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似水流年(三)
学校有两座篮球场，一个在学生宿舍楼下，一个在教师宿舍楼下。教师宿舍楼下的篮球场是新建的，篮球架是最新的结构，用钢化玻璃制成的透明篮板非常漂亮，水泥地面也是新浇的，十分平整，不像学生宿舍楼的篮球场，水泥地面都已经开裂，部分地方地皮都掉了，坑坑洼洼的严重影响运球。 张家俊和彭勃老早就来到教师宿舍楼下的球场，这才占下了一个篮框。 在篮球场上他们挥汗如雨，两人是同一队的，默契的配合下打进不少好球。说实话，张家俊球打得确实不错，他们玩的是四对四的半场模式，每次打满六个球，输的一方下场，赢的一方继续在场上面对下面队伍的车轮战。 一场比赛下来，张家俊的进球占了全队的一大半，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团队核心，而彭勃就显得一般了，虽然也能进球，但远没有张家俊那么吸引目光，可是他却凭着一股冲劲，竟能包揽场上大部分的篮板，一些比他高比他壮的人都抢不过他。 张家俊越打越随意，开始在场上模仿一些NBA球星的动作，这样免不了闹出许多笑话，于是，球场上不时的发出一阵阵笑骂声。 打完球之后，两人拎着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去公共澡堂洗澡。 最近的一个澡堂在县里大cao场对面的那条街上，距离学校有十五分钟的路。花两块钱买一张澡票，推开塑料帘布，两人走进澡堂，找了一个看起来稍微干净一点的铺位。 这时候洗澡的人很多，大部分是学生，因为周日晚上就要上晚自习了，所以不少人会选择周六洗澡。澡堂里有大池和淋浴，此时大池里的水已经浑浊了，而张家俊彭勃他俩也不在乎。 在热水池里舒服的泡一泡，然后两人相互帮忙搓搓背，之后再在淋浴蓬头下面洗洗头冲一冲，这个澡就算洗完了。 简单地擦一擦身子，两人坐在铺位上，浑身冒着热气，这时看澡堂的大爷会及时地递上一条guntang的毛巾，有些人就会乘着这个档口，向大爷买个削好的萝卜或者可乐。 青皮萝卜有手掌大小，用刀从中间切成四瓣，咬起来清脆多汁，张家俊看了两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此时他突然想到，在他农村的家里，这个季节这种青皮萝卜到处可见，先前他家的院子里就种了一些，怎么当初就不觉得它好吃呢？ 澡堂里的萝卜卖两块一个，可乐汽水也是这个价，这个价钱并不贵，可是张家俊并没有打算买。他和彭勃的家庭都不富裕，父母都是农民，家里每次都是将一学期的生活费一次性给他们，这并不多的钱有一部分还可能是借来的。 这些钱除去吃喝外，并没有多少结余，而他们平时还要买书买生活用品等等，所以不省着点花根本不够。平时他们除了省吃俭用以外，可以说连生病都不敢。 虽然家里并不能给予张家俊他们物质上的满足，但是他们并没有心生怨恨，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张家俊他们除了十分羡慕那些有钱的同学外，心里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给。”这时彭勃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瓶子递给张家俊，这里面灌满了白开水。 张家俊接过水，猛灌了几口，这才消除了他的燥渴之意。等他们穿好衣服，收拾好东西，就走出了闷热的澡堂。 澡堂门外是个院子，院子顶棚是用石棉瓦搭建的，此时天已经黑了，顶棚下面挂着几颗点亮的灯泡。院子里摆着四张台球桌，这是澡堂的娱乐设施，一个球台一个小时两块钱。 对于张家俊来说，萝卜可以不吃，可乐可以不喝，但是台球不能不玩，生性贪玩的他无法抵御这种诱惑，所以每次他都拉着彭勃玩几局，彭勃也不好意让他请客，所以也掏了两块钱出来，这样他们每周都要在这里玩上两个小时的台球。 发球开局，白色母球撞在球堆里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般这时都会有球幸运的落到洞中，然后发球者根据情况选择大号球（编号从9到15）还是小号球（编号从1到7），只有先将自己选择的大小号球全部打进洞之后，才能去打最后一颗黑色的8号球，最终，谁先打进8号谁赢。 在打台球的技术上，彭勃和张家俊半斤八两，两人互有胜负，激战正酣。 “看我来跑个长途！（意思是打个长杆球，这种球不容易打好，想要进球的话需要一定的技术）”张家俊嚷嚷了一句，然后俯下身来，球杆架在左手的支架上来回拉动，不断做着微调，目光顺着三点一线直达目标球上。 就在张家俊用力拉杆，准备发力的时候，一个叼着烟的小混混正好走到张家俊的背后，所以这一杆狠狠地杵在了小混混身上，戳得那个小混混发出“哇”的一声怪叫，嘴里的烟都掉了。 “******妈的，你不长眼啊。”小混混染着红毛，一身痞气，出口成脏。 张家俊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比自己矮半头的小混混，道歉道：“对不起，不小心碰到你了。” “对不起值几个钱？老子烟都掉了，你小子是不是找打，******妈的。”小混混继续怒骂道，同时他的同伙也围了上来。 张家俊此时沉默不语，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小混混，而这个小混混还在骂骂咧咧的不肯罢休。 旁边的同伙见到张家俊不吭声，以为张家俊是个怂货，一个家伙上前说道：“你看你把我兄弟给戳了，烟都掉了，咱们哥几个也不为难你，你掏五十块钱出来，就当是我兄弟的烟钱，这事就算了了怎么样？” 张家俊一听这话，心里的火立刻燃烧起来。这不是明摆着要欺负人吗！他继续沉默，反正这钱是绝不会掏的。 红毛小混混见张家俊没有动作，跳的更欢了，他指着张家俊的鼻子骂道：“你***妈**听见没有啊，你聋啊？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张家俊被这么一指，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怒道：“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哎呦喂！这小子还嘴硬，我骂你怎么了，你能怎么样？******妈的。” “你妈的你再说一句！”张家俊把球杆一扔，抬手把小混混指来指去的胳膊给挡了过去。 “卧槽，你还敢动手！看老子今天不废了你！”小混混把袖子一捋，准备动手。 张家俊自然不会站着让人打，他从小在村子里没少和别人家的孩子打架，自然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所以，小混混还在捋袖子的时候，张家俊就已经动手了。 张家俊一个摆拳，直接把小混混抡到了台球桌上，小混混的同伙一看情况不对，立马上前就踹，张家俊躲闪不及，被踹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挨了踹之后，张家俊立马转移了攻击目标，和那个踹人的小混混扭打在一起。 彭勃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本想冲上去拉架，但他的行为立刻吸引了众小混混的仇恨，于是小混混连着他一起打，彭勃也被打出了真火，这时也顾不上张家俊了，随便抓过来一个混混就打。 这种斗殴是完全没有章法的，想要不吃亏，就看有没有一股狠劲。 张家俊和彭勃在气势并没有落下风，奈何双拳不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五六个小混混围着他俩打，不一会他们就被放到在地。倒地之后，局势就恶化了，躺在地上完全是被动挨打的局面，除了抱着头努力想站起来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期间张家俊的头不小心撞在了桌腿上，磕出了一道口子，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 澡堂的老板听到外面大乱的声音，立马冲出来大声喝止，能在县里开个澡堂子的人，白道黑道自然都是接触过的，小混混们也知道好歹，听到澡堂老板的呵斥，纷纷停了下来。 最先动手的那个红毛小混混放了几句狠话，然后就和他的同伙们迅速离开，他们也知道避免麻烦。 澡堂老板是个胖子，长得五大三粗，他上前两步，一把一个，把躺在地上的张家俊和彭勃拉了起来。 胖子老板环视四周，发现除了断了两根球杆外并无其他太大的损失，又看见张家俊脑门上都是血，不由得心里一阵烦闷，不等彭勃他们开口，胖子老板就怒骂道：“你们吃饱撑的？没事惹那帮孙子干什么？” 彭勃刚解释了两句，胖子老板就打断道：“别他妈扯犊子了，滚滚滚，别在老子眼前晃悠，看见你们就够，快滚！” 这个胖子老板也看出来他俩不是那种爱招惹是非的混混，更何况他们经常在这里玩台球，好歹还有些眼熟，所以就不想追究他们责任，至于那两根球杆的损失，胖子老板准备自认倒霉。 彭勃也看出来澡堂老板放他们一马的意思，所以也没有继续辩解，只是掏出毛巾，捂在张家俊的头上，然后扶着张家俊走向附近的小门诊。 好在张家俊的伤口不大，门诊医生只是给他消了毒，上了药粉，再蒙上一层纱布就处理好了，医生嘱咐了几句，例如不要沾水啊，记得换药之类的话，其他的一概没问，最后连药都没开，这样倒是给张家俊省钱了。彭勃揉了揉自己青肿的脸，又掏钱买了一瓶红花油。 两个人哭丧着脸，一个人拎包，一个人捂头，沉默着往回走，一路上能避则避，生怕遇见熟悉的同学。 回到住所后，张家俊坐在床上低着头发呆，彭勃则拎着衣服来到了水房。 拧开水龙头后，自来水哗哗地流淌下来，彭勃把换掉的衣服倒在盆里，然后撒上洗衣粉。这时，那条染血的毛巾漂了上来，彭勃皱了皱眉，然后抓起毛巾，开始搓洗起来。 此时的彭勃没有发现，他和张家俊在思想态度已经产生了明显的分歧，张家俊开始变得浮躁了，他想走“捷径”，而彭勃并没有想太多。所以接下来，张家俊的一些行为表现开始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