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心酸的事
——聂影病了，董汉骁选择回马俯，但路已经赶到一半，雇佣兵也“借”了出来，时间短暂，行动不能拖，于是他只能如此远程“遥控”。 其实也不至于说“遥控”，雇佣兵的新队长名叫施耐德·查利夫斯基，代号叫Meles，意思是“獾”，是个标准的战斗民族人，大下巴，一头棕发，体格强健，军事素养过硬，说实话能找到他帮忙董汉骁都感觉捡到宝了。 在这次行动前他便已跟他详细讨论过，包括地形、楼房位置、撤离路线在内的多种行动细节都是两人一起制定的，因此他对这次行动的细节可谓了若指掌，董汉骁有把握就算他不在现场，獾也有能力把一切处理妥当。 但愿如此吧。 “嗯”董汉骁抿抿嘴，随即道：“你多小心，记住你只负责在外面接应就好，千万别往子弹跟前凑” 唐驰笑了一下：“我知道，这还用你说，搞得像我没见过世面一样” “聂影怎么样？”他随口问。 董汉骁回头看了一眼，聂影察觉到他转身，也看向了他。 “已经脱离危险了”董汉骁举着电话道：“但暂时我还是得在旁边儿看着…” 说着他低低叹了口气：“事发突然，我应该在竹苴的，我真希望会分身术…” “你也是没办法嘛，谁知道她刚从医院出来就又回去了”唐驰说着开了玩笑：“诶，你回头问问她国外的医院是不是比国内舒服，要不怎么那么喜欢往里头跑呢” 董汉骁笑了两声：“行了，明天记得给我电话” “好”唐驰道：“你放心吧，这伙人确实挺专业的——有时候我看他们我都会想，得亏国内禁枪也禁雇佣兵，要不得乱成啥样” 挂掉电话，董汉骁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打开门回了屋内，聂影从白天睡到现在，精神已经足了，正睁着她那双大眼睛瞅着他。 “不好意思啊”聂影把手放在头上拍了拍：“把你从半路上整回来” “没事儿”董汉骁挠挠下巴，坐回了病床旁的椅子上：“改了计划了，我打算把十三帮的人直接叫来马俯” 聂影挑挑眉，似乎觉得颇有意思：“在这里方便吗？” “得看他们会来什么人，来多少人…”董汉骁低头说着，然后抬起眼睛看向她：“你觉得他们会来多少人？” 聂影撇撇嘴，思考了一番，随后道：“我觉得不会来多少吧——其实，按理来说…国内的小帮派如果要做毒品生意，一般都是从‘代理人’那里搞到的，这种‘代理人’才是和毒枭直接接触的人…” 董汉骁的手撑在脸上听着她说，尔后接道：“…但是十三帮却是直接和毒枭接触的，没有代理人” “对”聂影点点头，把手掌横成了一个平面：“所以在某种层面上，也不好沿着线追查” 董汉骁沉默了，脑袋轻轻点着，似乎赞同她的想法。 “十三帮是挺厉害的没错”聂影接着道：“但是如果背景放在国际上，他们还不太行，加上又是金三角这里…总之来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不会有多大威胁” 听女人一本正经地讲这种打杀的事感觉莫名很爽，董汉骁撇撇嘴，赞许道：“聂大掌门颇有见地” “承让承让”聂影想把声音压低一些，可却含糊在了nongnong的鼻音中，弄得董汉骁一乐。 聂影的嘴巴努了努，瞪了他一眼，却见董汉骁正走神，似乎又开始思考着什么东西。 他的嘴角还上提着，可是明显已经不在这条线上，聂影翻了翻白眼，翻身平躺了回去。 “好心酸啊”她突然来了一句。 董汉骁回过神来，看向她那张苦闷的脸，还未说话，便听她又道：“这日子，太心酸了” “怎么就心酸了”董汉骁有些好笑。 聂影翻身转向他，将左臂枕在头底下：“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下了卡车之后去哪儿了吗” 董汉骁摇摇头。 “我躲到山区的一个山洞里去了”聂影撇撇嘴，话音里不无沉重，可却被习惯性地掩饰上了玩笑和自嘲：“嗯，那天晚上可真冷啊，还有虫子，手机也快没电了，我的腿也被割伤…真的是心酸啊，哎~心酸…” “是”董汉骁煞有介事地抬抬下巴：“后来还跑去劫道去了，真他妈心酸” 聂影佯瞪了他一眼，结果没憋住，噗地笑了出来：“我是不是贼牛逼，哈哈” 未待董汉骁回答，她便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那天差点就抓住我了” “你为什么不开枪？我记得你当时举起枪来了的”聂影问，随即向他展露出一个很青春的眼神。 董汉骁拧了拧嘴角，道：“那把枪是*，打不准的” 聂影脸色一瘪，撇了他一眼，又翻正身子躺了回去，不知是不是好胜心作祟，没过几秒便转头道：“那你讲件心酸的事来听听，我看看够不够酸” “为什么要讲这个”董汉骁有些犯难，他可不是讲故事的高手。 “加深理解嘛”聂影扬了扬手，一副好事儿的表情：“况且我都跟你分享我的心路历程了，你还从没跟我讲过你以前的事儿呢” 推拉一番，董汉骁终于同意，聂影握紧拳头，胳膊肘往腰间一缩，摆出一个胜利的姿势，似乎在她看来能说服董汉骁是件挺了不起的事情。 董汉骁摸着鼻子，开始回想起来——最心酸的经历，自己什么时候心酸了来着？ 搜肠刮肚半天，他也没翻找出什么“心酸”的事情，和聂影相似的经历不是没有，但多的只是痛苦和煎熬，并没想着往“心酸”上凑。 “天亮了，董汉骁”聂影百无聊赖地把手放在他眼前挥了挥：“我都快长毛了” “OK，想到了，想到了”董汉骁抬了抬双手，示意他要开始讲了，聂影忙作出一副竖起耳朵的样子。 “嗯，大概是三年前”董汉骁摸着下巴，略微抬起脑袋：“那时候三线城市坐火车还不用身份证，我因为…因为什么来着，反正得去另外一个地方了，就坐了一回火车” “然后呢？”聂影问。 董汉骁抬抬手：“当时是硬座嘛，然后我旁边坐了对儿爷俩，小孩儿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两个人好像是出来旅游的” 聂影只是看着他。 “然后”董汉骁略微偏着脑袋，似乎正回想当时的情景：“我很清楚的记得那个，男的，对他儿子讲，说他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有个什么民族，然后有种习俗，不能把水洒在地上，否则可能会有麻烦” “这什么习俗啊”聂影随意地笑道：“你别偏题啊，这有什么好心酸的” 董汉骁定定地瞅着她：“这种事，从没有人告诉我过” 聂影的笑凝固在脸上，过了几秒，眼神里难得泛上了一些情绪：“哎，什么鬼话题，你赢了你赢了” 董汉骁咧嘴猥琐地一笑，脸上那股伤感瞬间消失，话音中不无得意：“这才叫‘心酸’，小妞儿…” 他标志的没正形掩过了才刚开始变得伤感尴尬的气氛，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如此。在聂影看来，董汉骁是喜欢用咧起嘴巴去应对很多事的那种人。 她收回眼神，舒服地呼出了一口气，道：“我要睡了，别做小动作啊你” 可是说着她突然转过脸，作出一副戚戚焉的表情：“噢，差点忘了您性冷淡呢，大王？” 董汉骁翻翻白眼，然后在女人毫无风度的“嘿嘿嘿”的坏笑中站了起来，走到床尾那张沙发上躺了下去。 ※※※ 北河。 雪霁天晴，市西区的老北街恢复了些许往日热闹的色彩，尽管部分店主还未从老家归来，但已经有不少早点摊恢复了营业，菜市也有了，憋了几日的主妇与煮夫们穿梭其间，把这条本就不太宽阔的老街塞得熙熙攘攘。 在一处立着两根红木柱子的门洞下的台阶上，两个老头正坐在那里下象棋，墙角搁了盆小冬青，万般蒙着土尘气的五颜六色中独它一个绿得翘，还占了不小的位置，点缀在两个老家伙身边，桌前便是人声穿梭，颇有些闹中取静的风味。 “炮五进四”左边的长脸老头闭着眼睛，手摸着棋子移动了一下，不难看出是个瞎子。 右边的圆脸老头想了好一会，随即伸出手，从棋盘的底端摸了上去，移动完棋子，又抬起双手在棋盘左右各敲了几下。 这个更厉害，不仅看不见，还说不了话。 就这样下了一会，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暗箭难防啊” 长脸老头“嘁”了一下：“就凭他？你当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圆脸老头只是微笑。 张十三身穿一件运动服，背着手看着棋盘，似乎是晨练归来，冲着圆脸老头提了声调道：“三大爷，我来看你了” 圆脸老头抿着嘴，眯着眼，姿态慈祥，如同个老年版本的弥勒佛，也不知听没听见他说话。 长脸老头抬起头，似乎才意识过来，朝着张十三的方向道：“你谁啊？” “又不记得我了”张十三对他道：“我十三啊，有没有按时吃药啊，程叔” 长脸老头的干瘪的嘴巴动了动，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你离远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