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迫害
关成娶了小妾那一年秋天，公公便去世了，不到年底那小妾就有了身孕，重孝在身，这是最忌讳的。 为免遭人议论，关成便将小妾藏在屋里，想着生出来先寄养别处，等风声过去了再领养回来就是。 不想那小妾不安分，总是出来招摇，竟被外人看了去，就开始传关知县家孝中生子，眼看就要影响到关成的仕途了。 虽说那时候的关成已经对丑莲儿非打即骂，但她还未死心，想着他也不是那坏透的人，就建议他把那小妾送走，只说半夜跟人跑了，怀的也不是自己的孩子，不想关成听闻她的建议竟生出另一番主意。 这一日孩子生了，是个女孩，生下来不哭，可爱得紧。 因他们之前已商定，生了孩子就把那小妾送走，把这孩子藏起来养，过几年再领养回来，丑莲儿便将孩子包好了带回自己屋里，放在床上好生看护着。 刚打发了奶娘去睡觉，她看着那孩子，越看越喜欢，就依着孩子睡过去了。 不想，她正沉睡着，就有一伙人进屋来，拽着她就往外拖，嘴里还大喊着，“不要脸的娼妇，背着知县大人和别人搞一起，还生下孩子，也不看看公公刚没，家孝在身，可是够下流，给她拖河沟里，淹死她！” 她被拽着头发，只觉头皮要掉了，疼得哭天抢地，但余光看到床上的孩子也被一个人抓起来一起带走，她竟顾不得自己，“放过那孩子吧，她刚刚才落地呀！” 这样一来，众人更肯定那孩子是她偷偷生下的，动作更加粗暴。 她此时方觉得事情不对，这才哀哀恳求着，“放过我吧，我不想死，我没做这样的事，这不是我的孩子！” 她知道她也不能说是关成的孩子，否则唇亡齿寒，她也讨不了好，可是那帮人根本不听她分辨，只是合力将她拉向那河沟边。 “看，那就是知县的娘子，可是不要脸，公公刚死，就跟别的汉子**，还生下个孽种！” “真是，太不要脸了！” 此时丑莲儿已经不是很清醒了，但还是将这些话听在耳朵中，就觉得五雷轰顶，她想着主意保全大家，难道竟落了这么个下场。 她真的不甘，努力睁开眼，已经看到后边跟着的人打开了婴儿的襁褓，光溜溜地就将孩子扔进了河里，而关成，站在更远的远处，冷漠地望着。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只是想着，“我不想死……不想死……谁来救救那孩子……救救我……” 不知道是不是她濒临绝境的善良感动了上苍，再醒来就已经变成了三岁多的孩子。 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是托生到了一个富贵人家，现在看她竟然是重生了，重生在自己被拐之前。 虽不十分肯定，现在想想这两天被她无意忽略的一些细节，也可以看出端倪，比如托生后应该是从婴儿开始，她居然是从三岁开始，再想想母亲那一身衣裳，上面的针秀是早就不流行的了，但是有这些佐证，她还是不敢肯定。 此时母亲与嬷嬷已经都不再说话了，她看看两个人，现在自己这么小，话也说不全，特特去问她们，肯定会让她们奇怪，这便如何是好。 “小姐，你也不要再思虑这些，谢府那边也不用太过担心！虽然皇上革了大老爷的职，但这两年也并没有过多惩处，可见只是官家的一时政治起伏！” 丑莲儿不懂这些，但听这意思，外祖家似乎也没有遭什么大难。她努力思索着，小手不由自主地扶额。 恰好母亲看见了，便抱起了她，“这两日我发现素姐儿像是懂事了，再不像从前的胡闹，刚刚还去跟他父亲撒娇卖乖，之前可是从没见过的！” 老嬷嬷慈祥地看着丑莲儿，丑莲儿今儿心情平静了，离近了仔细看那老嬷嬷，倒也觉着亲切，想了想便向她伸过手，“嬷嬷……抱……” 那嬷嬷吃惊地看着萧璃，昨儿还被她当众烦厌，今儿竟主动找自己，怎么不惊讶，这便赶忙走上前接过来抱住。 嬷嬷身上并没有老年人那种陈腐的味道，相反很香，丑莲儿猜测她可能是母亲的陪嫁，与母亲关系自然不一般，要是能讨得她高兴，哪天趁机问问情况就好了。 母亲看丑莲儿并不讨厌嬷嬷，也很是高兴，笑着说，“张怀家的还跟我说你太老了，让我放你出去，你看看，何曾老了，这不是硬梆梆的，还能抱动素姐儿呢！” 母亲自顾自说着，嬷嬷也是当个笑话，没往心里去，丑莲儿却是在听到“张怀家的”四个字时，脑子顿时清明，又想起些事来，原来发生过的事情是不可能遗忘的，它只是存在人的记忆中，随时可能因着什么事就想起来。 上一世丑莲儿自从不再想找回自己家的事情后就一心一意讨好拐子和拐子媳妇，那二人倒也被她感动，尤其到得浙江后，估摸着看她一个小女孩也跑不了了，便说话间不再避嫌，时常提起和那府里的勾当，只不过从来没提过什么府，这一事项上丑莲儿倒是无从考证了。 犹记得有一回二人又闲聊起来，丑莲儿一旁伺候着茶水。 拐子媳妇拿眼斜了她一眼，嗑了口瓜子，说道，“这孩子原来长得漂亮着呢，我当马泊六那会儿，有一回帮那府里张怀家的找汉子，无意间见过她，大大的眼，圆圆的脸好看得紧，如今这一条疤，这辈子也是丑到底了。” “媳妇，那张怀长得不错，怎他媳妇还找汉子？” “你不知道，那张怀是个假男人，不中用的，他家又要香火，就寻思给媳妇找个汉子，撒撒种，生养一个传香火。” “又不是自己的，何苦来！” “哼，那是张怀不中，要是他媳妇不中，饶是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后来你说怎么着，过了两月还真怀上了，现在估摸也十多岁了。” 后来两人就扯到别的上去了，丑莲儿只管在旁边伺候着，不插一言，如今想起这些来，竟真切得像刚刚发生一样。 原来她并不是全不在意的，这些话她一字不差地记下来，却在以后的苦难中刻意忘却了，原以为再也不会跟自己挂上关系，哪里想到自己会回到小时候，这一段记忆倒是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