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每月一号是发工资的时间，三十一号清晨，百分之八十的工人都在工棚里睡大觉，那些按时去上工的人大都是没有胆量参与的人。 工头李文利见过了上工时间现场看不到人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招来一个工人询问，那工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李文利费力地听明白了民工们是在闹罢工，而且还听到了华小彬的名字。 李文利心想，或许这次罢工跟华小彬有些联系。他气不打一处来，要知道停一天工，损失是多么惨重。他赶紧向老板汇报工作。老板袁立民是这一带有名的老大，这些人敢跟他作对，不明摆着找死吗？ 袁立民接到电话时，正搂着情人睡大觉，一听见工人闹罢工，一把推开了依在他怀里的小女人。 "你听着，先派人给工人发放一部分工资，让他们赶紧复工。一小时之内查清楚是谁在挑头，给老子带过来！"袁立民在电话里大发雷霆。 "听说是个叫华小彬的小子。"李文利赶紧邀功。 "叫兄弟们把他给我请过来。"袁立民目露凶光，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表情。 半小时之后，华小彬满身伤痕地被带到袁立民面前，他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苦苦哀求着："老板，饶了我吧！不是俺干的呀！" 袁立民瞅着他那熊样儿也不像出头鸟，笑着说："现在给你两条路：一、说出挑头人，你可以得到重用；二、扔到海里喂鱼。" 华小彬顿时哀嚎着说："我说，我全说。是武俊那小子挑的头。我只是受他蒙骗呀！" 袁立民朝身边的保镖陆大新使了个眼色，陆大新立即带了两人出门。华小彬挨了一顿打，出卖了武俊，而自己却怀揣一叠人民币心安理得地回到工地。 武俊正与工人一道排队领工资，心中得意，觉得自己为大伙儿做了件大好事。却不知危险正一步步向他靠近。 人群里，武俊高大的身影鹤立鸡群。瞅瞅前面，就快轮到他领工资了，心里掰划着，领上钱得抽空下馆子犒劳一下自己有些萎缩的胃，顺便解解馋，也当庆祝自己的进步。 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武俊扭头一看，那人身材跟他一般高，肌rou结实，在他那彪悍的体魄下武俊感觉到了自身的渺小。他诧异地盯着那个陌生人，大脑飞快地在记忆里搜寻着，翻遍了也没能找出影子。 陆大新冷冷地问道："你叫武俊？" 武俊不知所以然地点点头。 "我们老板要见你，跟我走。"陆大新目光冷峻地盯着他。 "可是俺不认识你们老板哩？"武俊更加觉得莫名其妙，在深圳他压根儿就不认识几个人，莫非是翰玫？想着又觉得不可能，以翰玫的性格是不会主动来找他的，她只会等待他心甘情愿地回去。那会是？ "少废话，去了就知道了。"陆大新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开始用手拽他的胳膊。武俊明白无论如何是非去不可，只得乖乖地跟着陆大新退出人群，眼瞅着将到手的工资泡汤，武俊心中懊恼，埋怨着陆大新：妈的，也不让老子把工资领完再走！ 离人群百米远，停着一辆面包车，武俊和陆大新刚刚靠近，车上下来两个同样彪悍的男人，三下五除二就将武俊塞进车里。武俊暗自叫苦：坏了，这是得罪了哪路人马，看来凶多吉少。 面包车七拐八绕，很快开出工地大门，武俊被两个大汉夹在中间，冷不防脸上就会挨一拳，这些人的拳头如何了得，一拳下去，武俊的嘴角已渗出鲜红的血。他用手擦擦嘴角粘乎乎的液体，用一种倍感冤屈的目光盯着陆大新："哥们儿，做鬼也得做个明白鬼，俺与你们素不相识，有啥得罪之处？值得你们如此大动干戈？" 陆大新回头瞪着武俊，心想：别看这小子是个穷酸的山里人，可跟那个姓华的孬种还真不一样，说话头头是道。看来还不能轻视了这小子。他冷漠地说："坏就坏在你小子有些小聪明，我说你好好干你的活儿，吃你的饭，管那些闲事干嘛呢？" "出门在外卖苦力，就图个财，混饱肚子。老板也忒黑了点，俺们连肚皮都填不饱，还不造反？"武俊想着反正是落到人家手里，要死也得死得痛快些，一时间口不择言，解一时之快。 陆大新倒是有些喜欢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表现，他换了另一种眼光审视武俊那早已多处挂彩的脸，这小子这模样长在山里还真是浪费，光看那大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目光就知道是个可树之材。陆大新示意手下的人停手。略微缓和一下语气说："看你小子也是个人才，可惜投胎投错了地方。" "人命天注定，俺就是一副贱命，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武俊还真的不怕，心想：反正都这样了，想说啥就尽管说个痛快吧。 "你说你这小子为那帮孬种出头值得吗？你这边拼死拼活，转过头就被人卖了，你挨打受罪，人家倒是揣着钞票心安理得，没准儿正在哪个妞儿的床上厮混呢……嘿嘿"陆大新说话间一阵大笑，这倒不是看低武俊，只是觉得这小子翅膀还嫩点儿，还需要磨练，将来必出人头地。 武俊听着陆大新的话，脸色涨得通红，心想：妈的，俺武俊还真他妈是个瓜子，倘若老子还活着，定找那出卖俺的人算总帐！ "得，看你是个人才，我陆大新交了你这个朋友。"陆大新笑哈哈地说。 武俊受宠若惊，心想：或者能逃过这场劫难哩！不由得精神一振，乘机嘴里抹蜜，说道："谢谢大哥。俺武俊能遇上大哥乃三生有幸！" 陆大新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面包车驶进郊外一幢独立的别墅，方圆百里就这一幢房子隐藏在茂密的丛林中，武俊觉得有些像小说中那些杀人不留痕迹的地方，心中有些胆战心惊，他还不想死，还没真正尝到人生的滋味，就这样做了鬼，也忒怨了。好在认了陆大新做大哥，好歹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也就不那么恐惧。 下车，陆大新走在前头，武俊跟在其后，那两个彪汉一左一右押着他。 袁立民靠在真皮椅上，一双脚翘在偌大的办公桌上，半眯着眼睛。陆大新走过去，毕恭毕敬地说："大哥，姓武的小子带来了。" 袁立民猛地睁大眼睛，目露凶光，直看得武俊心中发怵。那满脸的横rou还有那一条一寸长的蚯蚓状的刀疤，让人看了就联想起小说中的黑社会老大。武俊暗自叫苦：这下完了，不死也得蜕层皮！ 袁立民踱步到武俊跟前，抬起手拍拍他的脸蛋，阴阳怪气地说："你小子够可以，胆子不小呀，摸到老虎屁股上了！" 武俊把脸闪开，他实在讨厌袁立民这种侮辱性的"亲热"，他平视着袁立民的脸部，那赘rou和蚯蚓正在扭曲，让人见了恶心。武俊的目光没什么异样，倒是很平和。这可激怒了袁立民，他抬手左右开弓，武俊只感觉到脸颊guntang，眼冒金星。 袁立民停下手，问道："知道为啥挨打吗？" "不清楚！"武俊依然盯着他。 又是两巴掌下去，袁立民又问道："这下知道了吗？" "不……清楚！"武俊话音未落，两巴掌下去，脸上又一阵灼热。 袁立民动怒了，不停地用力打着武俊的脸，吼道："不准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的脸！" 武俊这才明白挨打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多看了一眼袁立民丑陋的脸，脸上灼痛，内心却发笑：多么可怜的城里人、有钱人，自卑感并不比俺这乡下人少！ 袁立民目光扫过武俊英俊的脸庞，倍生忌妒，于是又是狠狠的几巴掌。陆大新走过去，恭敬地说："大哥，您歇会儿，我来吧？" 袁立民退回椅子里，悠闲地把腿翘在办公桌上，问道："是你教唆民工罢工的？" "俺们只是想讨回应得的血汗钱！"武俊不卑不亢地说。 "血汗钱？应得的？说白了你们就是老子喂的牲口，吃了老子的饭，就得替老子卖命！" "你……你太欺人太甚了！"武俊气得面色铁青，毫不示弱地瞪着袁立民。 袁立民的目光与武俊相遇，怒火中烧，心想：你小子还又臭又硬，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硬气。 他冲着陆大新吼道："还愣着干啥？给我朝死里打！" 陆大新举起手在空中停顿片刻，终究还是落在武俊身上，只是分量没气势那样凶悍。武俊抬眼看着他，两人目光交错，他看到了陆大新的眼神诉说着抱歉。武俊的目光中充满了信任和感激。 袁立民站起身朝门外走，喊道："大新，你跟我来。让兄弟们解决吧！" 陆大新无可奈何地跟在袁立民的身后走出去。临出门时，给手下那两人使了个眼色。其他人都挥动拳头七手八脚地落在武俊的身上，不一会儿已经惨不忍睹。那两个彪汉走过去，抡起拳头象征性地打了几下，其中一个对其他人说："好了，让我哥儿俩拖到山里解决了他！" 大家也懒得费劲，有人揽事自然好，都散了。两人拉着武俊进山，松开他，说："你可以走了，沿着这条山路一直走，就可以到高速路上。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大哥叫陆大新，遇到他是你小子的福，否则你甭想轻松地出去！" "哥们儿，谢谢啦！也替俺谢谢大哥，他日俺武俊定当相报！"武俊说完转身踉踉跄跄地沿着山路朝山下走去。 一路上，他不停地擦拭嘴角渗出的鲜血。心里暗自发狠：一定要混个人样儿出来，不再被人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