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二妇夺子
骗马案过去没多久，许达席就遇到了一件新的案子，这件案子说来可笑，是在前世的现代社会里从未听说过的事情。 这天下午，许达席正在内堂一边翻看鱼鳞册，一边和曹师爷讨论着税赋的事情。眼下已是七月，按惯例八月便应将夏税纳完。 静海县还算富庶，原本不愁税收，但因为去年的蝗灾，导致很多土地欠收，虽然老百姓还不至于像别的地方一样难以解决温饱，但交税却成了困难。 许达席便和曹师爷商议，看有没有办法能把税赋拖到来年二月再说。 经曹师爷介绍，此时的税收制度很是复杂，除了米麦等之外，还可以钱、钞、金、银等折纳。如除征收夏税丝、绵及秋丝外，还增加了所谓的按栽桑株数征收的“农桑丝绢”和染料等税科，一顿介绍下来，许达席听的头都大了。 “还是前世制度先进啊，交税统一折算成钱，少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效率又高，还可以防止贪污。” 许达席正想着，门子进来通报道：“许大人，门外有两个妇女抱着个孩子，都争说孩子是自己的，典吏无法判断，只能请大人升堂问案后再行定夺！” “居然还有这种事儿？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做个亲子鉴定不就行了？”，许达席还沉浸在前世的回忆里，随口说道。 “啊？大……大人您怎么知道的这事儿？子……子健今天例休，没来衙……衙门当值”，门子突然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道。 许达席看他突然这样，感觉很是奇怪，也没多想，就起身整理了整理衣冠，准备去前堂升堂了。 来到前堂，许达席稳坐公堂之上，惊堂木一拍，准备开始问案。 堂下跪着两个三十出头的妇女，来之前估计已经经过了一番厮打，二人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其中一个妇女外衣被扯到胸口，露着大半个肩头。二人各自的脸上都是一条条挠出来的血痕。 二人共同抢抱着一个看起来才几个月大的孩子，一个人抱住孩子的脚，一个人抱住孩子的上身，孩子一直在哇哇大哭。 许达席皱皱眉头，对衙役道：“先找两件衣服给她二人披上！” 两名随堂衙役赶紧脱下外袍，披在两个妇女身上。 “你二人先把孩子放下，再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许达席的话，二人仍然紧抱着孩子，不愿松手，一名衙役走上前去，把孩子从二人怀中抱出，退到一边安抚。 其中一个妇女对着许达席连连磕头，歇斯底里的哭喊道：“大老爷，你可得给民妇做主啊，这个人从外地搬来，就住在我家隔壁，没想到她竟然是奔着我家孩子而来的，要不是我及时发现，我家小宝就给这个泼妇拐走了啊！” 另外一个也不说话，只是着急的用手比划着什么。 许达席只好先向本地口音的妇女问道：“你先别哭了，把详细情况跟我说说！” 那妇女平静了片刻，说道：“民妇张氏，家住在静海县海河巷，今年三十二岁，之前一直没有个一儿半女，直到前年才蒙菩萨保佑，生下了这个儿子，自然爱若性命。” “这个人，”，张氏咬牙指着旁边那名妇女：“这个人叫李氏，今年六月才从外地搬来静海，住在我家隔壁，是个哑巴。一开始我看她独自一人在家，又不会说话，可怜不待见的，便经常照顾她一下，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两家经常走动，谁知道，这个杀千刀的目的竟然是我家小宝。今天我有事外出，让她临时照看一下小宝，哪知道她趁我外出的时候雇了一辆马车，收拾好家里东西，抱着我家小宝就要出城，幸亏因为没有路引在城门口被拦了下来，不然我就再也见不到我家小宝了啊！”，说到这里，张氏又哭了起来。 “张氏，你说孩子是你的，可有什么证据？”，许达席问道。 “有的有的，“张氏连连点头说道：”民妇在海河巷住了已经十几年，街坊邻居都熟识的，有几个也跟来了，就在堂外，大人可以把他们传进来一问便知。”， 许达席当即令衙役传进堂外的几个百姓，几人七嘴八舌争说自己是张氏邻居，这个孩子确实是张氏所生，街坊邻居看着长起来的。那个哑巴李氏是外地迁来，怕是个人贩子，专门以偷盗孩子为生的。 街坊里一个年轻人说道：“大人，这人哑巴是装出来的，我就住在她家对门，亲耳听她开口说过话，请知县大人用刑一试便知。” 李氏只急的双手乱摆，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几个街坊邻居用手指着李氏齐声说道：“对，这人只来了我们静海一个多月，如今便拐了孩子要走，一定是个人贩子，还请大人用刑吧！” 局面陷入了胶着，众口指正之下，许达席也疑心李氏的哑巴是装出来的，之是看她可怜，一时陷入了犹豫。 这是，身边的曹师爷上前在许达席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许达席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这孩子一直哭个不停！扰乱公堂，真是让人烦躁！”，许达席突然重重一拍惊堂木。 “宋三！先把孩子打上几板子，让他安静一点！”，许达席面带怒色，喝令那个抱着孩子的衙役道。 那宋三听到知县大人突然要打孩子，一时不知所措，抱着孩子呆在原地，忽然见到许达席身后的曹师爷正在对着自己偷偷使眼色。 宋三一向聪明伶俐，马上明白过来，咋咋呼呼的将孩子放到地上，大叫道：“你这小崽子哭的让人心烦，我先让你学着安静安静！” 说完，从身后同僚手里接过板子，高高举起，便要朝着孩子身上打去。 孩子才八九个月大，还不会说话，但看这情景，也明白了是要打他，吓得哭声更响。 宋三手里的板子眼瞅着就要落下。 这时，那个李氏不要命的跪爬过来，弓起身子，把孩子严严实实的压在身下，嘴里发出母狼一样的嘶吼。 而张氏仍旧跪在原地看着，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宋三收起板子，后退一步回到队列里。 许达席说道：“李氏，你将孩子抱起来吧！” 李氏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慢慢站起身，轻轻拍打安抚，时间不长，孩子就停止了哭闹，在她怀里睡着了。 “张氏！看到了吗？这才叫母子连心，你还有什么话说？”，许达席将目光转向张氏。 那张氏这才晃过神来，只是连连磕头，却是什么也不肯说。 对于审讯，许达席已经经验非常丰富。 他令衙役将张氏带入牢房，录音机里老虎叫了两声，张氏便什么都招了。 原来这张氏出嫁十几年，一直没有孩子。正巧一个月前李氏随丈夫带着孩子来静海县短居，租住在张氏隔壁，将母子二人安顿好后，李氏的丈夫便外出经商。一个月后，李氏的丈夫在外地发了一笔小财，便在当地购置了一所宅子，想接李氏和儿子过去团聚，于是便派了一辆马车来接二人，没成想因为路引的原因在城门口被拦了下来，只好暂时返回。 张氏一直嫉妒李氏的儿子长的圆润可爱，看到李氏去而复返，动了歪心思，事先买通了邻居为自己做伪证，之后将李氏的儿子偷偷抱到自己家藏了起来。 这些邻居里有一个登徒子曾经勾引李氏不成，怀恨在心，也极力撺掇街坊们按张氏教的话说，街坊们一来拿了张氏的钱，二来惧怕那个登徒子，便答应了为张氏做伪证。 最后，张氏和那登徒子一人领了十大板，被家人抬了回去，其余做伪证的邻居除没收藏银外，每人罚银十两。 许达席令下属为李氏办好路引，放她们出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