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只能是他
夏雨通常来得又快又急,此时已经是夜间八点半,城市正在狂风骤雨中闪着灯光。 人们撑起透明的雨伞,来回穿梭于湿漉的街道。 “先生,这是我家小姐给您的。” 男人身材魁梧,整洁的西装上沾着几滴雨珠,那孔武有力的双臂正端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递向京极哲也。 源竹羽。 望着眼前的雨伞,京极哲也的脑海里即刻浮现出这个名字。 记忆中的她自幼便留着白色短发,只是在小学时,源竹羽因为治病而不在源家棋院中跟着源相英学棋。 四大家中,最早离开源家棋院的实际上却是她。 他还依稀记得当时藤原伊织和绫小路咲音都羡慕她能离开棋院。 再到后面,她们两人也因为出国留学而离开了棋院。 源相英的授棋院里,便只剩下他一人了。 既然是相识之人,京极哲也倒不也客气,接过雨伞道了声谢: “麻烦你了,替我转达给源小姐,多谢她的雨伞。” 至于还雨伞的事情,京极哲也倒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估计对方都没有让自己还伞的想法。 要是多提此事,他觉得这倒显得自己有些刻意往人家身上凑了。 保镖听到京极哲也说出“源小姐”后,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刚才的态度还算恭敬。 本以为只是小姐可怜路人而已,没想到对方居然与小姐相识。 “那我就先告辞了,先生。” 他鞠躬行礼道别后,快步朝着楼门的方向赶去,脚步生风,丝毫不敢懈怠。 京极哲也手里拿着雨伞,朝着楼檐下望去。 大厅门口处,源竹羽正神情自若地坐在轮椅上,身边的保镖挺直身躯,余光时刻观察着四周的状况。 “这排场可真大。” 京极哲也感慨一句,撑开手里的伞,如绸缎般丝滑的伞面材料拂过他的手指,精致的合金伞骨在暖光下泛起色泽。 在心底稍稍感叹了声这柄雨伞的质量后,京极哲也头也不回地走进雨幕之中。 单薄高挑的身影,就这样钻进灯光四映的车水马龙里,过了一会儿,便再也见不到踪影。 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街道的人海中,源竹羽轻轻敛回视线,冷白的眸子缓缓闭起。 “走吧。” 雨落风鼓的动静里,响起落樱般静美的声音。 “是。” 握着轮椅推把的男人当即动了起来,身旁的保镖也随之而动。 护送着白樱般的少女。 直到上了电梯,队伍才由原来的五人改为两人护送,剩余三人乘坐另一边电梯,快速地按下楼层。 他们必须要比源竹羽到得更早,不能让她在等待自己上浪费时间。 随着电梯门打开,源竹羽被平缓地推出,而门外的三位保镖早已恭候在一旁。 在楼层的走廊里找到房间,接着推门而入。 复古黄铜水晶吊灯亮着橘色的光,宽敞的房间里,摆着欧式的茶桌和沙发。 “终于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似乎已经恭候多时,当即上前招呼着源竹羽。 而她只是轻轻点头致意,礼貌地应答着对方:“藤原先生。” “源小姐,这场残局你可真该看看,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那么毒辣的解法了。” 藤原明治之所以把源竹羽叫来,就是为了能和她探讨自己最近看到的一场残局解法,他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这解法是否可破,所以他找到了当今最年轻的九段女棋手。 藤原明治是月升棋社的社长,他是藤原家的次子,也即藤原宏树的亲生弟弟。 藤原家中,与自己同辈的兄弟姐妹们大多都选择了从商,而棋社的工作就交给他来处理。 最近,棋社里一个叫做北原介的五段棋手找到自己,说他在街边弈棋时遇到了高手,用不可思议的走法,把自己本该稳赢的局给翻盘了。 按照棋社的规矩,职业棋手是不允许参加街边弈棋的,可北原介冒着被处罚的风险,也要把这场残局展示给藤原明治看。 藤原明治起初还很生气,因为北原介是棋社里最年轻的五段棋手,是棋社未来的好苗子,而自己本身也对他栽培有加。 所以在刚得知他去参加街边弈棋时,藤原明治的脸色很难看,并且以不屑的态度对待他要展示的残局。 与所有棋坛中的职业选手一样,藤原明治只把残局当做棋手的消遣和锻炼,以让他们能够在劣势中偶出妙手,但绝不会把解残局的能力看得有多重要。
棋道中,运筹帷幄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而残局的解法,大多都只是可遇不可求的妙手棋招。 但在北原介的极力劝说下,藤原明治还是看了这场残局。 起初,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可这苟延残喘的阴棋越到后面,棋路却愈发凶猛起来。 而后,当他看到阳棋走出极为稳妥的一步时,北原介暂停了播放,他说自己在走出这步棋之后,本以为至少五步之内稳占上风。 藤原明治也如此认为,那步棋以退为进,基本上是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可北原介接着播放完剩下的几步棋路,藤原明治立刻叫了回放。 阴棋中的“死士”,居然就这样将阳棋斩于马下,那是无论如何回防也无济于事的进攻。 极度致命的死士进攻。 藤原明治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这种棋路,北原介也是。 毫无疑问,全世界能用这种棋路翻盘的,有且仅有一个人—— 不死的黑骑。 “是他。” 源竹羽看完了残局的展示,默默说道。 “你也这样认为?”藤原明治看向她,似乎希望她肯定的态度能更坚决些。 “只能是他。” 源竹羽再次答道,同时示意藤原明治重新回放录像。 “复盘的录像在这,你可以随便看。”藤原明治将平板电脑递了过去,屏幕里是残局的演示视频。 源竹羽微微点头道了声谢,便接着揣摩起这场残局。 藤原明治吩咐人煮了最好的茶,倒在竹杯里,默不作声地端到源竹羽旁边的桌上。 接着,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只留她一人在里面。 这是源竹羽的习惯,她在钻研棋艺时,身边不得有人作扰。 即使是站在角落里不出声也不行。 她说能自己感受到他人存在的气息,这会扰乱自己的思路。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独自复盘着录像。 看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