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梦魇 III
长发在灯光下宛如银质，发亮，甚至看上去发脆，好像是真的白银拉成的丝，轻轻一碰就会断掉。 天鹅的血也没有她的眼瞳好看，红的发亮。和白化病那种眼瞳粉红不一样，这是真的血红色，独一无二的。 茉荫说，这人是个白发、红瞳的美女时，我不太相信这个人的存在。直到这个人出现在我的梦中……入侵了梦魇编织的噩梦，清楚地看见她之后，我才确信了她的确存在。 女人盯着我，见我还傻愣在地上，有些不快。 “喂，被一个小梦魇吓傻了？啊，忘了，你伤不到它。” 她自言自语着，跳下了窗台，一直走到离我的头只有几公分远。 那只梦魇，缩在墙角没法动。它也想结束这个梦了，但是这女人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哪怕是梦魇都没法结束自己编织的梦。 “再不站起来，我就要把你踢飞了哦。” 听到这话我急忙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再拿起匕首摆好架势对准梦魇。 也只是摆好架势了，伤不到梦魇，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知道为什么伤不到它吗？” 她看都没看我一眼，自顾自的朝梦魇走去，只向我抛来这个问题。 那只梦魇疯狂地咆哮着，恐怕这是它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人类的威胁。 “因为……因为这是梦里，一切都是假的。” “就算是假的，你也会害怕，你也会像面对现实中真实出现的敌人一样拿起匕首，摆好架势迎敌，你也会对我这个梦境中的人信以为真。” 她猛地一脚踢到梦魇脸上，那畜牲顿时就不敢做声了，只是恐惧地看着这个入侵者。 女人似乎对梦魇失去兴趣了，转过身来，对着我说： “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我对答案满意，我帮你杀了它。如果我觉得这答案不对，你自己杀了它。” “为什么？” “因为无聊。我真的很闲，但是又懒，所以不想去见那个女孩。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出现的。” “那个女孩”当然指的是茉荫。 茉荫一介平民，地位和我相比，也不会高多少，怎么家里会认识这样厉害的人物？ “行了，回答我的问题吧。 你觉得，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奇怪，为什么她问这个问题时，忽然头晕了一阵。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觉得一个梦中出现的人，可信吗？存在也好，说的话也好，做的事也好，你觉得这些都是真的吗？” 头逐渐开始发晕，不是因为她的问题太高深发晕，是看着她就发晕。 潜意识告诉我不该看她。 “为什么，我看到你就发晕。” “呵，谁知道呢？” 一步一步，不急不缓，朝我走来。 她伸出手指抬起我的下巴，强行让我的视线对准她血红的瞳。 “很难受对吧？你觉得我不真实啊，你觉得我不可能存在啊，你甚至觉得我仅仅只是那个女孩在创伤后的疯话。” 不，不对，我相信她的存在，哪怕这是梦，哪怕她就像一个幻象一样令人目眩，哪怕这白发血瞳是…… 白发血瞳……是什么？ 不只是代表这个女人吧。还有，还有什么东西，我忘记了的东西，不该想起的东西。 那里，记忆的深处，绝对不可以触碰。 爱丽克斯愿意乞求着我，不让我想起的记忆。 我不该想起的人。 “你……你……” “怎么样，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眼前的面庞在与某个人的影像重叠。 “我……我见过你，你是谁？” 我一定见过这个人。不然说不通，我怎么可能没见过一个我记忆中的人。 “见过我？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要笑呢？难道很好笑吗？ “说什么蠢话，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在你失忆之前，你根本就没见过我。 别和我套近乎了，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明明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却似身处于无法逃避的现实。 “你……” 而正是因为知道这是一场梦，所以对这宛如现实的梦无比珍惜。 “是……” 如果，我“曾经”的梦，那个我无法想起的理想，在梦中能够真实的感知，一定会激动的痛哭流涕。 “你，是真实存在的。” 我想，这就是你期待的答案。 “哦，理由呢？解题不能没有过程只有答案啊。这难道不是一场虚幻的噩梦吗？梦中的一切难道不都可以作为你脑中的废品吗……喂！” 抓住她讲话的间隙，我拼力集中精神，挣脱了她的控制，依到墙边。 “确实如此。 你，和那个畜牲，说实话都是梦中的事物。你们在梦里不管怎么折腾，对于我的生活都不会有实质性的影响。所以完全可以说，你是假的，所谓白发血瞳的美女，事实上根本不存在于世间，你的形象，只是我梦中的幻想。 但是，真的不存在吗？ 那个女孩，全家在那场至今起因成谜的火灾中丧失了一切，留下的只有那个银色的十字架作为信物，还有那个信息，白发，血瞳，美女。 就算再不可能，我也相信这个信息是真的，我也相信在北方，我的故国莫里斯，有一个白色长发长着血红色眼瞳的美女。她的出现，她的存在能够改变一个可怜女孩的未来，拯救一个被火焰烧光的家庭，至少，她能让一个人活的更好。 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完全不相信你的存在，但是我希望你能存在。 你就是她现在一切的希望，一切的梦与光明都在你一人身上。就算再虚幻，虚幻到已经可以出现在梦中，我也要坚信你存在，找遍全莫里斯也要找到你。 我觉得你真实存在，这就是我的答案。” 她静静听罢，叹了口气，转身再走向不敢动的梦魇。 “我本来以为，你会说我是假的。我猜错了。但是你的答案确实令我满意，所以，按照约定，我帮你……咦，已经死了？怎么回事……啊啊，那孩子怎么来了，无聊过头了吧……” 好像是梦魇已经死了。确实，梦魇已经不动了，现在梦境是我自己维持着，我想醒就醒。可我还是不愿结束梦境，因为她还在。 她时而抬头时而低头地自言自语。最终又叹了口气，很无奈的和我说： “抱歉，有外人来了，现实中的，那人把梦魇杀了。我要是高兴，还来看看你。如果真的要找我，你先多在莫里斯住一段时间吧。 行了，你该醒了，再见咯。” 她打了个响指，顿时眼前一片漆黑，疲倦席卷全身。再缓缓睁开眼时，我真的醒了。 破晓时分房间内没有日光，只有窗外天边日夜交替的深蓝色。 床边赫然坐着一个身影，见我醒了，就像小狗摇尾巴一样兴奋起来。 “啊，你醒了！怎么样，梦魇给你编织了什么样的梦境？” “卡特琳娜……你为什么在我房间里……” 刚才那女人说的外人，指的就是卡特琳娜了。 看来真正杀死了梦魇的就是她。我没想到，作为医生，卡特琳娜还管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