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生活的轨迹（2）
胡炳臣回家的时候，意外发现家里多了两位客人，自己童年的玩伴涂振强，还有他的独生女儿。靳如正在厨房里做菜。 “强子，啥风把你吹来了？靳如，多弄几个菜！” “弄着呢。晚上多喝几杯。”靳如在厨房里大声说道。 全是吉县人爱吃的酒和饭。猪头rou一定要加香菜、醋和蒜汁拌过；大虾用火蒸，调料是剁碎的姜蒜再加上醋、酱油和香油；炒土豆不是切成丝而是切成片，茄子和柿子辣椒放在一起炒；饺子的猪rou馅，绝对不能用绞rou机搅成泥，而是切成很小的丁，最好是肥瘦相间的丁，这样才最香。 二两老白干下肚，涂振强说明了来意。 “臣子，咱俩的关系，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侄女的工作，全靠你啦！” 胡炳臣喝了口酒：“就在云州上的学吧？” “中专。说是包分配，分配个锤子！她学的是护士，找了个私人的小诊所一塞，刚上班还让咱一个月掏二百！” “那是实习费。过了半年就发工资。”姑娘闷声闷气地说。 “少来！过了半年找个茬儿把你撵走咋办？这是私人的，又不是公家，没地儿说理去。” 涂振强和胡炳臣一块儿长大，上了初中就回家务农，但向来十分聪明，各种关系环节考虑得都清楚，一句话就指出了问题所在。胡炳臣曾经就跟靳如说过，如果涂振强也当兵，至少也能混个团职干部。 不同的路走下来，才有了不同的结果。 “最好，能找个公立的医院，从临时工开起也成啊，靠谱点儿的。”涂振强说。 胡炳臣有些为难，沉吟不语。 涂振强一看不太妙，急忙举起杯：“臣子，你可得好好想想，县长这么大的官儿，还怕安排不了一个小护士？” 胡炳臣暗暗苦笑。级别这个东西，看似通用，实际上是不一样的。部队毕竟要封闭一些，一个政治处主任，手下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十几个人，顶了天在自己部队说话管用，怎么可能跟大权在握的县长、副县长相比？ 安排到部队的服务社、招待所倒是可以，但依孩子的年龄，顶多当个服务员，也是临时工，涂振强肯定不愿意，而且也荒废了护士专业。 涂振强看胡炳臣的脸色，自己的神情也变得讪讪起来。 “这样吧，我先想想办法。”靳如打圆场道。 “靳如，你有路子？” “听一个朋友提起过。这样行不行，如果公立的进不去，我会帮孩子找一个私立医院……” “私立啊……” “不是镇上那种门诊部。是私立医院，比公立医院的收费还要贵很多，护士的工资也比较高。” “真得吗？”涂振强眼睛一亮，“咱老百姓的孩子，混不上公家人儿很正常，多赚点儿是点儿。” “我可不敢打保票啊，先试试。孩子有住的地方吗？” “过了年才毕业呢……”涂振强道，“在学校宿舍住就行。” 他举起酒杯：“行啊靳如，臣子感觉不好办的事儿，你都能办，我敬你一杯！陪着，陪着，臣子你陪着！” 胡炳臣跟着举起杯，仰脖入肚之后，有些狐疑地望了妻子一眼。 不知怎么，他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镜头：夕阳西下，古风古韵的茶店里，靳如正和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对坐饮茶。 她找的，莫非就是他？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有种惆怅和酸楚的感觉。 在内心的隐秘处，连夫妻之间的事情，也变成了一种试探。如果靳如不够热情，他就止不住地联想，她在外面会不会…… 当然，他不会任由这个想法升腾，一旦有了，立即掐灭。 他还是相信靳如的。 一斤老白干酒，靳如陪着喝了一两多，其余的都让胡炳臣和涂振强分了。 因为天晚，就不让这父女两人走了，睡在胡晓明的房间，让胡晓明到他同学家去睡，反正都在家属院，离得不远。 而胡炳臣，却没有一点睡意。喝得越多，反而让他的思绪越深。走到书桌前坐下，点着一根烟。 他必须考虑以后怎么办了。如果说在部队，他还能为了心中的理想而奋斗的话，在文联，他真得不知道自己改做什么，该有什么样的获得感。 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谁也不想早早地停留在原地混吃等死，好听点儿叫提前养老。 刚才只是一个小插曲，他不在乎这些事，并不表示别人不在乎。 能不能帮助别人办事、摆事、平事，是评价一个男人能力的重要标准。 如果这都办不了，还当什么官儿、干什么大事？ 恐怕很多人都这么想的吧。 那自己应该怎么办呢？为自己设计一个什么样的上升路径？ 在文联，与那些作家、音乐家、舞蹈家、书画家来往密切，如果修炼好这方面的功夫，倒是能有一席之地。但这些，他并不擅长。 当初提干的时候，就是因为他写得一手好字。但那是硬笔书法。后来，经过努力，他成为军里知名的材料高手，但主要还是议论文。而且，部队的材料，特别是组织部门，内容不谈，语言讲究的是朴实无华，有些话越土越好。如果转业到党务部门，还有用武之地，在文联嘛…… 当前，大家都在谈经济发展，商业、金融领域炙手可热，这反而是他的兴趣所在。 还是得从这方面下手。他想，左右也是无事，那就静下心来做做学问，多发表几篇文章。如果实在干不下去了，就申请到院校做个老师。 胡炳臣把事情想得通透，心思便平静下来，有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想把自己一直打腹稿的这篇文章写下来。 别人看经济，关注的是现象。比如，一段时间通货膨胀，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反映了当前的经济面如何，会有什么样的发展趋势。 而胡炳臣关注的是人，特别是各个领域有影响力的人物。他爱看传记，喜欢观看这个人物的生活轨迹。 所以，他特别欣赏一句话，哪怕再高深莫测的人物，也可以根据他的喜好作出预测。 因此，他看文章，是围绕一个人来的。他看到吴敬琏的文章和报道，会把他所有的文章拿来看，然后了解这个人的知识结构和研究喜好，这样可以相互映照，理解更为通透。 他想了想，提笔在稿纸上写了这么几个字：羊群与大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