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安汶 (哈根)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海军上将范.徳.哈根翕动着鼻翼,潮湿的海风带着开着鲜花的丁香树那风头正劲的带着甜味的气味沁入他的胸膛。他扶着围栏,心旷神怡的望着辽阔的洋面。 脚下的维多利亚城堡是他的战利品。在几个月前,当他的舰队逼近安汶的外洋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群怯懦的葡萄牙人竟然不战而降,将安汶维多利亚堡拱手让与自己。漂泊在东印度群岛多年的荷兰人终于有了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 可怜的天主教徒,他们中的西班牙人虚伪而懒惰,葡萄牙人贪婪而怯懦。看似强大的西葡联盟不过是外强中干,上帝最终会眷顾勤劳,勇敢和荣誉的荷兰人。香料群岛的宝库正向荷兰东印度大门,VOC的旗帜最终会飘扬在每一块出产香料的土地上。 香料,被用来作为药品、香水和食品调味料的主要成分,他们可以帮助消化,并被用于rou类的防腐。它们芳香的气味很浓,以至于微小的量就可以掩盖恶臭,也可以使本来平淡无味的菜肴也瞬间变得可口起来。特别是在那些人口密集的大城市李,它们的气味掩盖了拥挤城市的那种恶臭和有点腐烂的腌制rou类的腥臭。 在欧洲大陆,各色的药剂师和医生们出具的处方都或多或少的混合着香料。rou豆蔻被誉为扼杀咳嗽和提高记忆力的良药;胡椒则可以治愈普通的感冒,并改善视力和减少肝病的痛苦;丁香对耳痛有很好的治疗效果。最后,但并不是不重要的,人们盛传但从未证实过,所用的香料都有轻微的****作用,可以挑起贞妇的****。 在欧洲,那些时尚和富裕的家庭拥有华丽的研磨香料的机器和储存罐,以及专门为放置香料、蛋糕和五香水果蜜饯而设计的小银盘子。从巴黎到伦敦,那些衣冠楚楚的先生们和女士们都带着洒满香料和香水的香盒,将香料和香水融合在一起可以抵挡传染病并掩盖难闻的体味。 这些香料是如此的宝贵以至于还被当做了货币,成为了一种支付手段,而人们更是为了争夺这些香料而相互残杀。一小袋某种香料就可以兑换一小群的牛或羊,或者作为婚礼上一份极好的嫁妆。香料被作为珍贵的礼物献给国王,还被作为贡品为胜利的将军所需要,并且还被当做理所应当的供奉为教皇慷慨地接受。 哈根曾经在一本书读到当初西哥特国王阿拉里克兵临罗马城下时,曾向罗马人提出了极为苛刻的条件,要求用三千磅的东方胡椒作为他们不掠夺这座伟大的城市的报偿。 几个世纪以来.大多数曾经用过丁香、rou桂、胡椒、rou旺蔻和生姜的人,甚至大多数贩卖这些香料的商人们,都不知道这些香料的起源或它们是如何长成的。大多数购买者和使用者“知道”的有关这些苦涩的和芳香的种子、浆果、根茎和树皮的事大多是神话和幻想。 即便是游历过中国的马可波罗,也错误的把丁香树被描述为有着“像桂树的叶子”的小树。至于那些从贸易中间商的角色中获得了非常可观利润的阿拉伯的中间贸易商们,更是通过编造那些稀奇古怪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来劝阻打听丁香树来历的人们,在那些传说中在这些香料的起源地,永远有凶猛的野兽把守着,通往那里的海洋永远有狂风暴雨的天灾肆虐,而且还有凶狠可怕的海盗潜伏在航道沿线,他们会突然冲出来掠夺那些毫无防备的船舶并奴役船员。住在多岩石的高处的巢xue中被称为大鹏的巨大的鸟,引出了一个众所周知的故事,它们用rou桂树枝筑巢。只有那些勇敢的人敢于攀登陡峭的悬崖,冒着被大鹏锋利的嘴啄死的危险,才能获得了令人垂涎的丁香树树皮。而通往这些胡椒原的路线也经常出现巨大的鳄鱼或者吞噬粗心的游客的巨大的沼泽蛇。总之有着各式各样的奇特巨大且嗜好人rou的野兽传说,用来阻止和遏制人们对香料的好奇心 然而,如今哈根清楚的是知道,所谓的rou豆蔻和rou豆蔻种皮是在同一棵树干共同成长,一片闪亮的常绿阔叶,其高度可达到近六十多英尺。其果实是黄色的,像桃子一样,等到完全成熟时果实就爆开来,露出包裹在一个红色的膜里面的一个小的棕色果仁。果仁rou就是rou豆蔻,而红膜在太阳下晒干并晒成棕色后,就是rou豆蔻种皮。 丁香是丁香树未开放的花,这种树木长满了山坡并有新长出来的红色的叶片。粉红色的花蕾通过手工的方式采收,并在阳光下被晒干。一棵成熟的丁香树每年可以单产三十多磅干花蕾。 黑胡椒来自一种深色阔叶攀藤,其果实多是成簇地长在一起,一簇多达武士棵。采摘胡椒藤上未成熟的绿色的胡椒,将其浆果在阳光下晒干。胡椒浆果就制成了黑色胡椒。白胡椒是从完全成熟的红色浆果中移除果皮制成的。 被砍断了树枝的桂花树和芳香的rou桂树皮内层,在太阳下被晒干,直到卷起来。一个像草一样的常年窄叶的球茎根生长出生姜,在东方历史上人们都吃新鲜的生姜,但是,为了运往西方市场,这里的人就将其晒干并碾碎了。明亮的黄色姜黄同样也是来自姜科植物的一种根茎, 那些被传说赋予众多神奇的香料,在这里也都是源自平凡的植物,而这些植物历来都是生长在这片海域的这片炎热而潮湿的群岛。 葡萄牙人是这片财富的最早发现者,他们霸占了这片群岛已经有了近百年了,时至今日,他们仍然占据着这片群岛的绝大部分岛屿。但,是时候换另一个主人了。哈根想起了十七先生给他的命令,尽可能的将葡萄牙人赶出香料群岛,并阻住其他竞争者的进入,让公司垄断远东和欧洲的香料贸易。这是一项注定不容易但远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菲吹灰之力就夺取了安汶岛,这或许是一个非常好的兆头。 哈根举起了望远镜——韦麻郎从中国人手中的望远镜真是一个好东西,哈根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意识到了这工具对于航海家的意义,他让韦麻郎给他的每一个船长都配上了一只——审视这这片荷兰人的海外领土。在港口内停泊着几艘盖伦式的武装商船,所有的帆都已经收起,静静地泊在港口的怀抱中。那是自己的舰队,公司在远东原本有十四艘船的舰队,但韦麻郎已经带了其中六艘,满载着昂贵的香料,精美的瓷器和那些夺人心魄的丝绸返航欧洲了。按照公司的约定,接替这些船的舰队如今也早应该从阿姆斯特丹出发了。在新船未到的这半年间,哈根能指挥的只有八艘船。这八艘中还有几艘被哈根派去前往印度的东海岸寻求商机。还有一搜将会前往中国,用奴隶换取丝绸瓷器和其他商品,这是韦麻郎去年和中国人达成的协议。 想到这儿,哈根不由自主的把望远镜从港口的洋面上移开,移到码头。此刻码头上正在驱赶着奴隶们上船。码头上有接三百个黑人奴隶等待装船。这些奴隶有的是来自西非海岸的新鲜奴隶,有的则是公司用种种手段从葡萄牙人的种植园中收购过来。这三百个男男女女将被挤进帆船狭小的底层中。三百人的数目比起与中国人约定的数字来多了一些,这除了考虑到航海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损耗外,也是因为那些中国人愿意交换的商品实在是有限。如有可能,哈根更愿意进行货与货的互换,而并非将宝贵的白银和黄金缴付给外人。 在韦麻郎的报告里,那些愿意和荷兰公司进行交易的中国人在中国内地之外的大洋中占据一个叫大员的小岛。按照韦麻郎的描述在大员的中国村落富裕而弱小。他比喻这快地方的原话是这样的:“这块土地人们财富的富裕和他们武备的虚弱对比令人吃惊,就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街头玩耍着一颗硕大的宝石,怎么会不吸引那些盗贼的目光”。韦麻郎建议,在海军上将认为恰当的时候,可以讲大员置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保护之下。
这似乎是合理而恰当的建议。但对哈根来说,他首要目标是完成十七先生下达的尽可能的占据更多的香料群岛岛屿的任务。其中葡萄牙人扼守的马六甲才是重点中的重点。他不可能在短期内去分散兵力去“保护”大员,目前大员对于公司来说,仅仅是一个可以和中国通商的窗口而已。 “不过至少中国人应该会对他们定制的这批货物满意”哈根旋转着望远镜,调整俩个镜片间的距离,将码头上情形拉近。他的望远镜从那些被脚镣锁成一串的黑奴脸上划过,就像一个贪婪的守财奴从自己的藏宝箱里一枚一枚的往外掏金币一般。 忽然他的镜头在一个黑奴的脸上住了,这是一个体魄非常强健的黑奴。他裸露在外的黝黑肌肤在阳光照射下冒出一层细汗,却像是摸了一层油。上臂肌rou和胸大肌都块面分明,有若是米开朗琪罗刻刀下雕刻出来一般。 “这是上等货”哈根赞叹。这名黑奴的脖子上挂了一个十字架,这表明他并非是从非洲海岸新抓来的奴隶,而是一个被转手贩卖的家养奴。可是,像这样的上等的奴隶一般的庄园主会把他当成一笔难得的财富,为什么会将他转手他人。 巧的是,此时整个黑人转过身来,把整个后背对准了哈根的望远镜。哈根瞬间就明白了。——这个黑人的背上遍布着各种鞭痕,新旧鞭痕交错着形成了面渔网。——这是一个不安分的奴隶,一个庄园里的刺头。难怪他如此硕壮却会被转手贩卖。 忽然,黑奴的队伍中混乱起来。一个年轻的黑人女子冲出自己的队列——这些待上船的女子并不危险,未曾像男人那样锁在一起。哈根快速移动望远镜,在女子冲向的地方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张开双臂也像女子迎来。 那黑人女子冲到孩子面前,将她紧紧抱住、那孩子也感觉到危险来临,本能地紧搂着女人的脖子,小脑袋紧紧的靠在女人的胸前。这显然是一对母女,年幼的孩子还不到贩卖的年龄,不得不留在岸上和被装船的母亲分开。 哈根有些愤怒,“该死的看守们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很快,两名士兵追了上来,他们一人拉着女子的胳膊往外拽。另一个人则去抱孩子。小女孩哀求着伸出小手呼喊着mama,黑人女子拼命的挣扎着。拉着女子的士兵叫骂着,狠狠地打了她一拳,把她打了一个踉跄向后仰倒。但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抱着打他士兵的双腿,拼命哀求着。 哈根虽然听不到女子哀求的声音,但他可以猜想到这女子是请求带走她的孩子,和她一起卖掉。 “这个愚蠢的厚嘴唇的女人,一点没有母爱,不会为孩子着想”哈根暗想,“这么小的孩子在航海中不会生存的,她最终只会被扔到海里喂鱼。如果留他在岛上,则会被养大卖掉,如果幸运的话,还可能被某个主人看上,收到房中做女仆。这才是一个母亲应该想到的事情,哦,上帝啊,你不可能指望一只母猩猩会有远见和智慧。” 黑女人被赶回了队伍中,她被人流所挟裹着缓慢地向船上移动,哈根用望远镜追随着她,看来她已经死心了,逐渐不再哭泣,空洞的双眼望着前方,像是失了灵魂似的前行。快到船板时,她不知从哪里生出力气,又一次冲出了队伍。这一次她不再往回跑,而是奔向了码头旁的悬崖,纵身跳了下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哈根的望远镜也未能跟上整个过程。当他把望远镜移到悬崖下时,只看到那名黑人女子静静地躺在岸边的礁石上,身下血红的鲜血蔓延开来。 “没有救了”哈根痛苦的放下望远镜,“这一次至少要损失了50比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