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浊流
晦暗吞没了光。 常星沉眼睁睁注视着阴影爬满手中的终端，惊诧地回首望去—— 原本充斥着光芒的缺口被一股漆黑的浊流彻底掩盖。 ......这是什么？ 在半空中寂然流转的浊流没有停歇它的脚步，rou眼可见地朝外扩张着。 常星沉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恐惧驱使着他逃离。仿佛只要沾染上一丝一毫，他的生命就将终结在今日。 他的双腿已然本能地战栗起来，但他却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眼眸似乎变得深邃，似乎能看透浊流的本质。 浊流朝着少年蔓延，它硕大的身躯将所流经的一切都吞噬，水泥地面上细碎的尘灰，相隔排列的铁质支架、许久未曾使用的陈旧机械，所有的、rou眼可见的一切，都被它无情吞没。 “等一下！”常星沉喊了出来。 他认出了浊流发散出的气息。他之前从未嗅到过这样的味道，不知名植物的清香混杂着山间清泉流过氤氲在其上的潮湿，这在全部由钢筋混凝土构成的都市里是早就灭绝的味道。 从浊流出现的瞬间，他就觉得很是熟悉，就像是一直萦绕在自己鼻尖的气味。他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才将其联系起来—— 这种味道的来源，就是蜷缩在地上的那个女孩。 虽然没能看清她的容貌，但她身上带有的独特气味，却让常星沉在潜意识中将她铭记。 这突然出现在仓库里的，几乎将光线全都吞没的浊流，是她释放的。 常星沉回想起仓库长满青苔的墙壁上破碎的缺口，一个不可思议地想法止不住地在他的脑海里乱窜—— 它是女孩所拥有的“异灵”。 他不知道世间最强大的异灵是什么模样的，仅仅是眼前蔓延的浊流，便是他从未听闻过的存在。那可怖的威势无时不刻在压抑着他的身躯，仰起的头颅不得不渐渐向下低垂。 就在浊流占据了他全部视野的瞬间。 ——它边缘处的“触须”消解在半空中。 紧接着，像是后方出现一股不可阻挡的吸力，浊流如同被吸食的果冻般，瞬时倒退、消失。 倚坐在墙边的女孩脸庞微微上移，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眸。她抬起纤细的手臂，无数浊流飞速倒退，重新倒流回她的手心。 “滚。” 略微喑哑的女声响起，在幽暗的仓库里回荡。 明明她的样子是那么的虚弱不堪，但常星沉依旧能感受到从她柔弱的身躯上蕴含的无上力量，阴影中藏匿的怪物，压迫得他几乎说不出话。 “你......是从荒野来的吧。” 常星沉强忍着不适，将目光与她直视。 少女藏匿在阴影中的脸，似乎变得更加凛冽。 “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他伸出双手，向她示意他并没有武器，“你受伤了吧，要不要我帮你。” 他不知道少女经历过什么，但他觉得像她这个年纪，不应该是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她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偷偷舔舐伤口。 她拥有如此威势的“异灵”，即使来自荒野，也是一名当之无愧的天才。常星沉不愿意看见她沉沦在无人的仓库，这会是整个人类的损失。 他尝试着向前移动一步。 地面上瞬时浮现一簇火焰状的暗影，随着吹来的微风，向上招摇着腰肢。一点“火星”从常星沉的脸颊拂过，惊得他往后一仰，连退了好几步。 它掠过的空气，仿佛被它侵蚀，途中经过的光线都扭曲起来。 “你别过来。” 女孩捂住左臂，颤巍巍地站立起来。 常星沉这才第一次清楚地看清女孩的样貌。 她穿着一件样式老旧，却洗的很干净的白色衬衫，下身的灰色长裤上有鲜血浸染的痕迹。 她的眼睛很大，漂亮得像是两颗闪亮的紫葡萄，只是能看得出里面透出的深深疲惫；她的嘴唇很美，小巧地犹如一粒诱人的红樱桃，或许是失血的缘故，颜色变得浅浅。她漆黑的长发掠过肩膀落下，微微挺起的胸脯散发着含苞待放的青春气息。 “别紧张，我对你没有威胁。”常星沉尽可能地安抚女孩的情绪。 “你身上的伤口必须要尽快处理。” 他指了指女孩捂住的手臂。 她紧紧攥着，但依旧能看见她的手指渐渐被鲜红侵染。 “不用。” “我没别的想法，只是想要帮助你。”常星沉叹了口气，“你仔细想想，你那么厉害，即使我有什么对你不利的地方，只要你念头一动，我难道还能反抗不成？” 常星沉想要帮助她，本来也是冲动行事。他没想到女孩的警惕性那么高，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余地立即离开，只能够硬着头皮走下去。 “行吗，让我来帮你包扎。” 女孩的神情似乎有些松动。 常星沉缓缓走上前去，先前阻挡在中间的暗影消失不见。 他走到女孩的面前，发现她的身材比远距离看得要更窈窕一点，身高仅仅比自己低了半个头的样子。 “......怎么样，我当真没有恶意。” 他摊开手，勉强露出笑容。 真是太危险了，明明只有几步路，却觉得比之前走得任何一条道路都要漫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孩就会改变主意，如墨般漆黑的浊流瞬时便能侵蚀他的全身。他的性命，就掌握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倘若能够瞬间移动的话，他真想立刻离开这个危险的仓库。 眼前受伤的女孩和他并没有丝毫联系，甚至她都不是第七城内的人，即便他在发现她的刹那间扭头而走，任她自生自灭，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是当时的他，当真是想要帮助女孩，这是他最朴素的愿望。 他根本没有意料到之后发生的一切。 足以致命的危险，就在不经意间，悄然降临至他头顶。 女孩沉默着。 “接下来，我会从这里面取出急救箱。”常星沉拿着终端，小心向她说明着，“它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只是单纯地为你治疗。” 说罢，他将终端放在地面上，从上方的屏幕上轻轻按压—— 终端顿时膨胀，一个方形的器械脱落下来。 第七城的所有终端中，都会配置最基本的医疗系统，目的是保证全体居民的生命安全。虽然真正碰见疑难杂症它无能为力，但像是包扎伤口这样简单的功能，它则是一定具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