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 海盗 （戴维斯）
虽然已经到了秋天，但在北赤道大洋上，海面依旧炎热难耐。被暴晒的甲板白天就像一个大煎锅，而到了晚上即便太阳下去后它又变成一个蒸笼。甲板上的每一个人都要忍受这先煎后蒸的考验，船上的大多数乘客都尽可能呆在船舱里，指望能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约翰.戴维斯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呆在船舱里，他几乎全天跪在船舷的栏杆边，尽量让自己不显眼。他眯起眼睛，手搭凉棚，遮住灼灼日光眺望着海际线。是不是的用炭笔在方格纸上画着，绘制或修正海图。 戴维斯所乘的这艘船不是自英国航来老虎号，几个月前他和老虎号就抵达了爪哇。老虎号见缝插针的在葡萄牙或是荷兰人控制的群岛中穿梭，寻求每一个和当地人交易的机会。虽然很艰难，但老虎号的货仓也堆积近一半的香料，如果按照欧洲往年的香料价格计算，这批货物足以冲销全部航线的开支。 尽管他们通往中国的航线，但得到的全是坏消息。在他们抵达东方的前一年，西班牙人在吕宋屠杀来自中国的商人。群岛都在风传，说中国皇帝已经下令关闭中国沿岸的所有港口，并会摧毁任何一艘胆敢驶向中国的欧洲船。 面对这样的情形，米奇本决定退缩了，他不在强求冒险驶向中国，而决定继续留在香料群岛，来保护目前的收益。作为一个商人，他的这一决定或许非常明智。 但戴维斯不是商人，他之所以跟船来东方并不是为了赚取更多金币。他的航行就是为了到达中国。这个念头随着他离中国越近而变得越强烈。戴维斯觉得如果他此生未曾踏上中国的土地，那就对不起曾经那些为了追随他寻找西北航行而冻死在格陵兰和巴芬岛的水手们。 “你真像个该死斯堪的纳维亚人。”米奇本这么评价他。是的，斯堪的纳维亚人的血在他的血管中激荡，男人对完美冒险的热爱、对风险无可救药的偏好，促使他们为了缥缈可能性而踏上充满奇幻的航路，在未知的命运中寻求出路。米奇本妥协了，同意他离船，允许他独自乘坐唐人的船前往中国。老虎号将在香料群岛上等他半年，当他返回后——如果他能够返回的话，再一返航英国。 就这样，戴维斯上了这条唐船。在这样不太舒适的旅途中，戴维依旧保持着一名航海家一名冒险家难得的好品质——在陌生的海域尽可能的绘制自己的海图。 此刻，船舷后方的一艘船出现在戴维斯的视野内，它不紧不慢的跟在戴维斯的船后已经有半个小时了。两艘船越来越近，后面的船突然扯起了全部风帆，加速向戴维斯的船驶来。 “我的上帝啊”戴维斯醒悟过来，他站起身来，拼命的高喊：“都快出来，是海盗！是海盗！” 即使没有人能听得懂戴维斯喊得是什么，但他的高声呼喊还是引起了船舱里人们的注意。水手跑到船舷，同样也发现了后面的海盗船，此刻再想躲避逃离，已经不可能了，只能拿去武器准备战斗。戴维斯右手掏出一把手铳，左手抽出随身带的佩刀守护在船舷戒备。 两艘船几乎并行了，从海盗船的甲板上飞出了无数的的铁爪篱钩抛了过来，牢牢的咬住戴维斯所在的商船。对面船上几十个汉字咬住弯刀顺着绳索爬了过来。 一名海盗刚爬上了甲板，戴维斯朝他的胸前开了一枪，那名海盗訇然倒下，顺着船舷滚落到海里下。由于遭遇太快，戴维斯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然而第二个冲上船舷的海盗就不那样好对付了，戴维斯来不及更换子弹和火药，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忍者刀的寒光已迫在眉睫，他急忙朝后一仰，避过了刀锋，手中的佩刀顺势一挡，只听得“铿”的一声，刀锋碰出了火星，这时他看清了这名海盗的面容，他长着络腮胡子，皮肤黧黑，嘴里喷出酒气，哇啦哇啦地喊着东洋话，由于用力的缘故，整张脸都扭曲着，像一具鬼脸。戴维斯手里的战刀又就势一拨，隔开对方的忍者刀，使得对方敞开了正面的门户，他不给对方以喘息的机会，闪电般一劈，劈去了海贼的半个脑袋，一股热乎乎的血喷到汪治东的脸上，使他差一点吐了出来。这时又有一名海盗从船舷向戴维斯冲来，戴维斯右手的火枪冲其面孔一扔，那人仰面躲闪，戴维斯干脆右手搂住他的腿使劲一抡，扔到海里去了。 然而爬上船的海盗越来越多，和戴维斯一起战斗的水手却越来越少。抵抗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戴维斯也被几个海盗打翻在地，绑了起来。 海盗们把商船上的货物洗劫一空，又将戴维斯等俘虏反绑着押解到了海盗船上。在海盗船上，俘虏们被丢进了黑暗潮湿、密不透风的南底舱里关押。 戴维斯很庆幸自己现在还活着，又担心前方有更大厄运的等候着他。海盗们留下他们一条名，到底是为了用他们换取赎金呢，还准备把他们当成奴隶贩卖？ 就这样怀着忐忐忑忑心情，戴维斯被困在船舱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外面轰的一声响，船身剧烈摇晃。戴维斯一下子被甩到了船帮。他先是一惊，但半辈子的航海经验很快让他意识到这是船遭到炮击。 是谁在攻击海盗船？老虎号？戴维斯首先想到当然是自己老虎号，但很快他又否决了。虽然他离开爪哇并不远，但米奇本没有理由把商船开到这块洋面。 至于东南亚土著和那些往来期间的唐船就更不可能了，戴维斯观察过这些船只上几乎都没有装过炮。最有可能的是荷兰或葡萄牙的欧洲船刚好路过这块洋面，袭击了这条海盗船。 总之，这是一次绝佳的逃脱的机会，戴维斯尝试挣脱身后的绳索，无奈这群海盗绑的太紧。他费浑身的力气挣扎也挣脱不开。 轰隆隆，又一发炮弹击中的船身。戴维斯有点担心了，这帮欧洲朋友可别直接把船击沉了。紧接着咔嚓咣当一声，戴维斯，侧着耳朵分辨，这是主帆被击断了的声音。 很快船舷的撞击声，水手们的喊叫声，兵器的碰撞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船舱底的俘虏们都屛住呼吸，眼巴巴的望着舱口的封舱板。渐渐的舱外的厮打喊叫的声音逐渐小了。“看来胜负已分”。戴维斯心里想，他扯开喉咙高叫，希望外面的胜利者不要忽略底仓下还有人，其他俘虏见到戴维斯这般，也都跟着一起高声呼救。 很快封舱板打开了，刺眼的阳光重新从舱口照射下来，梯子也被放下来。戴维斯晃晃悠悠顺着梯子的第一个爬出底仓。 上了甲板，戴维斯朝四周张望。这才发现原先的海盗船被两艘船夹在了中间。不过，和戴维斯原先设想的完全不一样，这两艘船都不是欧洲船，而是两艘典型的唐船。只是在两艘船的船头各架了一门大概12磅的青铜炮，有一门炮的炮口依旧还冒着白烟。 甲板上站立者的也都是些黄种人，他们或拿着刀或拿着斧头，手持着各式各样的冷兵器。甲板上到处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尸体，发出强烈的血腥的气味。原先耀武扬威的凶残海盗大多成了死尸，还有一小部分抱着头，蹲着甲板边被人用刀剑指者。 戴维斯此刻心情一点没有放松，他非常担心自己出了虎xue又入狼窝，从一窝海盗手里又落入另一窝海盗手里。 果然，一把锋利的钢刀顺势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隐约能感到脖子上刀锋接触的肌肤向外身处一缕血迹。扯刀的人是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这也许是他旅途中见过的最为健壮的一个东方人。 “你是不是西班牙人？”那人大声喝问。 西班牙语，他居然是用西班牙语进行问候。戴维斯顾不上经验，脖子上的刀锋提醒他要小心回答这个问题。考虑到先前西班牙人和中国人交恶的传闻，即便不能肯定眼前这个硕壮的男子是不是中国人，戴维斯决定还是不要冒充西班牙人的为好。 “我不是西班牙人，我是英国人，英格兰人”戴维斯用西班牙大声回答。 持刀的大汉上前凑了一步，两条眼睛眯成一条缝：“你没撒谎？，你不是西班牙人怎么会西班牙语” “我会西班牙语，但不是西班牙人”戴维斯急了，不知道怎么辩解才好，他突然想起了还有一些同船的人也被俘虏，慌忙指向他们：“可以去问问他们，他们会作证，证明我不是西班牙人。” 那个大汉狐疑的忘了戴维斯一眼，收回了刀。转向戴维斯同船的同伴用戴维听不懂的语言交谈了几句。很快又回到了戴维斯的身边，双手将钢刀高高举起，劈了下来。戴维斯吓得两眼一闭，一阵风过后，他再睁开眼，发现原先绑住自己的绳索已经被劈开了。戴维斯活动了下手腕，长松了一口气，这条小命总算被保住了① 那位大汉这才转到戴维斯面前，收起了刀温和地对戴维斯说：“你好，英国人。我叫李旦。” 在随后的交谈中，戴维斯慢慢的了解到这个李旦果然是中国人，他自称是往返中国与日本和大泥的商人，拥有两艘唐船。戴维斯觉得李旦的话未必老实，在他观察下，李旦和他那些凶神恶煞的水手们不太像仅仅做安分守己的生意人。不过戴维斯并不在意这一点，因为李旦告诉他，如果他想去中国经商，尽管无法将他的船直接驶向中国的口岸。但他可以安排戴维斯的商船在非常靠近中国的岛上停靠，然后和来自中国的海商交易，甚至他还愿意带他们去日本。 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戴维斯觉得上帝突然开始眷顾自己了。戴维斯乘坐李旦的船返回了爪哇。将李旦引荐给了米奇本，果然米奇本也是惊喜万分，一口答应和李旦一同前往中国。 很快，李旦的两艘唐船在前，戴维斯和米奇本的老虎号在后，三艘船组成一支小商队驶离了爪哇，冲向了戴维斯梦寐以求的目的地——中国。 ①历史上，约翰戴维斯在亚洲被海盗杀害实在1605年，此处将其遭遇海盗的事件提前了许多。读者可以认为这是著名的蝴蝶效应（juqingxuy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