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壹 歸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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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诞于另一个世界, 是否会思考, 我们为何出生? ——可偏偏, 在这个世界, 诞生的意味, 就是死亡—— **** 他在第十七的起点,是Gaia以东的流民区。 那里,似乎年年是凶年恶岁,民不聊生。 他自幼就和差不多大的孩子拉党结派,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因被洗去了记忆,并无对比,这流民街上的意识似乎都对世扰俗乱毫不介意。 甚至以为,鸡鸣狗盗,打家劫舍,这便本来就是世间正道。 后来想起,他才觉得,原来十七个世界,无论生灵以何种型态存在,在生存边缘挣扎的个体,总会对自身的动机做一番别样的阐释。 毕竟,无所谓正义,又何谓罪恶呢? 那时的他,虽有不少同行,却没有名字。 没有人需要名字。 因为,也许第二天光瀑的影子再升起时,他们早就不存在了。 **** 他撞上那个人,是在某年的神无月。 一天中光照时长渐短,正对行窃有利。 说是「撞上」,这流民街里,「必然」多于「巧合」—— 也不过是他瞥见了那人手上的两枚戒指,想要偷他钱财罢了。 没想到,向来身手敏捷的他,却在偷出了那人的钱袋时,被那只戴着戒指的大手捉住了手腕。 「陛先生!这小鬼就交给我处置。」 戴着戒指的人穿着宽大的麻布袍,面容被那袍子的兜帽遮盖;而说话的金发的人身着靛青的狩衣,腰间佩着一柄短刀。 彼时,孩童样貌的他尚对第十七不甚了解。 尽管如此,在见到那柄刀时,他仍心下大叫不好,拼命地扭转着自己被捉住的手腕想要脱逃。 捉住他的人却半蹲下了身子。 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他却听到了那人的轻笑。 「这孩子也不过只是在这脏水中求生罢了,何必苛责呢。」 另一只手拿过了原本被他抓在手中的钱袋,那仍将面部深深隐藏于兜帽中的人朝他开口。 「你有名字吗?」 他紧紧咬着下唇,不肯作声。 「这钱袋我可以赠你,但是我刚巧有些事需要你这样的小鬼帮忙毕竟,咒力和冰近似的可是很少见呢。」 他默不做声,眼睛死死地盯着拿钱袋。 抓着他的大手松开了。 他一把夺过了钱袋。 「就叫做翊吧。」 ——那是他奔向暗巷尽头前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那钱袋里,满是玉铢。 可那流民街的孤魂野鬼各自为战,他一个孩子,哪里得福消受这等「战利品」? 三日不到,他又成了那街上暗暗狩猎着过客的游魂。 可他再出手时,便又是那青衣带刀的人擒住了他。 「放开我!」被捉住后领提起的他愤愤叫道。 「哟,我还本以为是个哑巴。」那金发的人生有一双绿瞳,促狭地盯着他一脸的不服。 「我们也算有缘——毕竟我的咒力也是『冰』。先生有吩咐,要我此行带你同去太晴。你不从呢,我就将你就地正法了。」 他说着,玩味地审视他的反应。 发觉自己和面前的人争斗起来毫无胜算,他放弃了挣扎。 **** 太晴岛上,在这世界自幼便党豺为虐的他不得不适应新的规则。 在Elodier家族的荫蔽之下,这倒是个富足的地方。 只是贼寇之辈,再无立足之地。 那捉他来的人,平日对他听之任之; 但似乎,又没有他能躲过那青衣的藏匿之所: 只要他有意寻他,截无不获。 **** 因岛上有Elodier一族除残去秽,鼠窃狗偷,已不足以他安身立命。 他始终不知那金发青衣的男子的名字,可确是那似乎身为Elodier本家上宾的他,箪食豆羹地接济了他,教他咒术,授他武道。 那个人的一切,对他而言,都与夜幕相连。 他渐渐接受了「翊」的名字。 每每他问起那青衣人,为何帮他,他只说,那是先生的意思。 「先生」——指的就是那日戴着戒指将面貌藏在兜帽下的人吧。 **** 「炊事房?」——翊当然明白拿人手短的道理,只是他不明白,既要他偷溜进戒备森严的Elodier家宅,炊事房有何稀罕之物值得去盗。 那男人只笑不语。 傍晚,青衣男子自正门拜访;而他,穿xue逾墙。 前者与Elodier长老交谈正欢之时,那翠绿的眸子映进了长老昏花的老眼。 他一脸笑意看着老人照护仆从去取糕点,转念又对上了那仆从的眼睛。 倘若那时在炊事房「巧遇」Laertes的翊向那「刚巧」锁上了门的仆从瞧去,大概就会对上那蝮蛇般的眼神吧。 ——那时,他受命所「盗」之物,难道就是他的信任吗? 翊从没有见过,有人在梦游中想要置他人于死地。 他也从没想过,原来青衣男人教他的咒术和武道,竟被用来在这种境地自保。 而第一次不由自主地使出了「解灵」,将那蓝色的咒印抚上Laertes的额, 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那瞬间,翊看到了他的梦境。 梦境中,戴着分岔小丑帽的孩子,用古老的语言重复着一个名字。 **** 年龄相仿的少年们,彼此吸引。 好奇着Laertes的神秘和强大,翊会在家仆们看不到的时候投石头引他注意; Laertes则时常望着翊逾墙越舍的背影,想像着院墙外的世界。 寒冰烈焰,夜去明来。 让翊这「毛头小贼」光明正大成为Laertes的「书僮」,也不过就那青衣男子看到两人比划咒术戏耍时装模作样的一句话。 「贵府上不是正有位使『冰』的公子嘛?」 那双绿瞳,总是那么狡黠。 那男人就此匆匆脱开了那原本缠住他的「公务」,赴Gaia复命。 临走,他暗暗嘱咐翊: 「先生交于你的事,便是盯好那个Elodier的养子。可莫忘了先生的恩惠。」 末了,他交与翊一只钱袋。 那正是幼时的他,从那戴着戒指的男人身上偷走的钱袋。 「——不管是谁从你手中得到了它,他们早就消失了。」 他握着那钱袋,望着青衣男人乘的船远去,想到的却是在流民街上,蝇营狗苟的鼠辈为了争得那只钱袋,对他的拳脚相加。 而此刻的翊,身着华服,茫然无措。 **** 那份友谊,无论在翊后知后觉想来有多少虚假,对两人都弥足珍贵。 翊出身流民街,他曾以为「敌」便是他人存在的唯一形式; 而Laertes,则曾无论如何小心翼翼地接近他人,都只会换来他人的恐惧。 对Laertes来说,翊是治癒他噩梦的良医; 而对翊而言,能够用来形容Laertes的词,大概是—— 归所。 ——与他相伴的少年时期,他常常惧怕,一旦变回一个人,他又会成为那个流民街豺狼虎豹的一员。 Laertes又与他,何其相像。 两人依赖着彼此装扮自己的人性; 因为恐惧,而形影不离;
而又因这亲密,忘记了相伴相随的理由。 **** 两人一起成长,一起历练。 终于,一起进入了内廷。 连列次,都不分伯仲。 只是首次朝见时,翊却瞥见, 神帝Xerces手上,那两枚再熟悉不过的戒指。 他的心陡然一沉。 在他宅中,那只钱袋躺在一个角落,已经破旧不堪。 ——恩,总是要报。 可若施恩的人,原本便以报恩为诉求, 那么事情的本身就变成了买卖。 从那一刻, 他知道,他只是商品。 而他在经年累月中信以为真的友谊, 也是商品。 **** 所幸,那之后的日子,他也并不需要过多的伪装。 只要Laertes的立场并不与内廷相左,他就不必在扮演两种角色之间挣扎。 翊更愿意相信,那个在Laertes和Ryan身边,玩世不恭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 大约是在**erces派遣独自调查翌的失蹤时,翊才感到那安然之感被猛烈地动摇。 他在用双手,为已经深不见底的历史,掘一个更深的深坑洞; 当Laertes决定要与Edmund站在同一立场时, 翊终于隐隐感到,那深坑,将会是自己的坟墓。 **** 意识消亡后,一切就真的烟消云散了。 「坟墓」的譬喻,说来好笑。 大概是我们对本心的执拗吧。 ——从Dawson手上夺回最后的碎片,他不由得这样想着。 没有归所的意识,只配叫做亡魂。 **** 那一天终于到来:他被委任接替Casimir制辖北塔。 「终有一天,我与Laertes註定刀剑相向。」 ——这话由他自己告诉自己。 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暗自祈求, 那个人的身边,会有别人也这样提醒他。 执刃之人,不可心存犹豫。 **** ——翊没有想到,犹豫的,反而是自己。 他杀不了Casimir。 杀不了Ryan, 更抹杀不了, 他的归所。 **** 翊被Andrea一击踢向塔的咒力场时,虽然Laertes已经身受重伤,却仍想要搭救他。 ——「随我回去再说!」 回去 不是早就回不去了吗? 他因是非,恩泽,亲手毁掉了自己能回去的地方。 如果可以,他想回去的时间, 是那个傍晚; 如果一切从头再来, 他愿自己没有做跑到炊事房的樑上君子, 而是回到流民街上, 就此了了一生。 『如果可以,』 『我希望我们不曾相遇。』 『只是,』 『却只因与你相识,』 『我才在乎起这相遇的意义。』 他取出了自己的神格,叹了口气。 轻轻嘱咐了好友,他一把将他推出了正要吞没两人的咒力。 **** 如果我们诞于另一个世界, 是否会思考, 死亡是否是归途? ——可偏偏, 在这个世界, 我愿我的归所, 是我逝去后, 你仍旧留有的, 对我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