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郡城

    益州和蓟州相距数千里，以韩云师徒行程，也须半月左右才到。韩云心里存了历练的心思，行程并不紧迫，师徒三人，扮作儒生模样，走走停停，倒也潇洒自在。

    其时神州各地，国泰民安，歌舞升平，百姓丰衣足食，商贾往来，很是热闹。三人久不经繁华之地，对一切都感新奇。特别是灵儿，就如出笼樊鸟，一路拉着凌枫，东走西顾，什么都要瞧上一眼。一些名胜特产，更是丝毫不落，这一路走来，确实过足了口舌之欲。

    待到人迹罕至之地时，三人便御剑飞行，灵儿和凌枫共乘一剑，时而穿梭在茫茫云海，时而徜徉在绿林原野，要不是凌枫万分小心，眼疾手快，好几次都差点被灵儿从高空摔落下来了。

    几日之后，三人已进入豫州境内，古人云逐鹿中原，豫州深处中原腹地，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多有战祸，此时天下承平日久，奢靡之风日甚，风土人情，比之益州，自然又是另一番景象，看得灵儿连连咂舌。

    豫州和蓟州相隔不足千里，已是仙霞宗势力范围，仙霞宗庞然大物，又热衷入世历练，和俗世牵涉甚深，触角极广，一些弱小宗门，往往缴纳数量不等的珍品，换取仙霞宗照拂，以求平安。

    这个世界弱rou强食，不管是江湖庙堂，还是问道修仙，概莫能外！

    这日，师徒三人来到豫州邺郡，极目远眺，见一条玉带绕城缓缓流过，河中白帆点点，依稀还能听到渔家打鱼的吆喝声。三人都觉心旷神怡，韩云笑着对两个徒弟到：“这个邺郡，有一种特色，极是有名，其状血红，入口酥软，唤作血糕，极为特别。”

    灵儿听得满口生津，急忙说道：“师父，那我们快去尝尝！”看他情急的样子，恨不得片刻御剑而至。

    韩云又道：“邺郡城内，还有两个修真门派，叫做神拳帮和巨剑门，这两个宗门虽然家底不厚，但在修真门派中却是占有一席之地，灵儿，你猜为何？”

    灵儿挠挠头道：“师父这可考到弟子了，莫非是这两个门派功法奇特，高手辈出？”

    韩云森然道：“当今天下，除了天道宗，仙霞宗外，谁敢说高手云集，天资辈出，北方修道界以仙霞宗马首是瞻，稍有天份之人，都是仙霞宗弟子，神拳帮，巨剑门不过是依附仙霞宗，苟延残喘罢了。”想到以前三足鼎立，现当今玄心宗人才凋零，再也无力搅动风云，一争长短了。一时之间，不由有些心灰意冷。

    灵儿这些年跟随韩云，深知师父念念不忘便是光大门楣，心里忌讳最深的便是师门之变，闻言安慰道：“师父莫恼，我和师弟一定潜心苦修，不辜负师门恩情。”

    韩云嘿嘿一笑，心知多说无益，接着道：“但凡修真门派，无一不是寻名山秘境，洞天福地开门立派，只有这神拳，巨剑两派，在闹市中建立宗门。你们说奇不奇怪？”

    灵儿拊掌笑道：“想必这两家祖师贪恋人世繁华，不舍功名富贵，沉沦欲海，以致才如此。”虽说修道之人杜绝插手凡尘之事，以免粘上无谓因果，但总有这么些人，天资平平，求仙无望，用所学粗浅道法做些占卜算卦，堪舆风水，画符捉鬼的事情，不仅可以增加宗门声望，还可享受香火，只要不是去做伤天害理，偷鸡摸狗的事情，很多宗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像玄心宗，天道宗，仙霞宗这些门阀巨擘，声名在外，又有无数权贵之人争相攀附，还能占据灵天福地的，屈指可数。

    韩云摇摇头，说道：“不然，相传邺郡城北边漳河之内，藏着古时一修真前辈的羽化之地，天材地宝，功夫秘籍多不胜数，更重要的是，洞府之内，还有一枚破虚丹，只要破虚境界的人一服用，马上可以破碎虚空，羽化登仙。”

    灵儿和凌枫登时耸然动容，须知凡人数百年苦修，不就是为有朝一日，求证仙道，白日飞升么。只是最近这几百年来，任你如何惊才绝艳，潜心刻苦，无不是岁月人老，化作一杯黄土，问道求仙之事始终只是存在于各派典籍中。

    说到底，还是飞升之事太过遥远缥缈，所谓大道艰难，便是如玄心宗历代宗主长老，无不是在岁月长河中身死道消，就是玄心宗上一代宗主，韩云授业恩师玄机子，也在师门之变后了无音信，这么些年一点信息也无，多半也是客死异乡了。

    门中典籍记载，只要能将玄极道第二极修炼圆满，便可求证大道，只是这千年以来，修炼到第二极的都寥寥无几，更不用说圆满了。

    以韩云目前的修为，足可傲视玄心宗历代群雄。

    只是各派各地，仍然时时有神迹显现，维系着各门派对修仙问道的信心，虽然过程仍然艰难，但毕竟有希望。比如韩云，就亲自和魔界四将之一的冥战交过手，那可是和天界四王齐名的人物。

    可见，并不是仙道遥远，而是人世间修真者，努力不够所致。

    韩云叹息一声，说道：“想来那洞府仙丹之事，多半是镜花水月，道听途说居多，否则以仙霞宗的能耐，那神拳、巨剑两派能活到今天？”

    灵儿和凌枫略一思索，均点头称是。

    韩云又道：“不过，此次我们来邺郡，虽不是为了那什么仙丹灵药，却是有另一番目的，那神拳、巨剑一直扎根市井，弟子三教九流都有，也有其他门派未有的优势，便是消息极为灵通，天下之事，汇集于此，世俗修真，均会在此打探消息。长久以往，倒让这两派找到了生财的法子。”

    灵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还是师父老谋……咳咳，还是师父心思细腻，原本我还想我们折路向北，未直通蓟州，却原来是这么回事。”想来也是，尘世之人，谁家没个三灾九难，谁人不想延年益寿，寻常人家，没有那些权贵之人的手段路径，修道之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却如何去那些名山古刹找这些世人眼中的神仙。那神拳、巨剑两门既然在修真门派中占有一席之地，想来一些撒豆成兵、看人望气的本事总是有的。只需他们偶尔展示一下手段，就足以信者云从，拥趸众多了。

    韩云瞪了灵儿一眼，心想这个徒弟对自己亲近是亲近，这段时间让他放飞自我，越来越没个规矩。虽知他一番故意作秀，不致自己太过严肃的心意，但这个口无遮拦的毛病，还是要找机会狠狠惩戒一下，否则哪天非要惹出大祸来。

    灵儿被韩云瞪得汗毛倒竖，怯怯叫了句：“师父？”

    韩云道：“灵儿，为师素知你生性活泼，你自小与我相依为命，少有心绪奔放之时，也难为你。但江湖凶险，玄心宗又是龙游浅滩，万一哪天为师不在了，你和枫儿就是我玄心宗唯一香火传承。须知祸从口出，人心难测，你作为大师兄，可要谨言慎行。”，说道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灵儿吓得急忙跪倒：“师父，弟子知错，弟子再也不敢了。师父长命百岁，弟子愿终身侍奉左右。”

    韩云扶起灵儿，嘿嘿一笑：“长命百岁，长生不老，谁人不想，古来修真者众多，能羽化飞升者，能有凡几？”语气中透露出nongnong的萧索之意。

    见两弟子在旁噤若寒蝉，温言道：“此去仙霞宗，祸福难料，世人觊觎我玄心宗道门妙法者众多，防人之心不可无。仙霞宗与玄心宗齐名，宗门似海，这些年苦心经营，更是如日中天。我们此次赴约，虽不说步步为营，但你们两个，切忌得意忘形，毫无戒备，莫中了有心之人的圈套，须知万事必先仔细思索，再下决定，此事，你们记住了。”当年之事，一直是韩云心中深深芥蒂，虽得孙玉茹开解，但几十年心结，岂是那么容易解开。正好借此机会，告诫两个徒弟一番，省得他们到时被人一追捧，一激将，便不知所谓了。

    灵儿和凌枫躬身应是。

    韩云又道：“这些年深居简出，处江湖之远，于各门派之事不甚了了。正好趁此机会，先来打探一番，待会我们小心在意，不要轻易露了身份。枫儿，你说，我们去何处为好？”

    凌枫怔了一下，他自小在山中长大，这些江湖手段，如何得知？求助望了灵儿一眼，灵儿露出个无奈眼神，接口道：“既然师父说不要曝露身份，那就不能去这两家宗门之内拜访了。我看书上说，历来鱼龙混杂、三教九流聚集之地，不是烟花之地，便是赌场、酒楼了。依师父身份，妓院、赌场是不能去的了。师父，我们去邺郡最大的酒楼看看？”

    韩云点点头，意似赞许。

    凌枫又问：“师兄，什么是烟花之地，妓院啊？”

    灵儿得师父意可，面有得色，听凌枫问，一脸坏笑，正想说待到了仙霞宗，去问你未婚妻之类的话，蓦然又想起韩云的训诫，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为掩饰尴尬，干咳了几声。

    韩云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对二人道：“走吧。”

    三人稍作修饰，径直往城中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