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莫将军有请
董汉骁只是笑，笑得身边经过的妇女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我本来还想着你到底是个女人，看来我错的离谱啊” “去你的”聂影爽朗的笑声响起：“诶，不说这个了，你什么时候来啊？” 董汉骁拣出一件灰色运动连帽衫，看号码聂影应该正好能穿：“怎么，眼睛治好了，迫不及待见到哥了” 随后他抬手叫了老板，一边掏钱一边听聂影在那边道：“对啊对啊，迫不及待了，我跟你讲啊，这边一个会讲中文的都没有，我都快寂寞死了” “你不享福么”董汉骁故意跟她抬杠：“正好我这边忙得很，年后再过去看你吧” 店主将衣服叠整齐放进袋子递给董汉骁，董汉骁点点头，拿着袋子继续向前走去，可话筒里却一直没聂影的回话。 “喂？”董汉骁以为是信号不好：“人呢？” “…”听筒里传来呼气声，随后是聂影明显软下来的声音：“你不是说真的吧” “什么真的”董汉骁提起袋子，侧过身子挤过面前成堆赶年市的人群。 “唉唷，我错了嘛”聂影忿忿道：“你来陪我过年啊” 董汉骁没料到她竟然真的服了软，笑道：“哈，不得了啊，堂堂青龙堂聂大掌门竟然服软了” “我没在开玩笑”聂影抱怨道：“说真的呢，你一定过来啊” 考虑到聂影不是小女孩儿了，董汉骁便没再逗她：“行行，我估计也就这两天过去” “好好好”聂影一下又像是充满了电一样：“你他妈一定来啊，我等你” 瞅这谈吐，怎么就这么得劲呢，董汉骁咧着嘴：“行了，我手头还有事儿，挂了” “嗯呐老铁，回头见”聂影又学他的北方口音。 董汉骁笑着挂掉电话，看着屏幕上的电话号码，突然有所联想，皱了一下眉。 说实话，聂影能在这次的“大变革”里活下来，真的算得上是运气极好的一件事。 也是通过颂沙董汉骁才知道，他的人去医院找到聂影时，原先麦扰派来的那个人刚好空着手，他们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接管”了病房，而聂影当时正好在最后一轮护理当中，躺了几个小时就什么都过去了。 然后她心也大，眼睛好了，不跑不闹，不说不问，每天就是睡觉吃零食看电视，给董汉骁发sao扰信息，以至于外头发生了什么她都不清楚。 于是在她的世界中，国境线一片安宁，麦扰还活着，只是因为一个部下的背叛而失踪了，黎春唐因而被迫复出帮他打理，小辫子和阮姐都还好好地生活在野地，南无三也还活着，只不过是在帮完董汉骁一系列事，还清了他的人情后，回他魂牵梦萦的伊洛瓦底江去了。 多好的结局啊。 董汉骁想着，心情渐渐低落了下来。 他走到街角的车子边上了车，把买给聂影的衣服塞进了背包，然后将熟食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解开，一边吃一边开动了车。 果然，还是很有过节的气氛的，人潮簇拥，车流拥挤，空气中隐约着一股这个季节独有的一种花香味，东西很快吃完了，董汉骁抽起了烟，开了几个小时才将车子开到市外。 天色虽然未晚，但是人很明显能感到一股一天下来的疲惫。 马俯郊区的公墓就在眼前，与西越其他地方随处可见、对街就是居民区的那种写着“义庄”的墓地不同，这个地方是很讲究的大公墓，葬的都是有钱的讲究人。 董汉骁在停车场找了个空位停了车，拿出墨镜戴了上，就这样走进了墓园的大门。 不知为什么，这个地方让人感觉比外面要凉上好几度。 节日将近，见不到多少扫墓的人，但是很明显很多墓碑前都放了新的花束，墓园看上去有专人打理，一块块青石嵌在地上，截短的草从缝隙中冒出来，远处是一片片矮树，此时正随风摆动，很清冷，却没到荒凉的地步。 大概半支烟的功夫，董汉骁站定在一处中等高度的墓前，只是个碑，前头有几处埋放骨灰与衣物的坑，被一圈石头围栏给围了起来。 靠左的坑被大理石封上了，其他坑则是空的，董汉骁就这样站在墓前，墨镜后的眼睛低垂着，有些不敢直视墓碑上的内容。 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两排英文： “ Tomyfriend Shawn ” 冷风将他吹得通体生寒，头发也因而凌乱不堪，董汉骁终于摘下了墨镜，看向那两行字下头的一块金属。 那是一块镶嵌进石板的西越人民军勋章，明显经历了许多风吹雨打，颜色都脱落了。 董汉骁的嘴巴努动了几下，却没说出一句话，就连一个表情都没做出来。 他特地带了烟，可却没有抽。 他就这样站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再看时，太阳已经落山，此时的天边一片橘红。 董汉骁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长长吐出，抬起头，戴上墨镜，转身离开。 他没有胡思乱想，相反，他感觉此时自己的脑袋格外清晰，并且莫名地感到解脱，这感觉很怪，也许是因为刚刚看到了自己最好的结局的缘故。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自己的墓的，另外，像他这种每天能有张睡觉的床都难的人，更别提死后还能有块清静整洁的墓地了。 走到大门口时，董汉骁掏出烟想点一根，可是风有些大，他不得不背过身点火。 就在他回身时，才发现两个男子正迎面走来，就这样堵在了他跟前。 他们没有恶意，董汉骁也没想着要跑，因为他大概猜得出他们是谁。 “董先生”稍年轻些的那个男子汉语很流利：“莫将军想跟您见一面，跟我们走一趟吧” … 两人把他带到了城中的一处高档会所内，进门就是一排迎宾小姐，房后还有游泳池和水吧之类，隐约有音乐和人的调笑声传来，水纹从落地窗照射到天花板的一角，再看那些金亮金亮的装潢，一股资本主义世界的奢靡气息扑面而来。 无论多穷的地方都有这种高档的地头，人总是拼命想证明自己比别人高一等，国内是这逼样，国外也不例外，董汉骁撇撇嘴，将墨镜摘下揣回了兜里。 两人带着他一路直上三楼，这是贵宾包厢区，等候区有两个胖子正坐着看球赛，看样子是保全。 “请进”男子推开门，冲董汉骁示意。 董汉骁收回目光，走进了这间包厢，男子将灯打开，包厢很宽敞，灯正亮着，半镂空的窗帘正被风吹的扬起，空气中透着些带着清洗剂气味的凉意。 可是并不见人，董汉骁看向身边那个不会说汉语的男子，那男子忙微低下身，将手冲他身前的桌子扬起。 桌上只有台电脑，会说汉语的那个男子正在将电脑开机，摆弄一番，莫亨的脸终于出现在了屏幕当中。 董汉骁抬抬眉毛，随后照着男子的指引坐在了电脑跟前的椅子上。 “hey，hey”莫亨抬起了嘴角，脸上的络腮胡都因而挤到了一块儿：“瞧瞧这是谁啊，原来是阎王爷来了” 他的话音中不无嘲讽，董汉骁只是咧嘴笑着：“莫将军，好久不见，您还是那么健壮” 他明显老了，董汉骁想，可是他的神态却没发生变化，看来属于并不服老的那种类型。 莫亨听到他的恭维，无奈地笑着摆了一下头：“哈哈，哪能跟你们年轻人比” 说着他正过脸，凝视着屏幕这头的董汉骁：“好了，我听说麦扰的事，也知道你们以前关系不错，节哀顺变” “谢谢”董汉骁收起了笑脸，点了一下头：“关于他我也很遗憾” “有想过找颂沙报仇吗”莫亨直截了当地问。 他的表情神秘莫测，董汉骁也分辨不出他是不是认真在问这个问题，只能道：“说实话，并没有，您可能也知道我曾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 “嗯”莫亨点点头，手指撑在下巴上，食指的指肚则在鬓角磨来磨去，静静地聆听着，眼神如深潭一般暗沉。 “很多事情都变了，我也在各方面成长了很多”董汉骁说着将手放在了心脏上了一下，似在表明自己的真诚。 莫亨盯着他，突然笑了一下，随即是不断地笑，不得不说笑得让人有些心里发虚。 董汉骁还未继续说话，屏幕里的莫亨便道：“的确啊，你成长了很多，特别是…撒谎方面” 董汉骁半张着嘴，表面上看似呆滞了起来，但脑袋却在飞快地思考眼前的情况。 很快地他得出了结论，那就是莫亨其实是知道一切真相的，他刚刚在故意逗他。 屏幕里的莫亨拿起小酒瓶喝了一口，砸吧着嘴道：“要不是颂沙告诉我，我还真以为他发了疯呢，你知道吗，要不是因为你，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董汉骁咽了一口口水，面对着莫亨的注视，好一会才开口道：“…我只是做了必须做的事，没有任何不尊重您的想法” “你差点把颂沙给害死”莫亨抬手指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道因为他这次在林拜做的事，有多少人想干掉他吗？你知道在我的地盘发生这种事，堵住那些新闻记者的嘴有多困难吗？嗯？” 说到最后，他终于不可遏止地表现出了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