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躲在阴影中的少女
常星沉推开仓库的门。 浮浮沉沉的灰扑面而来，午后的阳光越过少年的身躯，洒入晦暗笼罩的仓库。 “咳咳......”他掩住口鼻，轻微咳嗽了两声。 浑浊的空气让他有些许不适应。 “果然是最老旧的仓库啊......” 他一边嘟哝着，一边将背上的书包放在地上。 这边的仓库很久没有人打扫，背包落在水泥地面上，激起一阵灰蒙蒙的尘土。 常星沉微微弯下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圆球状的终端。 他举起圆球，在半空中晃了晃。 微黄的叶子从路旁的行道树上落下，穿过学校的青灰围栏，轻轻落在少年的肩上。 “已抵达任务地点。”一道机械的提示音从终端里传出来。 这是他本周必须要进行的劳动学习。 作为“第七城”的居民，常星沉向来都很庆幸自己生活在这里，而不是破败的荒野。 在这座被誉为人类“希望之城”的城市内，除了必要的安保力量之外，剩余居民都是具有天赋的学生。因此，只要完成必要的劳动学习之后，所有的衣食住行都是免费供应，而不必去奔波劳累。 常星沉突然皱起眉头。 远处传来一道刺耳的警笛声。 他仰起头，看向警笛声源头的方向——一艘深蓝色的飞艇正急速朝着北方驶离。 从凌晨开始，像这样的警报声便时不时地出现，扰得人头疼。他想起出门时，听终端推送的新闻上讲，荒野的鬼面兽突然侵袭，甚至将城市防护罩毁坏。 像那样大规模的动用警力，也还没有将其消灭吗？ 他感到一丝奇怪。 从他记事开始，“第七城”几乎没有过这般紧张的时候，数以百计的警用飞艇打着警笛，朝着缺口奔去。 不过，既然终端没有发布警告，那就意味着城区内部是不会遇见危险的。长久以来的习惯让他对于终端很是信任。 常星沉只是稍微思考片刻，便将此事置之脑后。 无论前线的战斗再怎么激烈，也和他这样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没什么关系。更何况，他连最基础的“异灵”也没能凝聚成形，几乎算不得战力。 眼下他的注意力，还是应当放在，关乎他生活质量的劳动学习上面。 常星沉朝仓库内深深地望了一眼。 角落惨白的蜘蛛网、歪歪扭扭的摆放支架、零散破落的昔日器械，不知从何散发出来的腐败气味，几乎让他望而生退。 虽然与获得的权益相比，每周的劳动学习确实不值一提。 但常星沉一想到此处的腐旧与破败，就觉得任重道远。 恐怕这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 最后瞥了一眼仓库外斑驳墙壁，常星沉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了进去。 ...... 即使有些许心里准备，但仓库里的脏乱依旧使他跌破眼镜。 倘若不是亲自走上一趟，他是决然不会相信，在光亮整洁的校园内部，竟然隐匿着这样一间肮脏的屋子。 清理的过程中，他不得不常常捂住口鼻，以避免未知的细菌毫无阻拦地进入体内。 常星沉走到一只跌落的器械面前，捡起放置在支架上。 他停了下来。 似乎听见了微弱的喘息声？ 他感觉有些奇怪。 先前开启仓门的时候，锁孔上已然落满了灰。这意味着在他之前，是不可能有人能够进入仓库的。 然而当他摒住气息，侧耳倾听的时候，那道喘息声愈发明显地传入他的耳畔。 空旷黝黯的仓库内，空气中似乎氤氲着诡异的气息。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脖颈一动不动，像是荒野上失去人类维护的孤独器械。 是......是谁？ 常星沉感到了恐惧，刺骨的寒意从脊背一路上行。 长久以来的平和生活让他对于危险失去了该有的警惕。 他想起从凌晨起便响个不停的警笛声。 一个惊悚的念头从心底升起—— 会不会是荒野的“鬼面兽”流窜到这里了？ 这并非没有可能。在他的印象中，即便是在怎么难缠的敌人，在全城警力围追堵截之下，也撑不到现在。但倘若是小股的鬼面兽趁着防护罩的毁坏，溜进城市当中，如此庞大的范围，即便秩序院全力追踪，或许也会有漏网之鱼。 常星沉低下头，尽可能地将自己掩藏在支架后面，小心翼翼朝着声源靠近。 ...... 常星沉愣住了，他的瞳孔隔着重重支架，止不住地放大。 映入他眼帘的，并非是预想当中的恐怖怪物，而是一个倚靠在灰墙上，蜷缩成团的少女。 坚实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出现坑洞，灼热的阳光斜着照进来，照在潮湿的水泥地面上。 光恰巧越过女孩的黑发。 她躲在阴影当中，纤细的手臂环绕着双腿，头埋下去，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 先前的喘息声，便是从她的嘴中传来的。 她......怎么了？ 常星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破败无人的仓库深处，遇见一个陌生的女孩。 而且，她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他决定要上前去看看。 砰！ “嘶......” 常星沉捂住头，起身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支架上方，摆放的物品微微凸出，正巧撞上他的额头。 忍着疼痛，他将视线再度转移到那侧的女孩上。 ......她还没醒。 常星沉松了口气。 下一秒，他又对自己的反应有些好笑。明明自己没想干什么坏事，但却偏偏做出一副胆怯心虚的样子，实在是...... 他缓慢地、一步一步朝着女孩靠拢。 途中，墙上的缺口照射进来黄澄澄的光芒让他有些晃神，外面是爬满绿色植物的围栏，生机勃勃的景色与昏沉的仓库格格不入。 她应该是从缺口进来的吧。 他拾起地面上一小块墙体的碎屑，细小的碎屑在缺口下的地上随处可见。 痕迹是新鲜的，意味着造成缺口的时间很短暂。 真是令人羡慕呀。 他站在阳光里，俯瞰蜷缩着的少女。 她的“异灵”应当很厉害吧，轻易地便能击碎如此厚重的墙体。 女孩柔顺的长发披落到肩上，柔弱的身躯微微颤抖。 常星沉蹲下去，想要去察看少女具体的情况。 需不需要呼叫救援呢，他心想，仅凭借自己的力量，或许帮不上什么忙。 ...... 常星沉颤抖着举起手，光照耀下来，暗红色的血液沾染了他的手掌。 他先前竟然没能发现—— 在阳光未能照亮的角落，一滩略微凝固的鲜血悄然绽放。 血液是从女孩身上流淌下来的。 即使他并不了解太多的医学知识，但这般大规模的失血，很明显地说明女孩的情况不容乐观。 他慌忙拿出紧缩成便携状态的终端，打算呼叫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 就在他低下头，指尖在终端上飞速掠过的瞬间—— 如墨般漆黑的阴影，在仓库上空渐渐凝结，像是具有生命一般，它的边缘伸出无数触足，逐渐将缺口映入的光照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