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自雨夜开始的故事 其二
“我想着,若是能透过雨幕看到那个人的样子就好了,所以觉醒了如今的能力。” 确认装弹无误,南宫雨将弹匣推回,打开保险。 “当时我还小,精神力也十分微弱,哪怕到处都是水,我也只能勉强沟通其中的一点,直到最后,我也没能看见那人的脸。” “但我看见了别的。” “哪怕是能力者对战普通人,但数量太过悬殊,我看得见,他其中一根手指被斩断了,然而不过数秒,就在我看着的那么一会,那根断掉的手指就已经复原,仿佛没有受过伤一样。” 她看着江辰,言语中的意味已不言而喻。 “太牵强了吧,妹子。” 江辰耸耸肩:“按你这说法,我恰恰好只是有和他相同的能力而已,其他的一点都对不上吧?” “一来,我从来没用过刀,二来,我的再生能力还没有到轻松断肢重生的程度,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年份根本对不上啊?” 他指着自己:“按你所说的话,那事情已经发生在近20年之前,就算我当初少年老成,十五六岁就开始做这杀人如麻的事情,那到了现在也该三十多岁了吧?” 他指着自己的脸,因为没有刻意打理而显得有些邋遢,不过还是看得出来,约莫是张二十多岁的脸,远远没老到那种程度。 “没用过刀不代表你不会用,没有那种能力也只是你口头说明,我还没见过,而年龄的问题……” 她看着江辰:“我和你不同,不会看别人的档案,而好像所有人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进入的管理局。” “…………” 一时无言,已经到这个地步,江辰反而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当你想要检验一块玻璃的强度,那它就必碎无疑了,妹子。” “你若是铁了心认为那个人就是我,至少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行不?” 南宫雨没有回答他,而是对着这位三年的老友举起了枪。 “是与不是,试一试自然会知晓。” “你能骗过管理局,自然也能骗过我,如今再言语已无意义,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的伤口缓缓下移,指向了江辰的手。 “自我愈合的能力无法被主动抑制……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现在仍然有那种力量。” “我要和你赌,赌你是杀害我养父母的凶手,用这根手指来赌。” 一向遵从效率和理应的女人说出了极为扭曲的话,她眼神已逐渐冰冷,今日之事,已无可避免了。 “好啊。” 出乎意料的,江辰竟然接受的很快。 “你想怎么赌?” “若它复生了,那便是我赌对了,若没有,冷库里还有你的备份,你随时能换上新的手,而我……” 她拿起一旁的训练用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头。 “我把自己输给你,若并非如此,我便成为你的所有物,任你差遣,想要我做什么,或者让我去死,我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用我的命,赌你的身份。” “听起来我好像血赚不亏啊?” 江辰笑了,只是那笑容之中,却藏着悲哀的意味。 “我输了,无非是和你敌对而已,但你输了却要赌上自己的所有?那也未免太不公平,恰好,我是个很讲公平的人,所以,我来给你提高一点筹码。” 猛的出手,但并非是夺枪,而是抓住了她指着自己的手腕,引导着那支手枪一点点上抬,最后顶在自己头上。 “朝这打,姑娘。” “一条命换一条命,一滴血换一滴血,这才称得上是赌局。” 无法理解。 根本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南宫雨沉默了少许,但就是这段沉默,又被江辰解读出了不同的意味。 “也是,如果脑浆喷一地,事后的处理也会麻烦,不好掩盖痕迹了。” 他又扯着对方的手向下,这一次,是抵在了自己的胸口。 “这里如何?一枪毙命,些许血迹不会消耗你太多时间,以你的聪明,善后想来也不会有多麻烦,扣一扣手指,就全都顺遂你心意的结束了。” 他笑了:“若你觉得那个人是我,那我承认,就是我,如何?” “不……” 低沉的嘶吼从喉咙中挤出,始终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女人,竟然露出了愤怒之色。 “你觉得我是在做什么?拿你撒气?你觉得我是那种女人吗?” “我要的是一个真相,一个结果!” “结果显而易见。” 江辰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些许失望。 “你以自己的精神压制的怒色已经浮现于面了,这还不够吗?” “你要的所谓真相,无非是让自己活在过去阴霾的借口,替杀父仇人报仇,如此好的理由,如此好的愤怒,足以作为最好的动力支撑你走过这么多年,做到如今的地步。” “然后呢?如果真相摆在你面前了,如你所愿的解决了呢?你又会如何?难道是从此放下心里的重担,一扫阴霾,变成阳光美少女吗?” 嗤笑传出,江辰已露出嘲讽的表情。 “别逗我笑了。” “之所以与我说这些,并非是你真的想要杀死那个凶手,而只是以此为借口,想和我说一说自己的过去,不是吗?”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始终将那份苦闷和愤怒憋在心里,将自己折磨的死去活来而不自知,甚至已经到了必须与他人分享的程度才……” 砰! 回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肘击。 在右手被握住的情况下,南宫雨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反折手腕,将自己送进对方怀中,再以手肘扫抬他的下巴,短距离的猛击足以让任何一个成年男性人仰马翻,江辰也不例外。 而他从短暂晕眩中缓过神来时,只看见了黑洞洞的枪口。 “你又懂什么?” 南宫雨的表情出离的愤怒:“那是我的事情,无论是好是坏都是我的过去,你当我是如何脆弱的人,不与别人倾诉便会自我崩溃吗?” “脆弱?” 江辰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迹。也不起身,就这么看着她。 “我从头到尾,什么时候说过你脆弱了?”
“正相反,你实在是太强了。” 他盘坐在地,面上嘲讽之色不减:“一个人生活,工作,抱着苦痛的过去活过二十年,痛苦可不是会随着时间风干的东西,处理不了的伤口,只会腐烂化脓。” “你以追寻那个凶手为目标,以此作为精神动力,强忍着痛苦活到了现在,就好像癌症晚期的病人一样,化疗的痛苦才能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你的这份精神绝不是弱,而是强。” “而过刚易折。” 他再次把枪按在了自己头上:“扪心自问吧,姑娘,现在你大可以一枪做掉我这个杀父仇人,然后好整以暇的收拾现场,大摇大摆的离去。” “但你绝不会这么做,如果枪响了,下一个倒下的就是你。” 卸下重担的感觉很爽,但若卸下的,是一直支撑着自己走到现在的恨意呢? “断尾求生换来一月的延寿,明知必死却还要去做……你一开始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呢?” 他按住了南宫雨有些颤抖的手,露出一个微笑。 “因为答案你自己也不清楚,所以才想问我,是吗?” 从事故中生还的南宫雨很快被警察发现,一个在血泊与尸体中的觉醒者小女孩,终于得到了她应有的生活条件。 仅靠自己,南宫雨的进步飞快,在广陵站稳脚跟,锻炼自己,加入管理局,每一步都在按她的计划进行。 直到某一天,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关于那场“雷暴雨”事件的资料。 那是一场邪教聚会,当时的无能力者们以为献祭年轻的生命,便能获得异界领主的垂青,使自己成为觉醒者,而在此之前,邪教头子南宫霆已经“献祭”了数十个孤儿。 南宫雨,是最幸运的一个,也是最不幸的一个,因为她对童年唯一的美好回忆终于破碎了。 那如同上天派来拯救她的天使,那对领养她的夫妇,根本没有把她当成自己孩子,而只是在购置一件祭品,筹备一个道具而已。 自己无法忘怀的一个月,作为普通人的一个月,无非只是“仪式”的时间还没到。 她自以为是的复仇是如此可笑,更可笑的是,那个被自己恨之入骨的“凶手”,实际上,却是救了自己命的“恩人”。 带她离开必死的环境,却只是为了将其引入另一个必死的仪式,这对养父母,对自己来说到底是不是“恩人”,那在自己被献祭之前,将自己救出的又是恩是仇了? 赖以生存的过去崩塌,南宫雨的精神近乎崩溃,她辞去了自己蒸蒸日上的工作,自我摧残般的来到一支战斗在最前线的管理局小队,还特意选择了名声最差的一支。 左淑娴管理的233小队。 当初有几分是抱着死在战斗中也好的心情,南宫雨近乎忘却,但想象中的苦难并没有到来,江辰是个远超她预料的好队长,更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甚至在233的三年里,她已逐渐淡化自己的苦痛,同时因自己有这样的一位朋友感到欣喜。 在得知这位朋友,或许就是当年那位“仇人”时,这份欣喜爬上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