，简直是不人道的折磨。他忍受着肚子里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受滋味，心里却偷偷乐：我冯宝贵原来也这般注重脸面！ 晓菲乖乖地吃完了一大碗饭，像一个胜利者，心满意足地用纸巾抹抹嘴巴，小兔子般蹦蹦跳跳，几分钟就跳到客厅的那头，回头冲着两个大人扮鬼脸，咯咯直乐。冯宝贵收拾碗筷，欧倩慌忙搭手，冯宝贵见状，赶紧伸手制止，说：“欧老师，您一边歇着，没几个碗，不用帮忙的！” 欧倩说：“冯师傅，您歇着，我来！” 两个人争执不下，你推我拉，两双手不经意间就碰到一起，冯宝贵立即腼腆地松开手，欧倩红着脸端起碗筷，问道：“厨房在哪儿？” 冯宝贵还在发愣，顺手一指，等他反应过来，欧倩已经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哗啦啦的流水声传出来，刺激着冯宝贵的耳膜，就如同轻快的歌声，顿时令人心旷神怡。他拿起抹布，轻快地随着流水声有节奏地擦桌子，还哼起了小调。 岳正扬一家三口到来时，欧倩还在厨房里忙碌，冯宝贵忙着招呼他们，居然忘却了还有一位客人在里边忙着。小明和晓菲多日不见，这下亲热得手拉手一溜烟不见了踪影。三个大人在客厅里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规划创业的蓝图。 欧倩将厨房收拾得整整洁洁，检查一遍，确定满意之后走进客厅，见有客人在场，顿时感觉尴尬，她对冯宝贵说：“冯师傅，我得先走了！” 冯宝贵拍着脑门，责怪自己咋就把这大的事忘记了呢？居然把欧倩冷落到了一边。他赶紧道歉：“欧老师，您看我……您再坐会儿？” 岳正扬夫妇惊讶地盯着他们，不知欧老师咋就在这家里出现，热情地招呼：“欧老师，再坐会儿！” “不了，我还有些事，您们慢慢聊！”欧倩转身朝门口走，冯宝贵依依不舍地跟在身后，替她取鞋，再送她出门，目送她下楼，直到高跟鞋的‘踢踏’声音渐行渐远，才转身回屋。 “这两人挺般配，能够撮合成倒是件好事！”冯宝贵不经意间听到了岳正扬夫妇的议论，他的心中泛起一股暖流。他的确又不敢去想，自己这大字不识一颗的‘傻子’，怎能配得上美丽的女教师。但是，内心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他以往体会过的，那就是在想念耿嫣的时候才有的感觉。他不懂得这就是对爱情的渴望，以及强烈的需要人来温暖孤寂的心的正常人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