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急病乱投医
孩子为何会出现阵发性抽搐,去诊所询问,刘医生认为是痉挛现象,他分析了两种诱发痉挛的病因,一是缺钙,另外可能是睡眠不足,叫我们不必担心。 得到医生解释,我们半信半疑,每天忐忑不安,就这样又过去了一月。 林紫丹到四个月大时,会笑,表情很丰富,会听声音,不过,更多异常逐渐显露出来,经常抽搐,而且是全身性的,类似人体遭受电击时的样子,抽搐发生时,全身僵硬,好像长满了肌rou,可是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本该很绵软,怎么可能硬邦邦的? 另外,她盯着颜色鲜艳的玩具或别的东西,嘴里哼哼着,想用手拿,却始终伸不出手,想用力,全身又开始抽搐。 到这时我和刘玉芳还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相信痉挛也许是初生时高烧所致,再等几个月,等她学走路时,一切会有所改变。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一天天盼着,盼林紫丹早日走路,早日用手拿东西。(直到多年后我读到一本关于人体运动生理学的书籍,才明白翻身属于人类最本能的动作,当林紫丹长到十个月大时,却连翻身也不会) 随着时间的流逝,孩子的异状不仅没消除,还变得越来越明显,不得不重上省城问诊。 这一次,没去儿童医院,走进省城一家全国重点医院挂了个专家号,专家很快得出结论,林紫丹患的是脑瘫,而且非常严重,小脑受损,肢体的运动神经无法与脑部产生正常联系,于是不能走路,不能拿东西,甚至连翻身这种最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 听了专家结论,我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 专家是个中年女人,见我们小两口脸色苍白的样子,劝道:现在很多医院都设有脑瘫专科,可以做康复治疗,也许能恢复部分运动功能,若是不行,回去再生一个吧。 乘短途火车回家,坐在车厢里,抱着孩子,从起点站到终点站,一路上我和刘玉芳没说一句话。 多年后我一直思考着一个问题:林紫丹的小脑到底是怎么受损的?想来想去,查找各种资料,有了电脑,在网上查来查去,也不知查了多少回,几乎成为小儿脑瘫方面的土专家了。 是许多个偶然,造成了必然。后来刘玉芳生第二胎时,提前到省城,住在jiejie家,临近预产期,由医院建立档案,跟踪监查,发现她缺少羊水,在临产前四十八小时内,胎儿就会发生缺氧现象。 缺氧会导致脑细胞损伤,如果当时在区镇医院,医生稍稍负责一点,及时发现羊水不足,果断进行剖腹产,出生后的林紫丹就会是个健康的孩子。 既然羊水不足,当刘玉芳临产时,医生还拖延时间,等着她顺产,由此耽搁了宝贵的八九个小时。 在这八九个小时里,林紫丹瓜熟蒂落,却困在zigong内,忍受着连成人也无法忍受的痛苦,几乎窒息而亡,假如提前剖腹产,她的脑细胞受损不至于很严重。 羊水不足,毒素在胎儿体内聚集,后来回到家里,胎中的伤害延续了很久,农民街的刘医生假如医学常识稍稍丰富一点,就能轻易诊断出林紫丹身上的黄,并非普通胎黄,而属于非常严重的核黄疸,如果及时对症下药,她以后的情况也许好得多。 也就是说,因当时条件很差,因我和刘玉芳的无知,也因区镇医院医生的不负责任,以及当地刘医生的缺乏医学常识,以致于林紫丹在一岁之后,坐也坐不起来,不得不用一条宽布条成天把她捆在本村篾匠量身定做的竹椅子上。 我是独子,孩子出了问题,牵动着全家的心。母亲在得知真相后,曾决然的说过一句话:现在医学技术发达了,很多器官也能移植,若是哪家大医院能做脑移植手术,可以把我的大脑换给林紫丹。 以后一年多,我们全家把大部分财力、大部分精力花在了林紫丹身上。 九十年代初,当地信息还比较闭塞,我不得不打电话向广东的meimei和省城的jiejie求助,让她们留意脑瘫治疗方面的信息。 急病乱投医。 第一次我们找到省城的一家所谓的专科门诊,门诊部很小,医生给开了黑糊糊的中草药,全是粉末,分辨不清具体成分的,每包三百元,说是能帮助打通神经传感的,三个疗程,每个疗程三包,一共九包,二千七百元,一分钱也不能少。 这三包说不清成分的草药,寄托了我们全家的希望,像宝贝一般的塞入背包,带回家里。 每天刘玉芳为林紫丹喂药,孩子太小,小嘴包不下半匙药粉,而药粉太苦,放在小汤匙里硬逼着她吞下,喂一点,听得她大哭大闹,再喂一点白糖,加一点温开水,强迫她慢慢吞下去。 可是三个疗程结束,花了一大笔钱,孩子每天忍受着吃药的痛苦,两月后却不见任何好转。 白花两千多,我和刘玉芳仍不相信遇上了骗子,认为既然专家说脑瘫治疗起来很难,吃完药没有疗效,也许是正常的。 不久jiejie打电话说,省城里有家专门治疗小儿脑瘫的专科门诊,要我们马上带孩子去。 带上家里积蓄,抱着孩子匆忙的登上短途火车,到了省城火车站,jiejie亲自来接。 这家专科门诊设在临街小旅馆的二楼上,一间比较宽敞的客房,墙壁上悬挂着几面患者赠送的锦旗,(这些锦旗到底是患者送的还是他们自己做的,谁知道呢)客房里有两位医生,都尽量不说话,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我当时心里就有些犯疑,可既然是jiejie找到的地方,也不便验证一下诊所的资质。 医生让刘玉芳抱着孩子坐下,草草问诊一下,立马开药,开药后就收钱,他们尽量快,快得让我们来不及思考和判断。 又是两个疗程,一共六包草药,也是黑糊糊的粉末,分不清成分,不过医生说这是藏药,内地根本买不到,具有生物活性的。 每包药五百元,六包三千,回到家,我们每天又开始给林紫丹强行喂药。
可是一个多月过去,吃完药,仍不见任何效果,我们才意识到上当受骗了,后来jiejie再次去那家所谓的专科门诊,诊所和医生都消失不见。 这时林紫丹已超过一岁,按理说该走路了,可是,她手不能拿东西,站立不稳,连坐也不稳,扶着她坐下,一放开手就直挺挺的倒下去。 每一天,我和刘玉芳花大量时间试着让她学走路,在后来数年,我仔细读过有关运动神经学的书籍后,才知道人之初的运动不是先走路,而是先翻身,当时那样做完全是徒劳的。 林紫丹后脑很大很饱满,也许证明了她天生的智商很高,虽不能做任何运动,却很快学会了说话,并学会观察人的表情,听懂大人言语的大致意思,也就是说,她大脑控制运动的那部分脑神经受损,其它部分却是正常的,尤其是记忆力,甚至远远超过同龄孩子的平均水平。 乡下人就是这样,生了个残疾孩子,刘玉芳好像降低了身价一般,每天把林紫丹捆在竹椅子上,她自己坐在租书铺子里打理生意,一般不出门,怕街坊邻居们投来异样的眼光,当她见到某些女人牵着或抱着胖胖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j经过铺子外时,总会不自觉的别过脸去。 于是,我们每天让林紫丹练习走路,一般是在晚饭后,关上铺子门,两口子一人牵手,一人搂腰,试着把她向前挪动。 也许是出于人类的本能,大人着急,林紫丹显得更急,在我们的暗示下,她浑身抽搐,颤巍巍的,费力的试着朝前迈步,然而,只要她有了想动的意念,必然会全身痉挛,在以后的数年里,她从未完成过任何一个想完成的简单动作,哪怕是伸出一根手指。 关在铺子里,慢慢扶着她走路,经过无数次无谓的努力,我们发现她双脚根本不能完全着地,只能用脚尖点地,脚上和腿上每一块肌rou都紧绷着,由我们扶着每走一步,会很夸张的拐一下,异常吃力。 反复尝试之后,刘玉芳面色阴沉,总会骂一句:你妈的X,又踮起尖尖脚了。 这样骂自己的孩子,外人听了肯定会笑话,不过,岳母是个典型的乡下妇人,刘玉芳的很多脏话粗话,都是从小跟着岳母学到的。 尽管刘玉芳显得不耐烦,反复咒骂自己的孩子,仍然默默的喂她饭,抱她大小便,而大小便经常拉在裤子里,不得不经常换洗衣裤,而我作为父亲,则很少为孩子做过什么。 暑假,又打听到省城有一所大医院设有专门的脑瘫康复科,于是刘玉芳丢下租书生意,和我一起上省城,开始了整整两个月的康复治疗。 刘玉芳的弟弟在省城近郊打工,租了一处民房,很宽敞,而医院在市中心,住宿不方便,于是住在她弟弟那儿,每天一早乘公交车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