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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诈(3)

    次日一早,邻人唤门无人应,入屋后发现了被捆绑在床榻上的许头。

    然而松了绑后,许头却推说并无大碍,只是被昔日有点宿怨的同乡捉弄了一番。敷衍过去后,他便匆匆出了门,但出门后寻思一阵,也不知该去何处,只能循例去了度支牧。

    自前天度支衙府卫撤离后,牧曹虽然尚未回来,但牧场小吏们还得到卯,无非是上官不在,可以稍微偷下懒。

    到了公房,他下意识询问了一下其他同僚,校尉府的调查和牧曹情况如何?其他同僚也知道的不多,只听说去了牧曹的老家,却也没找到牧曹,问其家人,压根就没回来过。

    这让他吓了一跳,没想到牧曹真不在老家!

    一整日,他都坐立不安,心想这牧曹该不会真的潜逃?这跟当初说好的不一样啊?早些时日,他得了牧曹指使,在某一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该不知道的不必知道,事后会拿一笔不小的钱。

    其实,他当初以为牧曹是伙同了一些外人,打算用弱牛,偷偷替换壮牛,这种擦边小伎俩,隔三差五倒是也干过一些,从来未曾出过岔子。直到那日度支衙的府卫来了,他才知道出了事这么大的事,牧曹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是要窃官牛,这是何等吓人?

    现在想来,那日在小坡处接应官牛时,出现的那几个外人,定然是牛贩子。

    敢贩官牛的,不是穷凶就是极恶。

    单单昨晚那架势,只怕真能干出鱼死网破的事来。

    并且,听那拿铁钩的头目所言,他们牛贩子到手的官牛都是被做过了“手脚”的,竟还有病牛。由此可见,牧曹都下了决心要黑白通吃,那真的是打算干一票之后潜逃了。

    “牧曹在想什么呢?这么缺钱?”心有所思,许头不由自主说漏了嘴。

    “许头,怎么,你也知道了?”这时,身边一个小吏听到了这一言,忙上前来问。

    “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别乱说啊!”许头吓了一跳。

    “哎,都陈芝麻乱谷子的事了。牧曹私下与人赌钱,输了不少,债台可不低。”那小吏低声窃语道。

    自西汉伊始,上到帝王将相、公卿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外族胡夷,都十分盛行博戏。

    但说来,主要还是因为庙堂禁内热衷此道,一些人甚至通过博戏来谋取官职,因此,这才逐渐形成了影响民间的风气。也由此可见,上梁不正下梁歪诚不我欺。

    《魏书·列传第七十九·术艺》记载有:“高祖时,有范宁儿者善围棋。曾与李彪使萧赜,赜令江南上品王抗与宁儿。制胜而还。又有浮阳高光宗善樗蒲。赵国李幼序、洛阳丘何奴并工握槊。”可见魏文曹丕时,赌博风气依然十分兴盛。

    上层达官显贵们博戏或有围棋、象棋之类的高雅玩法,而发展到了民间,逐渐演变成规则简单、输赢更为迅速的游戏法,其赌的意义日趋严重。

    《北史·突厥传》中记载:“男子好樗蒲,女子踏鞠,饮马酪取醉,歌呼相对。”樗蒲(chu,pu)便是当时非常流行的玩法,

    据说将战国时期用以占卜的骰子,发展成六面,并改变成赌博游戏,便始于魏晋时期。

    许头多少听闻过此事,主要是他家境不丰,也不敢轻易去涉足此道。想来,去岁牧曹还找他借过一笔钱,前后迁延了数月,还是还了一部分,但至今仍有余数不清不楚。

    他在心里暗暗叫骂,牧曹这得欠多少钱,竟要到了亡走的地步?

    惴惴不安大半日,心下不知道所措,想到一天之内寻不到牧曹,自己在整件事里一分利益也没得到,晚上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帮牛贩子。

    逃吧,事发突然,能往哪里逃?

    何况,他还做不到像牧曹那样,那么狠心,连家人都不顾了。

    不逃吧,不是被推出顶锅,就是死在牛贩子手里。

    当真是进退维谷的死境!

    快到“散衙”的时候,一名同僚从外面回来,说在北城门外看到了度支衙徐功曹,带着一队府卫,牵着两头牛匆匆进城里去了。

    “两头牛?不是一头,也不是三头,是两头?”许头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就惨白了起来。

    “难道我刚才有说是三头吗?”那同僚疑惑不解。

    许头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显然,昨晚牛贩子等的不耐烦了,天还没黑,就把大前天的官牛送回来了。大前天时,他这边表面上是出了三十九头牛,但实际上只出了三十七头牛,那多出的两头牛,如今在北城外被发现,要是牛贩子们真得还留下什么线索,指证牧曹和自己有什么款曲暗通,那一切真就完了。

    “许头,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莫不是也赌钱输了?”旁侧那同僚,观察了许头一整天,尤见此刻对方脸色难看,忍不住追问了道。

    “哎,闯祸了。”许头心急如焚,但也不敢多说。

    “咱这些小人物,无权无势的,能闯什么大祸?跟人解释清楚不就行了,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人说不定就是气头上,消了气就无妨了。”那同僚大大咧咧的劝说道。

    他并不知许头究竟惹了什么事,只当时赌博欠了一笔小款,迁延多日逾期未还,然后被债主恼怒追责。

    不过同僚的这番话,倒确实给了许头一些启发。对啊,此次盗牛,他并不知详情,多数时还是在牧曹指示下行事。更何况,他到现在一分利都没得到,凭什么要为牧曹担责?

    他现在去投案,或可换一个轻罚,至少还能摆脱牛贩子的纠缠。留给自己犹豫的时间不多,再有一个多时辰,太阳便要落山,等城门关闭了,可就为时已晚。思索已定,他豁地站起身来,奔出了公房。

    “许头,火急火燎的作甚啊这是?叫你道歉,没叫你去拼命啊!”看着许头风风火火的离去,同僚忍不住在身后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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