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月圆夜
月圆夜 云生轻笑道：“元岱乃自家兄长，自然可以。”说着取出桃木古剑，恭敬地递到陈元岱面前。 陈元岱捧在手上，借着月色，只见桃木古剑表面淡生华彩，凉润如玉，又如金属之剑一般透发着锐光。 良久，陈元岱露出满脸惊讶之色，喃喃说道：“叹为观止，实在令我大开眼界，这可是一柄绝世神兵利器，铸剑之人若是在世，我定当俯首下拜！” 之前云生已见过多人对这把桃木古剑露出垂涎贪婪的神色，却不像陈元岱一般拍案称绝、愧不见天工神匠的样子，便问道：“这把剑到底有何神妙之处？” 陈元岱按捺下激动之色，说道：“此剑所用材质绝非凡间树木，但究竟取自何木，愚兄孤陋寡闻，实在不知。而且，此剑蕴含一股奇妙灵力，似仙非仙，似灵非灵，倒像是魂魄之类的。云生要知道，古来炼剑，有以活人祭剑一法，生出一个灵体寄身于剑身，名为‘剑灵’，可以大大增强宝剑的威力。而此剑又与‘剑灵’不同，却又有异曲同工之妙，像是有人用强大的力量或者是法阵将一缕魂魄封存在里面。其实，说到底，愚兄于铸剑炼剑一道不过是粗通皮毛，神妙之处实在是难以向贤弟表明！今日能够得一见，已经是大开眼界。”陈元岱说着还是按捺不住，神色间双眉龙飞凤舞，眼睛炯炯有神，越发有趣。 听着陈元岱的话，云生结合起在桃源谷的经历，回想起神秘青年和少女夭夭的话， 对“寻觅二魂七魄”的前因后果似乎已有了更深的了解。 陈元岱又问：“云弟，这把剑不知从何而来？又是由谁铸造？” 看着陈元岱期待的神色，云生有些迟疑，想要明言，内心处却有个声音不让自己说，想来此事也太过匪夷所思，于是便说道：“这把剑不过是我在一山谷偶然所得，期间似真似幻，说来也是神妙，到现在我还是有些糊涂，元岱此问却是难倒我了。不过，铸造这把剑的人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陈元岱摸摸后脑，微微一笑，说：“是愚兄太过唐突了，见到如此奇剑，一时有点难以自制，不过也是随便问问，不提也罢。”转言说道：“庙里没水了，我去附近打点水回来。夜已深，云弟大伤初愈，早点休息为好。”说着便出了庙门。 云生看着陈元岱出了去，恰好见到了蹲坐在角落里的伊期，想道：他失明后，就不再像以前一般活泼爱说话了，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伊期？”云生叫了他一声。 伊期身子震了一震，好像忽然吓了一惊，良久才定下神来，说：“云哥儿，叫我有事？” 云生柔声说道：“你不必惊慌，以后有我在身边，你定会平安无事。” 伊期低着头，迟疑了一会，说：“可是我看不见东西了，以后定是累赘，可要连累了云哥儿。” 云生笑道：“我不知跟你说过我待你如亲弟吗？现在你虽然看不见，以后我会替你想办法的，别再胡思乱想。你以前总是调皮捣蛋爱说话，就像是个欢乐果一样，现在一静下来，倒少了许多的乐趣。” 伊期苦苦笑了笑，却是没有说话。 “快快躺下来，按我所说的那般呼吸理气。”当下云生教给了伊期平常的呼吸纳气法门，只是想要让他静下心来，好忘掉之前遭遇到的恶事。 夜凉如水，苍穹邈远，圆月似盆，这天晚上正好是十五。 半夜，云生刚吐纳修炼完毕，躺下一会，快要睡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声响。 云生听力甚好，知道是有人翻身起来，睁看眼一看，见伊期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慢慢走了庙门。 云生初以为伊期只是出去方便，但细细一想，方才伊期竟是没有带拐杖，也没有扶着墙壁，一路上也没有任何的碰碰撞撞，就顺利走了出去。 云生心里甚是惊奇，便起身跟了出去。 伊期果然不是出来方便。 只见伊期出了破庙，便循着一条小路一直走，虽然走得甚慢，但双腿已经可以平稳走动，几乎与常人一样。 伊期双手并在腰间，头微微朝上，一路上没有任何的停留，像是能清楚看见周围的事物一样。 云生越看越觉得奇怪，倒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呼唤着伊期一样，让他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 云生当下没有现身出来，也没有叫伊期一声，只躲在了一边紧紧跟着，想要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古怪。 伊期走过了小路，来到了一个茂密的树林里。 云生知道这树林在望天湖附近，这里树木繁多，人随便大叫一声便能听见回声，名为“唤声林”。 渐渐地，云生听到了其他人的脚步声，左右一看，发现不远处有好几个人像伊期一样缓缓走来，头也是微微朝上。 再走不远，只见树林当中有一个巨大的火堆，火苗足足有一丈多高，正熊熊燃烧，火光亮得有点刺眼。 不一会，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一都双手置于腰间，不说一句话，目光呆滞，朝着火堆慢慢走去，过了不久，他们都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云生细细察看着周围的这些人，老有皓首叟翁，少有弱冠少年，既有贩夫走卒，也有商家豪富。 观其样貌，似乎都是居住在洪安城的百姓。 有一人云生特别熟悉，那个脸容矍瘦的中年汉子，可不就是谷婶的丈夫谷平善？只见他双腿直立，双手平放于腰间，站立的姿势也和其他人一样。 但之前云生看过谷平善的伤势，知道他摔断了一条脚，若不依仗他物，此生再难有走动的可能，这番他怎么能够自己一人远远从西夕村走来？ “谷伯？”云生叫了一声。 谷平善缓缓转过头来，看了云生一眼，满脸欢笑，说：“好啊，云生是你啊，你看，我能走啦，能干活了，真是好啊。” 虽然脸上是笑，但谷平善说话却是一字一顿的，听来毫无感情的样子，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的喜悦。 见云生没有跟他说话，谷平善又是微微抬起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伊期？”云生尝试着唤了一声。 伊期缓缓转过脸来，嘻嘻一笑，说：“云哥儿，我又能看见你了，天上的月亮好圆啊，像一块大烧饼。真好啊，我不用再拖累任何人了。” 伊期说话虽然有语调，听来有点感情，但伊期的双眼明明受了伤，现在还包扎着布条，哪能看见什么东西？ 云生又问：“你在干什么？” 伊期缓缓说道：“不可说，不可说，心诚则灵。” 浮动的火光映照在伊期漠然的脸上，上面的火烧伤疤皱褶凸起，光暗分明，说不出的诡异。 云生仍试探着说：“已经半夜三更了，回去休息吧。” 伊期说道：“快了，快了，就快成了，别再来打扰我。” 说着，伊期端正地盘坐在地上，两手放在膝盖上，对着火堆微微笑着。 周围的人随之也全都坐在了地上，围着火堆，目光专注凝视，就像是在做着什么神圣的事一样。 这是什么幻术？竟能让这么多人一路走来？ 这巨大的火堆应该是吸引他们前来之物，若是将其破坏，大概能破除这种法术。 想到这里，云生抽出背上的桃木剑，一纵一跃，划出数十道红色灵刃，穿飞而出。 “嘭！”一声巨响。 火堆顿灭，周围霎时漆黑一片，连一点火星也没有。 忽然间，转望四周，盘坐在地的人全都不见了，树林里雾气萦绕，白蒙蒙的，就连天上的圆月也看不见了。 这是幻境？环境忽变，云生已有所防备，倒也没有过分不安，毕竟幻境不过是幻术的一种，只需灵台保持清明，不留杂念，找到破除之法，便可无虞。 “啊！”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恐怖尖叫，云生于是循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