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通常，每晚八点，耿嫣会准时出现在夜总会，在还没有招揽到生意时，她会选择僻静、却又能随时观察入口处的位置，悠闲地坐在大厅听音乐，招呼服务生送来一瓶啤酒，一边喝酒，一边关注不断涌入的人群。 这天夜晚，不像往常那样幸运，接近凌晨，耿嫣还没有招揽到生意，眼瞅着就得空手而归，还得陪上一瓶啤酒钱，心中失落，暗自想：唉……真倒霉！早知道就不叫啤酒了，白白花费几十块，这夜总会也忒黑了点儿，啤酒都比外面的市场价格翻出好几倍！ 虽然心疼钱，却也只有无奈地掏出钱包，招呼服务生买单。就在这时，耿嫣意外地发现入口处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朝里面走来。她心中窃喜，心想：这么晚还有客人来，真是天助我也！可不能失去这难得的机会，好歹不让自己白来一趟！ 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个男人，焦急地等待他落座，然后立即展开攻势。 武俊已经喝得七分醉，摇摇晃晃地朝着昏暗的大厅里走，最后在距离耿嫣不远处落座。耿嫣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在武俊扭转头招呼服务生的一刹那，耿嫣看清了他的面孔，目瞪口呆，心脏剧烈跳动。她反复追问自己：真的是他吗？真的是武俊吗？你确信没有看错？ 武俊无聊地盯着舞台上穿着暴露的女歌手，狂吼乱叫的嘈杂声令他皱起眉头，手里握住酒杯，不停在桌面上旋转。耿嫣还在惊愕中没有回过神，她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喝醉，导致错觉。 这时，有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捷足先登，扭动着腰身像武俊走去。耿嫣屏住呼吸注视着，她心中恨透了那个女人，不光是因为她有可能抢走自己的生意，更重要的是她已经相信那个男人就是武俊，她苦苦寻找的爱人，也是将她害到今天这步田地的男人。她亲眼目睹有女人勾引她深爱的男人，心中不是滋味。 此时此刻，她怀揣着难以诉说的心情，五味俱全，是爱、是恨？她不知道，她脑子里忆起的全是长时间以来遭遇的不幸，她悲哀，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样的环境下相遇。她在心里痛苦地提醒自己：你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纯洁的女孩——耿嫣，而是一个依靠青春和身体赚取钱财的妓女——林雪。你的身体是肮脏的，心是千疮百孔的，你的灵魂还能够圣洁吗？武俊，他可以在你纯净如水的时候抛弃你，在这样的时候，他已经成为西装革覆的有钱人，又怎可能再接受你？ 耿嫣痛苦地咬着嘴唇，想到金菊婶死不瞑目，她对武俊就恨之入骨，想着失去父亲的晓菲，她更是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不，武俊，我不能让你如此快活地过日子，不然我对不起含恨九泉的金菊婶，更对不起我们共同的女儿。是的，我现在是妓女——林雪，一个肮脏的女人，可是我们的女儿是无辜的，她是纯洁的，她应该享受父爱，为了孩子，我得努力，我得想尽办法让你回头！ 耿嫣心中紧张，她看到那个女人已经走到武俊身边，并且风sao地将手搭在武俊的肩头，一脸妩媚的笑容，正和武俊搭讪，她在心里怒骂：“滚开……滚开，他是我的，不许你抢！” 女人娇声说道：“先生，您一个人不寂寞吗？让我来陪陪您？” 武俊斜眼看看满脸风sao的女人，抬起手拂开女人的手，他讨厌她身上nongnong的香水味，让人觉得恶心，他冷漠地说：“小姐，请你走开。下次记得少洒些香水，免得把客人都熏跑了！” 女人尴尬地收回手，甩手离开，嘴里骂骂咧咧：“神经病，姑奶奶就爱洒香水，你管得着吗！” 武俊不愿理会女人的口不遮掩，自顾喝酒，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多了。耿嫣见女人讪讪离开，心中快意，长长嘘了一口气。心想：这下看我的了！ 她整理好衣服，再用手梳理一下头发，站起来，步伐有些紊乱地朝武俊走去。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像刚才那个女人那样被打发走，但是，她必须去尝试。十几米远的距离，却仿佛很遥远，待耿嫣靠近武俊时，已是汗流浃背。她将双手交织在一起，手心里的汗水似乎已经开始往下流淌，稍微平静一下心情，耿嫣终于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先生，可以请我喝一杯啤酒吗？” 武俊诧异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人，惊愕地张大嘴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耿嫣重复道：“先生，可以请我喝一杯啤酒吗？” 武俊这才如梦初醒，脱口而出：“耿嫣？” 武俊心中怀疑，但又不敢确定，面前的这个女人和耿嫣一模一样，但这是在深圳，而且是在夜总会，他觉得耿嫣没有理由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只是感觉惊讶。 眼前的一切勾起了武俊的回忆：一年多没回山里去了，上次听巨天赐说耿嫣去了云南，并且已经结婚生子。耿嫣，她还好吗？是否生活幸福美满？亲爱的耿嫣，祝你永远幸福！听说你帮忙料理了我母亲的后事，将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由于听说母亲已经病故，加之耿嫣远嫁他乡，武俊再无回山里的打算。巨天赐也因为忙乎着自己的公司，春节也没有回去，武俊算是失去了山里唯一的信息来源，彻底中断了一切信息。他一直认为此生恐怕无缘再见耿嫣，他们之间的那段情缘也只能是他心中的一段珍藏，一段绝美的回忆…… 耿嫣内心痛苦万分，身体颤抖，她没想到武俊居然能够认出她来，更令她激动的是事实证明眼前的男人就是武俊。好在灯光昏暗，武俊并没有察觉到耿嫣微妙的变化。片刻，耿嫣调整好心情，异常平静地说：“先生，您认错人了！我叫林雪。我可以坐下吗？” “哦……你坐吧！”武俊心中疑虑，天下间居然有相貌如此相象之人。 “可以请我喝啤酒吗？”耿嫣尽可能用自然的笑容与语气问道。 “当然可以！”武俊抬起手潇洒地甩了一个响指，服务生便微笑着朝他们走来。 耿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中感慨，快两年了，武俊的确改变了太多，让她感觉到陌生。他已经变为城里人，言行举止已完全找不到山里那个淳朴的男孩的影子。经过快一年在城里艰难的生活，耿嫣确信人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改变的，同样会随着环境而蜕变。她在心中哀悼：亲爱的武俊哥，你已经随着金钱物欲死去，而我也随着艰难的生活死去。我们都不存在了，对吗？我们的爱情也烟消云散了，对吗？那就让行尸走rou般的林雪守侯在你身边吧，如果你对耿嫣还有一点点感情的话！让她带着你回到金菊婶的身边，回到耿嫣的身边，我们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另一个世界，好吗？ 耿嫣忽然之间产生一种强烈的愿望，那就是与武俊不能同生，可以共死！她似乎感觉到这才是最完美的结局。至于晓菲，她是不忍心带着她离开的，那是一条弱小的生命，还没能经受生活的锤炼，必须留在人世间走完她该走的路…… “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武俊最终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他急切地想要弄清楚林雪的背景，因为她跟耿嫣的区别除了穿着打扮和说话的口音之外，很难让他相信他面对的是另外一个女人，而不是耿嫣。 武俊的声音打断了耿嫣的思维，她抬起脸，用那双美丽而富有内涵的眼睛注视着他，说：“先生随意。非常感谢您的啤酒！” “你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为何会生活在这种地方？”武俊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耿嫣，等待她的回答。 “先生是在查户口吗？”耿嫣笑语，心中掠过一丝警惕，她告戒自己一定不能够暴露身份，纵使武俊再对不起她，她也无颜以现在的状态与他相认。 “你可以不回答！”武俊的目光锐利，语气突然冷漠得令人捉摸不透。 耿嫣微笑着说：“看在欠您人情的份上，我当然得回答！” 武俊开怀一笑：“小姐，你很调皮！” 耿嫣嫣然一笑，抓住时机，故意挑衅，说：“看来我的运气可比刚才那位小姐好很多！至少您没有赶我走！” 武俊在听到结果之前，不想与她绕远话题，他笑语：“小姐，你该回答问题了吧？” “我是东北人，今年十八岁，是被人骗到这里来的。”耿嫣为了掩饰身份，没有说一句真话。她的眼里充满忧郁，让人无法怀疑她语言的真实性。 听到结果，武俊感觉轻松了许多，至少证实面前的女人不是耿嫣。亲爱的耿嫣，她是不会如此堕落地选择做妓女的！眼前的女人，她只是长得酷似耿嫣而已。他对林雪多了一份好感，或者，可以用她来替代耿嫣，填充自己内心的思念，来弥补对耿嫣的歉疚。 “一会儿可以陪我吗？”武俊毫不掩饰欲望，直截了当的说。 “当然！”耿嫣面带笑容，心却阵阵刺痛。这就是蜕变后的武俊吗？她对每个女人都这样，可以随意带回去睡觉吗？ “可以走了吗？”武俊急切地想要在这个女人身上发泄。翰玫就快要生孩子了，他只有在外面猎艳，解决生理需求，更何况是遇到了耿嫣的翻版，更加促进了他的欲望。 “OK！”耿嫣微笑着点头。 武俊再次潇洒地用响指招来服务生，甩几张百元大钞在桌子上，豪气地说：“剩下的你自己留下吧！” 服务生感激得连连道谢，武俊领着耿嫣朝大门走去。按照常例，耿嫣应该挽住客人的胳臂，可是面对武俊，她却无法抬起手臂，她怕自己会抑制不住，浑身颤抖。除了在床上之外，武俊从不习惯与女人过于亲密，他并不在意耿嫣对他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