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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鸳鸯谱订成佳耦(二)

    “六叔,婶子,小侄惭愧,多日来疏于拜候,不知二位这阵子可好?”晚饭前,郑雨农也赶了过来。他把拎来的两壶酒往桌几上一放,便笑呵呵和的郑小六夫妇打起了招呼:“知道六叔爱喝汾酒,特地给您打了些来。”

    “好!好!都好!快进来,这些日子你婶都跟我念叨你好几回了。”郑小六赶紧把他引到堂屋里坐下,然后就转头吩咐自己媳妇沏茶。

    “润卿兄,你若再不来,怕是念叨你的人就会更多了。”宋君鸿闻声也从自己屋里走了出来,笑着和郑雨农打趣。润卿是郑知庆为郑雨农的表字,如今他已经束发成年,所以宋君鸿在私人场合时已经改口用表字称呼他,但因宋君鸿还没举行男子冠礼,郑雨农对宋君鸿却仍是只称名而不称字。

    郑雨农当然知道这话里念叨他的“人”指的是谁,报谦的笑了笑,“这个月衙门里的事着实忙了些,其实连家都没捞得回过几次哩。”

    “这么忙?”郑小六有点吃惊,潞县远离京城,官上的迎来送往并不很多;离淮河也有段距离,也不算边陲,不用修武备战;更不用说本地民风淳朴,人心大多良善,县衙一年里也并没有几回特别忙的时侯。

    “嗯,贡举的事就让人忙的连轴转了。听说最近京里战和两派也争的很凶,连带着影响了很多地方上的政务处理。”郑雨农简单的说明了下原委,话说到这里就打住,再也没有往下讲析。

    郑小六也知道分寸,不再打听,只是轻轻叮嘱了句:“你自幼身子骨便弱些,公事固然要紧,可也不要太cao劳了。”

    这世上有人天生适合商场,如郑小六;还种人天生适合官场,郑雨农无疑可以归与此类。他早在两年前已经参加了县里的贡举考试,并以开榜第一的骄人成绩成功获得了本地的举子身份,这是天生的聪和后天的勤勉共同作用的成果。郑雨农从小的忍辱与刻苦终于换来了回报,先生郑知庆把他作为榜样在弟子们中间反复介绍,族长郑知芳登门道贺、县令亲自设宴款待,就连郑经也放下了他一直骄傲高抬的臭脸,在见面时笑呵呵的把称呼更换为“润卿兄”。

    甚至听说全县女子都公推他为心目中完美郎君的第一人选!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还有什么比一个男人凭自己一腔才华出人头地更令人激动和向往的呢!

    正当他踌躇满志准备一鼓作气接下来再在进士榜的考试中也一绽光芒时,但随后意外袭来的一场伤寒病却让他倒在病榻上缠绵了一个多月,好巧不巧的错过了第二年的会试考试,郑雨农当时肠子都快恨青了,无奈下只好等待下一届开考的机会。

    但科举乃国家大事,朝庭自有制度,除非出现皇家因重大喜庆事件才特别增设的恩科出现外,普通的会试通常每三年才举行一次。为了打发这段时间,以及赚取此银钱帖补家用,他把母亲从郑知芳的府上接了回来,并托郑知庆说情荐入了县衙干活,在户仓科谋了个书办的职位,一边做事,一边准备明年的考试。

    听说郑雨农在县衙里的差事办的很不错,连续两年间的书吏考评都是甲等。此外他本身就是个风度优雅的人物,颇受人待见、再加上能说会道,长袖善舞,在复杂的官场中却上上下下都处的开,获得了县衙里外众多的称道。听说就连县令吴清榆都对他赞赏有加,欲向朝庭请求加授他从九品上奉仪郎的虚衔以资鼓励。如果不是大家知道郑雨农还要参加会试,几乎所有人都会去相信他将来必是本县最有发展前途的人物。

    只是公身不自由,随着郑雨农越来越忙碌,来郑小六家的次数也就渐渐的少了起来。郑杏儿急耐不住,这个月索性去他家探寻过他两次,却也都是扑了个空。

    而县衙是她不方便去找的。郑杏儿可以说是郑小六与春柳性格的完美结合体,她既继承了母亲的风风火火、直肠干脆,也继承了父亲的精明强干,大局上她还是懂事的。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子,自是不方便天天跑县衙里去找男人。

    何况郑雨农素来是个爱惜羽毛的人,她不想令他的名声受到损害,于是只能一个人在家里对镜独帖花黄,懒梳云鬓,天天的长吁短叹了。

    看着女儿闷闷不乐的神情,郑小六便和春柳、宋君鸿商量了一下,寻了个借口今天把郑雨农邀约来家中。

    通过在县衙两年的历练让郑雨农显得更加自信与练达,此时他一身湖蓝织锦的盘领长袍掩映出身材修长,招牌似的迷人笑容让人很难不生出亲切之感,再加上原本就容貌秀美,这下愈发的丰朗俊雅起来。

    “婶子,您歇着,我来。”郑雨农从春柳手里接出茶壶,又熟捻的抽开边柜上的第三个抽屉,端出装茶饼的磁缸,捻出少许已经筛过的茶末放入茶盏中,注入少量开水,搅拌得很均匀,再又仔细注入开水,用一种竹制的茶筅反复击打,直至上面产生了一些细腻的泡沫,方才恭谨地先给郑小六和春柳各倒了一盏。

    春柳上下打量着他的身段和举止,没口道的称赞:“才个把月不见,这孩子又俊了许多。”

    郑雨农脸上依旧挂着那个浅浅淡淡的笑容,既不承认,也不谦辞,许是对这些赞词已听得多了,早不以为意,只是起身给春柳又添上一盏茶水。然后转身对宋君鸿询问道:“我听说先生今晚并没有去赴郑经的答谢筵席,确有此事吗?”宋君鸿点点头,就把中午自己的见闻和他又转述了一遍。

    “先生的脾气真是一点都不曾更改啊!”郑雨农嗟叹了一句。

    “郑经下一步会继续进京参加会试吗?”郑小六问道。如果他要去,是一定会和郑雨农同行的。

    “不会。”郑雨农嘴角一撇,淡淡的笑道:“在学识方面,他还算有自知之明。京城的主考,又岂是随便什么人能买动的?”

    需知读书这件事情,一靠天赋聪明,二看个人勤勉,而这两样郑经一向都不具备。尽管家势不如郑经,但在学识上郑雨农却的确可以俯视那位族长家的大少爷。这是他的骄傲。

    这些年来,很多事已经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他与郑经的关系维持的不好不坏,见面打声招呼的交情仍在,但已经远没有和宋君鸿、郑杏儿两姐弟这么交心了。

    郑雨农一只手平托着细瓷的茶盏,另一只手抚着仍有些微烫的盏沿轻轻的转着,斟酌着字句说道:“我猜族长多半会给他另谋出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