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见面（三）

    九月的天空蔚蓝澄澈，几只白鸽偶尔划过，为这份静谧装点了些许灵动。

    芷卉坐在病床前，不紧不慢地削着苹果。

    昏睡了一天一夜的白鹭悠悠转醒，芷卉扶起她喝了些水，顺便吃点苹果垫垫肚子。

    “我妈她……”

    “你放心，顾姑姑已经安排好了，”芷卉看了眼手表，道：“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检查完回病房了。等顾凯回来，你吃点东西，就推你过去看她。”

    “辛苦你们了。”白鹭盯着右手上埋的针头微微皱眉。

    “你啊平时营养不够，睡眠不足，又加上前几天感冒，医生说是贫血引起的，休息两天补充营养就可以了。”

    十分钟后，顾凯终于满载而归，将两份土豆牛rou盖饭递给芷卉，又把小米粥和素包子放在白鹭的小桌板上。

    “我不想吃这个……”白鹭拿勺子翻搅着没有几粒米的小米粥，嫌弃地说道。

    顾凯无奈地夹了一块牛rou放在小米粥里搅了搅，小声道：“这里的护士可凶了，千叮咛万嘱咐这两天不能给你吃太油腻的，你凑合吃吧，出了院我给你做红烧rou。”

    白鹭满口答应，吃完了又示意再给她夹一块，芷卉心疼顾凯，又将自己的牛rou夹到顾凯碗里。就这样你来我往开心地抢了十分钟牛rou。结果，三人的笑声成功引来了护士长，超过探视时间的二人被赶出病房，留下白鹭一人孤独地啃着菜包子。

    今天的天空真美啊，要是能画下来多好……

    从顾凯发送的报告来看，mama身体指标非常稳定，看起来新药的治疗比较顺利，副作用也不明显，脸色明显健康了很多。

    五天了，他没有一条信息。

    秋风吹进房间，裹挟了清冷的味道，不禁让白鹭打了个冷战。

    距离比赛的截稿日期只有三个月，设计本就不是一种严格按着时间线可以完成的事业，需要灵感，需要顿悟，需要心境与设计合二为一。这和艺术创作不谋而合。被时间约束的作品是卑微廉价的。

    李美美发了信息，告诉她曹敛已经订婚了，对象是伯威建筑刘易之的独女刘夏。

    白鹭替曹敛无奈，任你希望海阔凭鱼跃，还是免不了被家族安排得明明白白。相比之下，自己是幸福的，起码还有选择的权利。

    她和芷卉本就情致相投，借着住院的机会两个女孩聊得很是投机，芷卉告诉白鹭，自己的爷爷是军医，在一场战役中炸伤了腿，弹片卡在骨头里取不出来，被奶奶的家族送去了国外治疗，这几十年里她的家族都在做医疗器械方面的研发生产，这几年正在向海外的房地产行业转型。她爸爸这一辈人有四个兄弟，生了十来个堂哥。物以稀为贵，爷爷最疼她这个小孙女，听说芷卉爸爸要答应曹文盛儿子曹敛的联姻请求，拄着拐杖上门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桩婚事也就作罢了。

    人前富贵，人后遭罪，那这富贵，又贵在何处呢？

    相较于曹文盛，秦嶵还是明智的。将几个家族有影响力的女孩放在公司，不仅不用付出被婚姻套牢的代价，还可以借用她们的势力。当然了，他这种没有背景的野路子，是不是那些家族看不上也未可知。

    伯威建筑董事长的独女倒是白鹭从未听说的，毕业的时候虽然接到过这家土建公司的面试邀请，但她一心想去云霄，便没有做过多的了解。

    现在曹刘联姻，泰城建筑圈稳定多年的格局怕是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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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仁医院的停车场里，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已经熄火已久，但驾驶位上的男人并没有下车的意思，烟倒是一根接着一根。

    他打听到刘易之上午刚刚做了心脏支架手术，现在麻药药效还在，人还在昏迷着，不准探视。

    伯威董事长心脏不好的这件事秦嶵早有耳闻，所以这老爷子深居简出，遇事也不温不火，对人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慈眉善目，和善至极。

    但秦嶵从不这么认为。

    这源自小时候第一次与刘易之的见面。那时的他才五岁，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已经清楚的感觉到父母之间出了问题。每晚无止尽的争吵都以mama的哭泣和爸爸的叹气而告终。

    所以他安静，顺从，希望不要因为自己不乖让他们吵架，哪怕是一天也好。

    就在那天，张阿姨把他从幼儿园接回家，还没上楼，就见到爸爸拎着外套满脸怒气地冲了下来，即使见到了自己儿子，也没有多看一眼，就像毫不关己的陌生人一般。

    张阿姨怕小秦嶵难过，连忙解释是爸爸工作忙，没来得及打招呼。可即便是五岁的孩子，也是可以从成人的眼中看出什么是爱，什么是冷。

    一如往常，mama坐在餐桌前抹着眼泪，只不过今日她的对面坐了个陌生的男人，那男人笑意盈盈，明明第一次见面，却热络地和秦嶵打着招呼，这个人被mama唤作——易之大哥。可在mama走开时，那人却变了个样子，眼神狰狞阴森，仿若要将小秦嶵生吞活剥了一般。等mama回来，将一个信封交给他时，他又立即切换了之前和蔼可亲的模样，对mama连声道谢。

    自那年之后，秦嶵便没有再见过这个人。父母和他有什么渊源，那信封里到底有什么，他都不关心。毕竟，那两个他最珍视的人，早已在心底里死去。

    粗暴地捻灭仍在燃烧的烟头，秦嶵将外套甩到副驾驶上，启动了车子。

    回忆翻涌使他心烦意乱，正当他转弯时，视野盲区的右侧车头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他立即熄火下车查看情况。

    “你怎么样？”秦嶵快步上前，蹲下查看倒在地上的女人，二十五六岁的女孩面露痛苦地抱着膝盖，纯白色的连衣裙上沾了些灰尘，并无血迹，从外表看不出到底伤了哪里。

    女孩勉强地睁开眼，眼泪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扶着秦嶵的手臂尝试着起身，却疼得浑身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别怕，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检查。放心，都是我的错。”

    “包……帮我……”女孩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皮包，便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皮包周围，杂物散落一地，最显眼的是一份精致的简历：闻芊语，南康大学会计学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