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人心（下）
落倾城看着堂下缩成一团的孟祁东，脑海里却突然闪过那天橘生转身离开时的眼神。 满满的不敢置信和心碎，然后是像全世界崩塌之后的灰暗。 莫名的心疼。 “我知道是因为我。”孟祁东抬起小脸，笑出声，“我知道若不是我任性总要出去，若不是我贪心想要更多，或许泯生哥哥根本不会落到那种境地。” 赵泯淮在中秋得到孟祁东之后，就解除了她的封禁令。不仅不再总是出去找女人，反而每日夜里都宿在孟祁东房里。 “他真的是个恶魔。” “他每日来见我，夜夜留宿。然后就将泯生哥哥绑在梁柱之上，贴着不知哪里搞来的黄符，让他看着，看着他如何得到我，看着泯生哥哥满是血泪的脸大笑。” “我觉得他真的是疯了。” 孟祁东笑着，流着泪，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我开始频繁的寻死，不论是割腕，还是上吊，或者是撞梁柱，我全部都试过，每每弄得全身是伤。” “可就是这样，我却仍旧活了下来。只是他找了两个人来看着我，像是看管犯人一样。” “许是我长期的反抗让他觉得无趣了，泯生哥哥也已经几乎被他逼疯。”孟祁东笑着，笑得声音很大，很开心，却让人心泛凉气，“他就开始纳起妾来。” “开始还是几个月，几个月的纳妾，后来就开始几天几天的往家带女人。” “我当时已经是有些受不了，贴身的近婢小翠见我不开心，就以为我是因为老爷的不宠幸而伤心，于是给我出了个主意。” “她说是镜台城外的镜台寺香火盛，听闻极是灵验，让我去拜一拜。我便起了心思，想要出去。于是就开始刻意的对着那个恶魔曲意逢迎起来，甚至连他刚刚纳的小妾，都任其欺辱。” 孟祁东在赵家主院呆的久了，又总是被像看犯人一样看管着。这样的情况，赵泯淮自然是不会放她出去。她便耍了些小心思，让赵泯淮以为她回心转意了，每日里同几个小妾、姨娘，争风吃醋，事事烦扰。 终于，得了出去的机会。 “可能是他见我已经彻底没了折腾的意思，就不再像以前那般管制我。与此同时，我刻意争锋吃醋，让那得宠的叶锦娘故意将我嫁入赵家，却八年不孕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于是就有了后面，我去镜台寺祈愿的事情。” 孟祁东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极是怨毒，红衣一张本是清秀的小脸，被她此时狰狞的表情扭曲的异常吓人。 “我并没有真的带上什么四岁小童做祭品，只是孤身一人，从赵家开始，声势浩大的三步一叩，九步一拜的前往镜台寺。”孟祁东道，“当时也只是想着镜台寺香火胜，又灵验的紧，或许可以以自己的生命为祭品，换得泯生哥哥一个好的归宿。” “可我见到主持之后，他却只是笑，说让我回去。” 孟祁东的表情有些疑惑，似乎是对当时的情景有些看不明白。 “我当时已是万念俱灰，见这事也没有希望，就随意在山上找了个地方，跳了崖。” 落倾城闻言蹙了蹙眉，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记得她听到的版本，好像是孟祁东回来了，而且怀上了一只鬼胎。并且，那鬼胎，她好像还见过…… 孟祁东似乎是看到了落倾城的表情，一张小脸难看的笑了下，“你记得没错，我确实是回了赵家，而且，还怀上了一只鬼胎。” 孟祁东的声音有些颤，似乎很是害怕，“我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呆在了赵家。” “随后的几天里，我的肚子迅速鼓胀起来，甚至有了喜酸、呕吐的反应。” 孟祁东呆傻傻的坐在赵家南苑别馆，冰冷的地面上，抱着自己打抖。 “当时突然反应过来，或许，我早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 被当作棋子的感觉向来不好，当时的孟祁东也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了自己的感情。多年的陪伴，她早就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那个总是在身边飘忽的鬼影，她的泯生哥哥。 “我的母家在我再次被禁足偏院后，终于传来消息。原来我的母亲早就已经失了宠，吊死在自己房里。父亲娶了新的姨娘，那姨娘竟不知怎么跟那个恶魔有了一腿，所以才致使我被关在赵家多年，无人问津。” “我第一次觉得这世间人心的残忍，亲人，兄弟，朋友，爱人，说的再怎么好听，也只是一句空口白话。再多的荣宠，失去之后也不过是千般泪洗。” 孟祁东笑得清透，只是那眼神里的悲哀，却像是看遍了世间百态，失了一个二十多岁女子的荣华。 “被禁足香荷院之后，那个恶魔不再派人看管我，可那房间里却什么都没有。”孟祁东淡然下来，没有喜怒，“所以我就开始节食，可若是一点都不吃，又会被那些下人们上报回去。这个时候那个花瓶一样、无脑的叶锦娘，终于帮了我一个大忙。” “她让下人们偷偷将我的饭菜倒掉，每天只给少许的饭菜。这般心机，或许是担心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赵家的子嗣吧。” “那胎象明显的很快，我的饭量也迅速大了起来。可饭菜只有那么一些，一日日的饥饿让我迅速的感受到死亡的来临，可我很平静，终于在一个下午，我合上了自己的双眼。” 孟祁东笑得凄凉，“我本来以为，死掉就会是解脱，这事情搅扰的我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去猜测。可我的灵魂却并没有被地府的官差带走，反而被一个女人收了去。” “说不清她看我的眼神，混合着怒气，嫉妒，哀怜，无奈，心痛。然后，她就将我带去了镜台寺，关押了起来。” 落倾城闻言，一双蓝眸终于凝重，“你可有问过她的名字？” 孟祁东微怔，摇了摇头道，“未曾。” “那可有见过她的相貌？”落倾城见状，蹙了蹙眉又道。 “恩。”孟祁东微微点头，“她穿了一身红衣，长得很是貌美，有着一双像是会说话一般的眼睛。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的右手处缠的一条红绸，红的像是染了血。风吹来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上面绣着一个秀美的小字，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