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生变
董汉骁将盒子放在了桌下，吃了几口东西，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从衣服内兜里掏出来一件东西，物品不轻，置在桌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陈虎一看，竟是两把狗腿短刀，刀刃的部分被棕色的皮鞘包裹住，刀把的部分露在外头，样子有八成新。 “给我的？”陈虎有些不可置信，将刀缓缓拿了起来，皮鞘的侧面是开的，刀可以直接从里头拿出来。 “在这我是没法儿搞到枪了”董汉骁点点头：“这玩意儿在我手里不如在你手里——看看趁不趁手吧” 陈虎右手抽刀，手腕灵活地翻转了几下，锋利的刃口随之在空中割出了一声嗡鸣：“不错，能用小半年” 董汉骁知道这不算过分，点头道：“先用着吧，用坏了再换” “多少钱啊”陈虎将刀放回了刀鞘：“这我得还你” “先做事吧”董汉骁摇摇头：“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 陈虎点点头，将其中一把刀插在了腰后：“你伤怎样了？” 董汉骁抬了抬手，无名指和小指已经可以动了：“挺好，不用质疑我的恢复能力” 只见陈虎将另一把刀插在了左腰旁的皮带里：“之前在北河受的伤呢？” “没问题”董汉骁点点头，手摸了摸左肩之前在北河中枪的地方：“多亏当时及时处理——你呢？” 陈虎大拇指冲脸上的疤痕扬了扬，自嘲地笑道：“身上的倒还好，这个让我挺难接受的” “没关系”董汉骁安慰他：“你本来也不好看，这也就是大粪上落了个苍蝇，没什么的” 陈虎被他恶心了一下：“我这相貌在八十年代还是很英俊的” “可不么”董汉骁一只胳膊搭在了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过时了呗，现在时兴那叫什么，小鲜rou儿，你看电视上那些个流行节目，那些小伙儿一个个的，白白嫩嫩跟女孩儿似的，我们早就过时喽” 陈虎也没回应，董汉骁咂咂嘴，摸出根烟抽了起来：“我听说你有个哥哥？” 陈虎点点头：“陈龙，我跟你说过的” “但是你没说他是你哥啊”董汉骁自以为挑起了一个轻松的话题，摆摆脑袋，显出一副得意的姿态。 陈虎神色平静地看向他：“很重要吗？” 董汉骁瘪瘪嘴，听出他话里藏着东西，便不再和他谈论这个。想想也是，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好，陈虎根本不会坐在这里。 “你说的那个熟人”陈虎清了清嗓子，问道：“能说说他吗？” 董汉骁敲了敲烟灰：“谁，麦扰吗？” “恩”陈虎点点头：“感觉不简单啊” “何止不简单”董汉骁耸了耸鼻子：“他是在路上捡回来的，是个疯子” “捡回来的？”陈虎挑着眉，以问句重复了一遍。 “恩”董汉骁吃了口东西，道：“在靠近山区的那一边，有个相当于贫民窟的地方，我当时不是回来了么，在…一个毒贩子手下做事，我练过，所以我看得出他也有点功夫，得亏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否则可能就被他偷袭成功了” “我当时人生地不熟，本地话又一直说不好”董汉骁一边说一边回想：“所以我需要一个搭档，最好是本地的——当时如果我不保他，他必死无疑，所以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董汉骁说完，又吃了口面才继续：“也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以前是山区里一个民族武装的一份子，算是半个兵，他很感念我，我们越做越大，最后被大老板八面佛看中了，于是就到了他手下做事” “后来呢？”陈虎问。 “恩…”董汉骁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一些：“过了差不多半年的样子，麦扰他的性格变化很大，变得特别暴躁，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是…打打杀杀嘛，而且当时八面佛的生意经历了一些波动，我们…不，是我，我做了一些很过激的事情，那些事让我很后悔，慢慢就萌生了想要离开的想法” 陈虎点着头，看上去在认真聆听。 接着董汉骁耸了耸肩：“后来那群军阀不知道为什么就互相干起来了——跟以前的抢地盘抢生意不一样，是真干起来了，一次八面佛带我们去逛窑子，本来是为了庆祝，结果八面佛直接被冷枪打死了，窑子里还被安了炸弹，我离得远，只是被震晕了过去，可醒来以后我发现身边的人都死了，麦扰也不见踪影，所以…” “所以”陈虎试探着接过话：“你就趁这个机会直接走了？” 董汉骁犹豫了两秒，随即点了点头。 “不管你信不信”董汉骁道：“我回到那里，一开始的确有想要放纵自己、报复社会的因素在，但是到后来我才发现，我在那里得到的只有，被谴责感——我不知道这个词用的准不准确，但总之我想要离开” 没等陈虎说话，董汉骁便又道：“我知道这话我没有资格说，我也知道我的手脏得很，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他要我偿还，那我绝对答应，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神，对我来说，也没人可以审判我”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董汉骁定定地说道：“你们也是” 这下陈虎也沉默了。 “但我只需要你现在答应我一件事”董汉骁说道。 “什么事？”陈虎忙问。 “不论”董汉骁一字一顿道：“见到麦扰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擅自做主张，相信我的选择” 陈虎想了几秒，随即点点头：“我可以保证，但我不敢保证聂大小姐会怎么做” “她的身上有很重要的东西”董汉骁伸出一根手指：“我只是想要说服你，她很重要，不仅是对我” 正巧女孩儿又带着几个客人上了楼来，董汉骁将她招呼过来，在陈虎略带惊异的眼神中把盒子递还给了她，笑着说了句什么，随后递给女孩一张钱，女孩点着头，笑着接过盒子和钱下楼了。 “不带走吗？”陈虎问。 “不了”董汉骁摇摇头：“不合适” … 下楼回去的时候，董汉骁打算给聂影打包一份带回去，可正巧看见后厨的那个姑娘正举着电话在里头说着什么，董汉骁皱着眉头看了两秒，转身就走，打包的那份也不要了。 陈虎追了上来：“怎么了？” 董汉骁只是大步走着，声音随着步伐颤抖着：“我有不好的预感” 陈虎一下就明白了，加紧了脚步跟在他的后头：“你觉得那老板有问题？” “只是直觉”董汉骁皱着眉：“但你得相信我” 陈虎点点头，跟着他快速地穿过几条街道，风尘仆仆地回到了住处，空气都仿佛因为他们的神情而蒙上了一丝紧张的气氛。 聂影正躺在房间里胡乱扒拉着手机上的按键，听见开门声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来”董汉骁将她手中的扫把接了过来，然后将她揽到了陈虎旁边：“我收拾东西，你们先下楼” “怎么了？”聂影左顾右盼，还没弄懂出了什么状况。 “我们可能有危险了”陈虎道：“走吧” 聂影听他不像开玩笑，不敢怠慢，跟着他下楼了。董汉骁在屋子里快速地搜拿了一番，旋即背上包扭头跟了上去。 董汉骁大跨步地下了楼梯，走过站在门口的陈虎和聂影，示意他们跟在自己后头，旅社的主人正在柜台里数钱，看见他们这副样子也觉得奇怪，但还没来得及发问，三人就已走出去了。 时间早已过了午后，阴云好像在几分钟之内便消失不见，室外温度随着剧烈的光照直线上升，炙烤着地面，没一会就让人出了汗。 人行道上的铺砖坑坑凹凹，早被灰尘染得失了本身的颜色，一辆辆小摩托迎面开来，碾过马路牙子下头成堆的生活垃圾，呲出一阵阵噪音和刺鼻的恶臭。 董汉骁走得很快，聂影饶是被搀着都好几次差点崴了脚，喘着粗气问：“我们暴露了吗？” “八成吧”董汉骁神经兮兮地答道，带两人走过街角，感受着街上的每个看过来的人的眼神，怎么看都带着些可疑。 拐过一道弯，聂影突然停下了脚步：“等等” 董汉骁脚步一顿，回头微喘着气问：“怎么了？” 一粒汗珠渗过了绷带，从聂影的侧脸滑下，只听她慌乱道：“我，我忘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董汉骁有些奇怪：“该带的我都带了” “不，不是！”聂影咬了咬牙，道：“是我的项链” 董汉骁皱眉，拉着两人走到了不惹人注目的墙根，随即问：“你什么时候带项链儿了？” “我之前一直藏着在”聂影看上去很是焦急：“今天你们出去的时候我拿出来放在枕头底下了，刚刚出来忘了拿，我现在才想起来” 董汉骁也很着急：“不就是个项链，不要就不要了，先走” “不不不”聂影拉住了他：“那个项链对我很重要，真的！是我男朋友送我的！” “我他妈管你谁送的”董汉骁一下就着了：“就算是你爹落在那儿了也不管用，走！” “好吧，好吧”聂影双手抬了抬，示意他冷静，似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道：“那项链前头挂着个小玩意儿，是个隐形U盘——那个就是我的青龙玉” 话落后三人间只剩下她轻微的喘气声，伴随着的是董汉骁怀疑的目光。 “我真的没骗你”聂影快速地抿动了一下嘴：“就在右边那张床的枕头下面，如果没有它，就算是我也打不开青龙堂的金库！” 陈虎也看着董汉骁，似乎正等待着他的决定。 少顷，董汉骁将包递给了陈虎：“我很快回来” “现在应该还来得及”陈虎接过包挎在了背后：“快去快回” “在那个仓库等我”董汉骁拍了一下他的肩，扭头赶了回去。 陈虎也不敢怠慢，扶着聂影继续向前继续赶路：“您真行，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落下” “怪我啦？”聂影低声骂：“我他妈哪儿知道一下子又要跑路啊，我靠” 陈虎无言以对，但脚步却丝毫不敢放慢。他的松懈已经造成过一次严重的后果，绝不能再有第二次。