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冲脉
带着遗憾，叶轻收起珠子，耳边突传来了咔咔的声响。 叶轻凝神望去，只见一只硕大的竹鼠正在啃咬溪水边的青竹，两只大门牙咬在竹子上，咬发出咔咔的声音。 这不是叶轻第一次看见竹鼠了，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若是平日里不吃些别的东西，只靠那几张烧饼填饱肚子的话，只怕人人都会变成像富贵那样的瘦猴子。 正因如此，村中的少年们不时就会在山上捕猎，或在溪中抓鱼，水中本就不多的小鱼如今十分罕见，几乎是看不到了。 而附近山岭的猛兽稀少，如野猪，野兔之类的野兽自然不会稀缺，只是这些动物都非常灵敏，很难捕获，这时鼠类便成了最好的选择，同时这也导致了村子附近的山脉，鼠类也变得十分稀少。 尤其是竹鼠，只需找到它的几个洞口，封住只留一个，在洞前放上一把烟，就能把它熏出来，笨重的身体导致它无法像野兔那般灵敏，只有被搬上火烤的份。 叶轻缓缓站起身来，向着竹鼠悄然靠近，他在接受了莫名的传承之后，奔跑的速度要比以前快了许多，待靠近到只剩不到十步距离时，他猛的冲向竹鼠，只是一息时间便抓住了刚反应过来想逃回洞xue的竹鼠。 但他并没有打算把竹鼠烤了吃，而是从竹筐中取出两根细绳，将竹鼠绑在一棵树上。竹鼠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叶轻，显然也没搞懂他想做些什么，只能叽叽叫着，不断挪动身体，试图摆脱绳索的束缚。 叶轻回到了洞口前，采下一颗赤果，随后回到树旁掐着竹鼠的头，往嘴里塞了进去。竹鼠看到赤果时并没有什么反应，塞入口中后快速咀嚼了起来。叶轻在一旁等待了一刻，途中又尝试了几次冲脉，依旧是牢不可破。在看到竹鼠在树上精神依旧后，基本上可以确定赤果本身并没有毒素，也没有让竹鼠左右互搏起来。 接着叶轻又取出了黑色珠子，往竹鼠嘴里塞去，竹鼠可能以为这次又是什么果子，没怎么反抗，很轻易地就把珠子塞进了竹鼠口中。可珠子塞入竹鼠口中后，尽管它很用力的咀嚼，但始终都无法咬碎，最后直接就囫囵吞了下去。 叶轻在树旁反复观察竹鼠的反应，但竹鼠吞下黑色珠子后，身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叶轻，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黑珠子跟石头毫无区别。 最后叶轻从袖中取出了暗青色的珠子，没想到的是，当竹鼠看见珠子后，竟然显露出一副极端的狂热，不仅高声尖叫，全身还不断颤动，像发了疯一样，拼命地想要挣脱绳索，好在叶轻一早就把它绑的死死的。 “莫非这颗真的是妖丹吗？对于野兽竟然有这般吸引力。”叶轻被竹鼠表现出的狂热与暴躁吓了一跳，连忙收起了绿色珠子，但竹鼠狂热依旧，在树上拼死挣扎，皮毛上勒出了血液。 叶轻不得已了结了它的性命，再次取出袖中的珠子，看着这枚奇异的珠子，叶轻心中百感交集，咬着牙一鼓作气吞了下去。 青色内丹甫一入口，竟如雾气般直接在口中爆开，一股庞大的气息顺着喉咙疯狂的涌入体内。 片刻间便充满了叶轻整个身体，甚至让他有种身体肿胀的快要爆开的感觉，而且内丹仍在不断释放气息。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叶轻心中彻底慌乱，内丹中的力量无比狂暴，接二连三的冲击着叶轻的身体，五脏六腑似乎都在随之震动。 身体的狂乱让叶轻再次体会到了将要死亡的感觉，皮肤被撑的又红又紫，紊乱的气息在体内不断乱窜，就像无头的苍蝇。 叶轻控制住心神试图冷静下来，尝试去平息体内的气息，但由于气息过于庞大，所做的一切都是杯水车薪。 这些狂暴的气息甚至涌上了叶轻的头部，使得他的脑海逐渐变得混乱，眼前的画面也变得模糊不清。 忽然间，胸口传来一丝暖意，体内紊乱的气息顿时减弱了大半，暴动的气流跟着平缓了下来，但是即便如此，这股庞大的气息对于叶轻而言，就像是在缸里装入了一整条大河里的水，即使速度减慢，但不用多久，水缸便会爆开来。 噗的一声，一大口鲜血从叶轻的口中喷出，鲜血染红了身前的山涧水流，嘴里残留着血液的腥臭味。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叶清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试图让自己的精神集中起来，随后盘坐在地上，使用呼吸法将自己的心神集中在体内涌动的气流之上。 随着叶轻引动，体内的气息如有了风向，随着叶轻心神而动，这股气息由各个地方汇集在一处，随后一同涌向了公孙xue的脉门。即便是此前犹如磐石般坚硬的脉门，此刻在狂暴的气息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般被瞬间冲破，无数的气息向门内灌入，一瞬间便将整道气脉疏通。 气脉打通的刹那，叶轻感觉体内的气息温和了许多，尤其是涌入气脉的气息，静静地流淌在脉中。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气息仍在体内不断流动，而公孙xue打通的气脉已经被填满，叶轻只得继续牵引气息冲击其他xue位。这些xue位的脉门本来牢不可破，但是遇上了这股狂暴的气息，恰如窗户纸一般随意捅破。 内关，临泣，外关，申脉，后溪，列缺，照海。 剩余七道xue位的脉门被陆续破开，气息疯狂涌入气脉之内，直到最后一个xue位照海的脉门被气息冲破，所有的脉门都被开启，气脉打通的同时也让体内达到了一种循环，使得这股疯狂的气息可以在气脉之内来回流动，体内的气息逐渐安静了下来。 不过这股气息仍然有大量赘余的气息还没有得到去处，叶轻就像是一个吃得太撑的胖子，饭已经顶到了喉咙，一直咽不下去。 叶轻感觉身体非常的难受，他想起了书页中的一气化龙诀，于是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站起，开始模仿书页上的小黑人动作，尝试驱散这股多余气息。 他反复回忆书页上的第一阶段的五个动作，随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终于找到了五个动作的规律性，体内的气息也开始有了变化，跟随着叶轻的动作开始涌动。 与引气冲xue的过程不同，一气化龙诀并非将气息引入气脉，而是将气脉中的平和的气息牵引出来，汇入血液之中，与血液进行融合。 随着叶轻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第一页的动作，气脉中转化的温和气息被不断的融入血液之中，而仍未进入气脉的气息则顺着脉门进入气脉。 融入了天地气息的血液纷纷流入心脏，心脏变得活跃且guntang，扑通扑通的声音就像在体内鸣鼓，而心脏中流出的血液颜色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再次流向身体的各个地方。 直到叶轻全身血液都得到转化后，体内的气息也逐渐减弱，最后只剩下气脉中流动的部分气息。 一切回归平静，叶轻从嘴中吐出一口浓重的浊气，他察觉到身体抵达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便是一气化龙诀吗？仅仅是第一页，对身体变化就如此之大……”叶轻看着自己身上毛孔排出的黑色污垢感叹道。 不仅仅是体内血液的转化，他全身的肌rou也得到了血液的洗礼，变得更加坚韧，他站起身只是轻轻挥出一拳，就可以引动一阵微风。而奔跑时的速度更要比来到村庄前快上了数倍，现在的他，即便是在山林中，恐怕想要抓住野兔也是易如反掌。 叶轻感叹着身体的变化，但很快又想起了吞入内丹时身体内气息的暴动，一阵后怕。 “以后绝不能这般冲动。” 叶轻来到山涧冲洗掉身上沾满的黑色污垢，脱掉衣服时才想起脖子上还挂着那块蛟龙般的碎玉。 经历方才的变故，碎玉不知发生了什么，由原本黯淡的白色变成了淡黄，摸上去也不再是冰凉，而是有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这不禁让叶轻想起了方才气息在体内狂暴时胸前传来的暖意。 “莫非这块碎玉可以控制体内的气息暴动吗？”叶轻喃喃道。 即便如此，叶轻也无法找到答案，他重新戴好碎玉，将身体洗净，到洞口处采下了两颗赤果，便匆匆下了山。 因为他不仅好几天没吃过饭，而且也有几个月没开荤了。 叶轻兴冲冲地往山下赶，他打算先去找黑袍尊者拿两张烧饼，然后再把竹鼠烤了，将rou夹在烧饼中间，这样的吃法他曾经在家乡见过，但是从来没有尝试过。 下山时，他回想起那张写满文字的书页。 “第一步是引气入xue，冲破脉门。” “而第二步则是聚气成水，积流化海。” “聚气成水需要将气脉中的气息凝结成水滴，当所有的水滴结合成海，第二步便可大成。” “积水成海吗？”叶轻低声喃喃自语，想象着由一滴一滴水汇集成海的景象。事实上他从未见过大海，最多也只见过家乡门前那条奔涌的大河罢了，但是他听闻过海的景象，那是无数条大河汇聚成的水域，一眼看不见边际。 叶轻心底幻想着海的模样，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身旁正跟着穿着粗布麻衣的富贵。 直到叶轻快走到山下，回过神来时，才察觉到富贵正无声无息的跟在自己背后，伸长着脖子似在打听什么。 叶轻被他吓了一跳，猛的往后一跳，练了一气化龙诀的他只是轻轻一跳，竟一下跳出了数尺远。 “富贵，你跟着我干什么？” 富贵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身体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坐到地上后他突然哈哈大笑，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 “哎呀，叶兄，瞧你给我吓的。”富贵一边说话一边摇头晃脑，双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前辈高人的样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不然你怎么会突然比我高出一个头喽。”富贵一脸笑意，双眼在叶轻身上飘忽不定，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叶轻见他这副样子，心中有些惊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着自己的，也不清楚他究竟听到了几句自己说的话。毕竟他现在有些东西，并不方便让别人知晓，尤其是眼前的富贵，看似傻乎乎的，实际上城府很深。 叶轻心中考量着该如何应付对方，没想到此时富贵再次开口。 “叶兄，你手里的竹鼠分我一半，我便不告诉别人你的事，如何？”富贵唉声叹气的走到叶轻身旁，一副吃了亏的样子。 叶轻闻言真想狠狠给他来上一拳，但还是不得不忍住了怒气点了点头。 “富兄，你跟在我背后多久了？”叶轻试探道，想要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 “你在哪，我就在哪。”富贵面带微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叶轻自然不会相信他这番鬼话，出入缝隙时他都极为谨慎小心，除非富贵是飞进来的，不然也不应该发现不了他的存在。与他一同下山交付了赤果后，二人带着凉掉的烧饼，在溪水边寻了个地方烤起了竹鼠。 因为没东西烧水，所以竹鼠没办法去毛，只能直接架在火上烤，加上没有调味什么的，虽然烤出来有些许香气，到底是少了些滋味。 看着竹鼠表皮上滋出的油脂，叶轻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把烧饼稍微烤热后，便用石片将竹鼠一分为二，分了一半给富贵。 叶轻扒开烤焦的表皮，将rou扒撕下夹在两片烧饼中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富贵平时话多，这时却一直保持着沉默，也默默吃起了饼和竹鼠。 快吃完时，富贵突然开口问道：“叶兄，你如今可是已经准备聚气化水了？” 叶轻一愣，呆呆的看着对方，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富贵是什么时候开始跟踪他的。 这时富贵再次开口，脸上的笑容再次浮现：“引气冲脉，这已经是凡人武夫终其一生的夙愿了，可你却在一天之内完成了。” 叶轻如被雷击，心中翻起滔天巨浪，他吃惊的不是富贵跟踪了他一天，相反的是，从他的话语中便可知晓，他并没有见到自己冲脉的一幕。这就证明，富贵在他下山时就看出来的。 富贵见叶轻这般吃惊，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反倒严肃了起来，道：“叶兄，我并非想要得知你的秘密，不知若有一天我等离开村子，你可否帮我做一件事。” 叶轻有些迟疑，不知道改怎么答复。 富贵立即回道：“你不需要立即回答我，毕竟我们现在也没办法出去。”说罢富贵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是在嘲笑，在自嘲。 叶轻无奈的摇了摇头，默默地啃起了剩余的骨头，心事重重的他，更是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了。 是的，他们现在出不去了，但村中的少年本就是因为走投无路才跟着黑袍人来到村子，至于为何只有少年，没人知道。 叶轻没想过自己出去的事，他不想回忆起往事，但有些东西越是不愿去想，就越是涌上心头。 二人各怀心事的吃完了这顿不算完美的晚饭，熄灭篝火，踏上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