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消散的永夜
公寓。 水不断从水龙头中飞流直下，却未曾听见水柱与石材发生碰撞的哗哗声。 赵杉月伸出手，站在洗手间内，从她向上的手心中升腾上来的漆黑浊流围成一团，将洗手台上的水流尽数吞噬殆尽。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脸庞上流露出一股不经意的忧愁。 已经过去许多天了，但长久陪伴着她的“永夜”，却始终恢复不了曾经的模样，无论她多努力地想要去将其重新激发，它也至多涌现出西瓜大小的暗影浊流，与曾经遮天蔽日的威势相比，当真是相形见绌。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她想，在这里生活的这段时间，一定是比曾经荒野中的条件要好上无数倍，可为何却一直无法将“永夜”变回过去的模样？ 倘若是“永夜”的规模，长期都无法复苏成从前模样，那么她冒着如此大风险闯入“第七城”的目标岂不是永远都无法达成？原本以为，抵达“第七城”内部便是最艰难的阻碍了，没成想之后所有的事情发展，都远不如预想的那般顺利。 最近对于“第七城”的了解渐渐增多，她才发现，若是当初一窍不通的自己，在没有“永夜”协助的情况下，径直在城内乱闯，秩序院当真是一点儿工夫都不用浪费，便能将她抓捕归案。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关的泡影。 幸好，在她还未冲动行事之前，便遇见了值得信赖的朋友。 赵杉月从窗户中的缝隙往外远眺，天幕已然披上漆黑的衣衫。 “以往这个时候......他早已经回来了。” 她走出洗手间，餐桌上方已然规整地摆放着几道热气腾腾的饭菜，保温的椭圆外罩将其包围在中央，能看见透明的罩子上方浸透着升腾的蒸汽。这是她提前预订的，因为常星沉今早出门是告诉她，下午他去商业街激活终端，可能会稍微晚一会回家，所以，她还特意将餐食送至的时间较以往都推迟了些许。 然而，如今夜色已然降临，常星沉却还没有回来。 淡淡的担忧浮上少女的心头。虽然两人并未相识很久，但最近两周的朝夕相处，却让彼此对于对方的了解都加深了许多。以她对常星沉的性格的理解来看，他其实是一个十分遵循规则的人，与别人约定的时间向来都很准确，既然是“稍微”晚上一会儿，便不会如现在这般，久久见不到人影。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赵杉月连忙摇了摇头，将这种想法甩出脑海。 “第七城”的生活环境与荒野不同，在这里，不会有“鬼面兽”忽如其来出现袭击人类，也不会要时时警惕附近的人们是不是心怀鬼胎打算抢夺你的物资。 常星沉他......应该是不会遇见什么无法解决的危险。 赵杉月沉下气，坐在绵软的沙发上，从体内唤出仅存的“永夜”，任其在自己的身体四处穿梭。既然想不到办法尽快恢复“永夜”，那就只能将提升能力的途径，放在对“永夜”的细致cao纵上。 从前，因为阿恭的要求，她一直都将“永夜”约束地很好......而到了后来，即便自己无止境释放“永夜”，也没能感到力竭。只要一股脑地将“永夜”碾压过去，即便是“城市防护罩”，也能够堪堪击穿，因此，赵杉月之前从未想过需要仔细地去cao纵自己的异灵。 ...... 客厅的灯光似乎猛烈地闪烁了两下。 赵杉月忽然捂住胸口，痛苦地抿住嘴唇，细小的冷汗从她的脸庞滴落。 一股难耐的心悸突如其来地将她袭击。 “......糟了！” 她将视线移向窗外，透过细微的缝隙凝望着远处的黑暗。 是常星沉那里出事了。 她偷偷在对方身上留下了些微的“永夜”，一来能够稍稍感知到对方的方位，二来便是能在他处于危险境地的时候，将信息传递回她这里。 而现在，她遗留在常星沉身上的那道微小的“永夜”，已然被某种东西清除，彻底消解在空中。 他一定是遇见什么不可阻挡的危险了。 赵杉月快步走到阳台将窗帘拉开，略微检查附近无人探查，便一个箭步，潇洒地翻越过窗框，迅速窜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非常敏感，要时刻警惕着秩序院的目光，不应该随便出现在外界当中。只是，常星沉作为她在“第七城”内唯一的朋友、唯一认识的人，她是绝不可能任由对方处于不可控的危险当中。 ...... 赵杉月没有选择那些四通八达的主路。 亮堂的光线与旷阔的空间让她的身形无处躲藏。 她能够隐隐约约感知到“永夜”消失的地方，于是，她急速越过不得不经过的主路，飞快地潜入那些错综复杂的老旧街区。在大街小巷中，少女犹如传说中飞檐走壁的大侠，在大街小巷的屋檐、墙壁间纵身而过，不时惊起两三只流浪的猫与狗。 终于，她的身影在一片繁华的闹市中停歇下来。 朋友们嬉戏打闹声、情侣间低声交谈声、各种样式鞋底与地面接触的摩擦声、店面深处传来的音乐声，几乎所有的声音，都在叙说着此处的繁荣兴旺。 “永夜”的残留的气息从这里开始便变得紊乱，使得她不得不停下追逐的步伐，从细微的痕迹中找寻未知的线索。 可是，再过去一点距离，便会将她彻底暴露在人群的视线当中。 即便怀揣着常星沉jiejie的识别卡，她也有些不确定，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那里面的人群实在是太拥挤了，摩肩擦踵的人们川流不息，没有常星沉的陪伴，她很怀疑自己会不小心暴露出她来自荒野的身份。 站在阴影中的少女，微微叹气。 “还是绕到旁边吧......”她低声嘟哝道。 像这般繁华喧闹的商业街，应当是不会存在连常星沉也解决不了的危险的。所以，只要她稍稍绕过这片街区，便能重新追查起常星沉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